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娘着一身青绿色绸缎马面裙, 上身是同色的小袄,上面却缝制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银灰色雪纱,雪纱上绣着豆娘、蚱蜢、蝴蝶等昆虫, 在灯火下闪着幽幽的光。这是南边刚传进来的时兴穿法, 正房大太太不苛责下面的姨太太, 刚换季便叫了相熟的裁缝娘子上门量体裁衣, 大姨娘年纪大了,早不欲跟着年轻的姨娘们争宠, 是以这衣衫新做了也没穿一直压在箱底,想是白天哭的时候将原来那声衣服揉旧了,晚间倒换了新衣梳洗过了。
守着的奴婢轻轻拂开帘子,珠帘子是拇指大的珍珠串联而成,外面的人若是偶得一枚恨不得便镶到发簪嵌了耳环, 王家却大咧咧的串成链挂了起来,大姨娘往日看见这富贵景象心中总是欢喜的, 这般富贵人家金山银海的锦绣堆可总有他儿子头一份,却不想……想到这里大姨娘眼睛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身形微动过了帘子,捧着的托盘恭恭敬敬往前走, 抬起头换上一副笑脸:“老爷, 奴在厨下整治了些茶水。”
王登库一眼扫见大姨娘,见她一头乌发馆成朝云近香髻,只簪了一朵翡翠流碧的发簪,耳边两枚同色的小丁香, 其余首饰全无, 身着相衬的衣衫。心中微动。大姨娘自打儿子成年后便不再做这少女娇俏打扮,平日里梳着稳重的牡丹髻, 生怕让王家上下嘲笑当家的大少爷有个以色侍人的娘,没想到今日里却这般打扮,许是为着儿子死了,以后再无依靠,因而重又装扮起来讨男人欢心。王登库点点头:“端过来。”
那朱红百鸟朝凤漆托盘上放着一盏青白瓷盖碗,大姨太太掀开盖碗,一股子香气便扑了出来。那是采了枫叶在枝头新绽的嫩芽,放入**的小巧仿烧酒锡甑中蒸煮,凝成的露珠汇聚起来,一捧枫叶也就得几滴,闻之清香四溢,拿遂南山的山泉水烧熟,冲入枫露入汤代茶,方能成这一碗枫露茶,喝之种种益人。大姨奶奶素手芊芊,将那茶奉了过来:“此茶是解忧的,老爷最近心事烦忧,喝了少些烦愁。”
王登库挑起眉,嘴巴一呲笑得意味深长:“既如此,你便先喝罢。”
大姨太太蓦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少顷,便回过神来,苦笑着说:“我是自小跟着少爷长大的,少爷却不信我。”,说着,便从旁边檀木桌上取了一个青花瓷小盏,给自己倒上半盏,一饮而尽。
少爷这个词还是王登库当年还未成婚时,大姨娘是他身边的大丫头,做了鸳鸯戏水的鞋垫打了相思结拴在他随身的玉佩上,少爷前少爷后的追着他,为他操心食宿起居,到底多少年的老人,王登库心里一软,再见她喝得顺畅,喝完又毫无变化,方接了那盏茶,细细品味:“瞧你哪里的话。可是多心了?”
他笑着,看在大姨娘眼里只觉得对方皮笑肉不笑,心里微晒,面上却不显,往前依过去给王登库捶腿,轻手轻脚,还是当丫头时练下的功夫,室内燃着的松堂香幽幽,外堂站着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大姨娘锤了半响,才开了口:“今儿个来,却是有些体己事儿要跟老爷商议。”
王登库本来眯着眼睛闭目养身,听得此话手里转着的两个文玩玉球就停了,顿住不动,适才还放松的脸色就绷了起来。大姨太太身形婀娜,却不急着说,只左右一扫,看着帘子外面站着两个打帘子的丫鬟,再看下首一溜儿侍立的奴仆,举着香帕子的,捧宝盂的,打扇的,看茶的,因而小声问:“老爷,可否叫那些个人离远些,有些话不能让人听了。”
王登库有些不耐烦,却还想着她才痛失爱子,因而眉头紧皱给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些丫鬟都是训练好的,自然看得懂他的颜色,齐齐都退后了下去,却也不走远,仍然在室内,只立在珠帘子外。这是王登库吩咐好了的,他如今胆子越发小了,半步不敢离了人。
大姨娘却都不抬眼打量他的神情,只兀自说下去:“奴跟了老爷半辈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长成,原以为这辈子有了依傍,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说到这里王登库忽得睁开眼睛,冷冷瞥着大姨娘。
大姨娘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劝他舍了那一半家产,犹自轻轻捏着王登库小腿,柔声柔气说:“他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因而妾身想着给他结个阴魂,再过继个孙儿,逢年过节也能给我儿灵前端一碗饭。不至于让他孤魂野鬼断了脉。”
原来不是劝说他去赎儿子,王登库一听,神色稍霁。捏了大姨娘的手:“既然你有心,自然找个靠谱的管事在外面寻摸,总不会委屈咱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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