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知道你心里头苦,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托了好些人才弄到这几块达摩揭陀国的石蜜,甜得很。听说京师里的贵族都兴吃这个。吃完了糖,你们就跟伯母走,好不好?”
秦远安静而温柔地摇了摇头,边谢过伯母边表示自己不吃。
“吃一块,哪有孩子不喜吃糖呢,吃一块心里能好受些,至少缓解一下伤心。”柳氏说罢想把糖硬塞进秦远的嘴里。
“我说了,我不吃!”秦远突然音量拔高不再温润,他丝毫不加掩饰地皱起眉头,表达嫌恶,“父亲去世,我本就应该伤心,不需要缓解。”
“这糖可是一千文一块,他若不喜吃你何必硬逼!”秦峰见秦远竟不领情,气得让柳氏把糖收起来。
柳氏尴尬了下,厚着脸皮去拉秦远的手,轻声跟秦远解释道:“好孩子,你是不是担心伯母和伯父会对你不好?伯母说话从不打谎,刚才的话句句作数,以后一定会跟待亲生似得疼爱你。”
柳氏看着秦远的脸,渐渐出神了。这孩子的长相本就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俊的,这两天却是发现他越来越好看了。一双剑眉,一对星辰凤目,眼梢挂着淡淡疏离,却也偏偏最勾人。高鼻薄唇,嘴角自然上扬,冷漠时似在笑,笑时又似在冷,俊美不可方物,真真恍若仙君下凡。
她若能把秦远领回去,不仅自己养眼了,将来给他娶妻的时候,还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柳氏使出浑身解数,费尽口舌去游说秦远,却见他越说越低头,半点不吭声,跟个闷葫芦似得。
“你这孩子倒是说句话啊,跟不跟我们走?”柳氏急得差点跺脚。
“我一个人可以。”秦远淡淡道。
柳氏和秦峰互相对看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透露着不甘心。
“孩子就是孩子,想得简单。你以前可管过账?打理过庄子?安排过家中的杂事?前些年郑员外死了,家里就两个儿子管家,没个正经长辈帮衬看着。而今怎么样,俩兄弟在街上要饭呢。你信不信要不了多久,你也会像他们那样?”秦峰嗤笑够了,讥讽道,“既然你不信任我们夫妻,也便罢了,我们不强求。说实在的,少管你一个孩子,我俩也能省心,更省得有些人在心里怀疑我俩是不怀好心。”
柳氏忙去拉住丈夫的衣袖,劝慰道:“郎君,我倒不怕外头传我们夫妻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孩子能好便成了。我担心远儿他年纪小……”
“用不着你担心,刚才那孩子说什么话你没听出来么,我们还在这自讨没趣做什么,赶紧走!”秦峰拉高语调,故意喊着说话。
柳氏无奈地叹口气,就跟着秦峰往外走。但夫妻俩路走得很慢,柳氏还时不时地回头瞅了几眼秦远,看似像长辈对孩子的关心和不舍。
秦远可不会挽留他们。
听刚刚秦峰那语气,似乎笃定家里的产业会出事儿。搞破坏这种事太容易了,只要一条小鱼就能腥了一锅汤。更何况秦远之前确实一心读书,目无下尘,并没有管理杂务的经验。父亲去了,他在这也没什么太大的牵挂,正好可以就此机会离开,四处云游看看是否能找到回到天上的办法。所以秦远就吩咐管家清点产业,除了老宅外全部发卖。
五日后,秦峰夫妻发现秦远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看来是不会主动来找他们了。秦峰便使唤属下去秦家开的布庄放火,结果却被抓个正着。
秦峰得到消息后,正纳闷秦远丧父伤心之余,怎么会有精力把家业管理得如此严密,随后得知那布庄早在前一天就易主了,已经不是秦家的产业。
秦峰气得双眼倏地瞪大,气势汹汹就跑到秦远跟前斥他:“像什么话,你父亲刚去你竟变卖了他的产业,此为大不孝你知不知道?”
“我不过遵从父亲的遗愿,要守住他的产业罢了。”
“你这是守么?”
“当然算,有人虎视眈眈,打算使阴招夺走这些产业,我便将这些产业变现,让那人没办法动手,这不算‘守’么?”秦远反问道。
“混账东西,事到如今竟还在这巧舌如簧,我今天便要代你父亲好好教训你。”秦峰说着就要人去拿板子,他要行家法。
“晚辈倒是觉得是您该琢磨一下自己该以什么姿势伏法。买我布庄的人正是荥阳太守的侄子,放火的事人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而且以他们的能耐这事儿必然一查就能查出来了。好心劝伯父一句,有功夫琢磨怎么算计我,不如先琢磨怎么自保更实在。”
秦远一番话吓得秦峰哑口无言,脸色白了又白,最后颤着两条腿儿踉跄逃了。
秦远把清算产业换来的钱财,都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他答应过秦员外要守住他的家业,所以这些钱他不会动。
神仙犯错被赶下界,一般都要做点什么意义非凡、动容上天的事,才可以免除惩罚回到天上。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刻意为之,要顺其自然,发自诚心。
秦远决定离开了中牟县,至于该去哪儿怎么走,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全凭他神仙感觉即可。
秦远一口气赶了几天的路,最后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四野荒芜。秦远见天上风云突变,似乎要下雨,想找个山洞避雨,结果山洞没找到,倒是见到一个破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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