燕京那边出了件花花事儿, 北地四州暂时还不知道,人家姚家军正齐心协力发展经济呢!
充州、旺城、纺织厂。
郭二姐挺着个大肚子, 一手按着棉布, 一手摇着缝纫机。
那是个立着的铁疙瘩, 像小桌子似的,线藏在底架梭子里, 一动就‘嗡嗡’巨响。
小轮子转的飞快, 针‘踏踏踏’的码, 手推着棉布,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件衣裳就做完了。
这是研究所新出的东西, 说是从三洋那边带来的技术,且, 因为有了那个什么胶, 她们这边的缝纫机,比三洋那边的还快呢。
旺城纺织厂, 因为靠离草原近——那边新建的商城外头,姚大人发话要种棉花——研究所足足给了二十台, 每天十二个时辰轮班,歇人不歇机器, 出产快着呢!!
一台机器,能顶十多个大活人。
快的让人不敢想。
总觉得是什么古怪玩意儿,纺织厂的女工都不大敢招呼。
郭二姐不在乎,厂子里计件工资, 做的多给的就多。她前年刚生了娃子,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家里还有小叔子,眼看要到成亲的岁数了,房子聘礼样样都是银子,多挣一文是一文呢。
不过,她娘家——五娘如今在军里当着军官,已经出息了,弟弟进了学堂,眼瞧日后有了前程,老娘人参肉桂的养的,越活越滋润了。郭二姐头顶没有公婆,自个儿小家做主,这日子过的,真是有滋有味。
哪怕怀孕九个月,还得一坐三个时辰手下不停的干活儿,头都顾不上抬,她都觉得倍儿精神!
这才叫活着呢!
手里摇着机器,耳边嗡嗡巨响,手脚利落的把衣裳下摆缝完,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厂子墙上的大钟,已是下午了,按着酸疼的腰身,她艰难的起身,旁边,就有同厂的女工扶住她,“二姐儿,你都九个月了,这么大肚子怕快生了?还是请假?”挣多少是多啊?
“哎,没事没事,刚九个月冒头儿,不碍的。以前那会儿,临产还得干活呢,娃娃都生田地里,眼前这算什么,有屋有顶,有饭有水的,坐着干活儿,针线上头的玩意,那叫啥辛苦啊?”郭二姐浑不在意的笑。
那女工便不说话了。
确实,都是农户人家出来的,坐着干针线活儿,在她们看来确实不算事儿,哪怕怀孕了……谁没有挺着老大肚子下田的经历?那是汗珠落地摔八半儿,一天下来跟死一回似的,纺织厂这点儿活,真是小儿科了。
她提出来,不过是郭二姐肚子实在太大了,怕她万一生在厂子里,让人家主家嫌弃罢了。
妇人生娃娃嘛,肯定弄一屋子血,难免觉得晦气。
女工扶着郭二姐,两人往外走,身边就有人擦肩而过,奔着那台闲缝纫机去了,十二个时辰歇人不歇机器嘛,郭二姐走了,自然有人顶上。
不过,家里富裕了,郭二姐这胎养的好,肚子实在太大了,坐了三个多时辰,她早就浑身酸软,腿肚子发麻,扶她的女工还没成年呢,瘦瘦小小没多大力气,两人边走边说话,郭二姐脚下一绊,一个屁股蹲儿就坐下了。
“哎哟!!”
‘嚎’的一声喊,郭二姐就觉得肚子一坠,疼的脸色她扭曲。
“妈啊!!二姐儿!”那小女工脸都绿了,双膝跪地叉住她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郭二姐娘家妈生了十一胎,又不是初产,很有经验,按住那小女工的肩,伸手往跨下一摸,湿呼呼的,“翠啊,你赶紧叫人来,我,我要生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说没事儿,这会就要生,特娘的这个打脸!
郭二姐疼的浑身冷汗,心里直骂娘。
“这,生,生啦!!来人啊!!快点来人!!”小女工站起来扯着脖子喊。
两人本来刚走到树荫下凉快的地方,大下午正是没人的时候,都忙活着。然,架不住小女工尖声利嗓子,几声叫嚷,瞬间围来一群人。
“这是要生了?赶紧搭把手抬起来!”
“哎啊,快,快,谁给叫个产婆子?”
“这哪来的及?请白管事来,谁给跑个腿儿?”
“这是郭家二娘,我认识她,她爷们在煤厂……不行不行,太远了,对了,她妹妹是军营的,得传个信儿过去,让她家来人啊!”
女工们上前,七手八脚郭二姐抬起来送,送到最近的食堂里,还从工厂扯出棉被——纺织厂嘛——辅桌子上,把她安顿好,就有那生育过的妇人扯开她裤子,准备帮她接生。
实在是,她这一跤摔的有点重,孩子迫不及待想临世,恐怕等不来产婆了。
“哎啊!!啊啊啊啊!”女人生孩子哪是简单的事,郭二姐在硬气的人,都忍不住狼嚎起来。
浑身冷汗打湿,她脸色惨白的扭曲着。
“哎哟,这孩子有点大啊。”帮她接生的女工小声嘟囔,额头见汗。
“补的太好了。”旁边有人说。
“没事没事,女人哪有不会生孩子的,慢慢来,慢慢来,不着急啊。”有老道的妇人劝,还打发人,“快快快,给卧两鸡蛋来,吃了有力气。”
这里本就是食堂,掌勺的女人得着信儿,赶紧开大火。
就这么乱乱糟糟的,外间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抬头一看,聚都围上来,“哎啊!!白管事的你可来了,郭二姐摔了要生孩子,没个产婆,您看……”七嘴八舌,她们急切的说。
被她们称做白管事那人——白惠推开人群,上前蹲身来看,然而,她是个没生育过的,哪懂得接不接生啊?
眼前一片血肉模糊,屎尿齐出的惨状……她到是不害怕,胡人营里混出来的,哪有怕这个的,就是分外不知所措,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纺织厂里都是妇人,占地面积还大,建的地方就有点偏,这会儿找产婆?上哪找啊?
还是厂子新修,经验少,听说棉南城纺织厂里就有驻值的大夫!!她怎么就没着急请一个?
白惠有点悔不当初。
然而,在悔来不及了,眼前就是这等情况,“姐,这,这怎么办?”转过头,白惠拧着眉头问,多少有点慌乱。
她身后,白淑跃步上前看了两眼,脸色凝重,嘴里说了一句,“你先等着。”然后,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白淑和白惠,那是姚家人的旧识了,遭了胡人的难,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没过两天好日子呢,就赶上了‘女四书’风波。白淑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好在她性情坚韧,喉咙被捅穿的伤都能熬过来,恢复的还挺好,就是嗓子哑了,说话有点废事儿。
但是命保下来了,一切都好说。
经过那一遭大难,白淑和白惠的心思彻底转变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安稳生活没那么容易得着,她们这个经历,不力争上游就要被人踩着过日子,亲爹都能欺负上门来,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养好了伤,白淑求见白珍,随后,姐妹两人有了差事。
白惠性格温和体贴,爱管事,爱助人,就分到了纺织厂做管事,慢慢发展,奔着厂长来的。而白淑呢,她更注重掌握一门‘手艺’,就进了军医部。
她俩在归国女奴里算是比较典型的受苦受难‘大众’,亲爹都欺负上门了,白淑还差点死了,确实很惨烈。孟央有好几个新戏都是拿她俩当原型……于是,白淑自提,她俩和白老爹都被立了‘典型’。
北地最近的政治立场是:生男生女都一样,生男没钱搞对象……哦,不对不对,是生女同是传家人。白老爹——亲爹卖闺女,不耻归不耻,姚家军确实不能因为这点事把他弄死……然而如果放掉,白家姐妹还不甘心……
勉强找理由打了他四十板子,关了半个月,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这一顿操作,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发还归乡,白家弟弟自个儿还活不明白呢,哪会照顾重伤的老爹?熬了几日,白弟弟特别不要脸的来找姐姐们,那会儿,白淑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白惠看着他们真是恨的要死,真心不想管他们死活。然而,那是亲爹亲弟弟……
到不是说,闹到如今还有什么亲情,只是,然而,她们想往上爬,想好好生活,名声这玩意儿,暗地里在不屑,表面还得要!
亲爹想怎么处置闺女都是可以的,然而,但凡晚辈忤逆了……她们还没混到那等不需在乎世俗眼光的地位呢。
而且,人性总是难免同情弱者,如今白淑白惠眼看过的好,扒上大粗腿衣食无优,而白老爹和白弟弟连饭都吃不起了,白老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眼看要咽气儿……
白惠只能捏着鼻子,把他们养起来!
找大夫治伤,一日三餐,随后,在多的就没有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特别憋屈!
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一闭眼睛就能想起那天村里闹事时,白老爹狰狞贪婪的脸,心里难受的不行,偏偏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白淑清醒。
了解详情,惨白着脸独坐了一下午,白淑托人请姚千蔓过来。
碍着当初那点同乡的情份,姚千蔓来了。
然后,两个女人商量一下午——白淑用纸笔——随后,白家姐妹被当做‘典型’宣传。
跟白珍一个待遇!
生男生女都一样嘛!你看白家老爹,一家子都是靠女儿过活的,偏偏犯了那般错误,女儿还能给养老,还那么争气,但儿子呢?养娇成那样,全家供着他,结果事到难处……有个屁用?
连伺候病塌前做不到,谁指望他挣钱养家?
拿住了白家弟弟,把他送到矿场做工,用他做威胁掐住亲爹的命脉,如今四里间,白老爹一句女儿的坏话都不敢说,口口声声‘女儿乖、女儿好、女儿是爹的小棉袄’。
至于儿子?那就是个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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