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那边厢打着花腔, 院儿里的宫人们只是笑。皇后宽和,平日里也不约束着他们,人心头都是肉长的, 他们也心底里都盼着帝后这般和和美美天长地久的下去才好。
顽笑一阵, 将朱烟寒不舍的手儿打上一打, 皇后这才整整衣冠, 往慈宁宫里去商量这回办宴席的事体。
她走在紫禁城空荡荡的大道上,此时恰逢初秋, 四九城里正是一年最好的时机,春日里关外的风沙袭人,夏日里又太热太干,冬日里干冷连个雪花影子都少见,秋日里却正好, 太阳不晒也不冷,暖暖的金色光芒洒在大地, 不管是外城、内城还是皇城、紫禁城俱被那金光染的意气祥和,天空变得比夏日里更加深蓝悠远,抬头看天恰似一盆子矢车菊宝石冻,颤巍巍的溢出庄重的深蓝色。
梳了鞭子的小大姐儿篮子里一篓子挂着秋霜的黄柿子;玉泉山的村民担了泉水来富户门口叫卖;赶了一驴车西山上的核桃来贩的庄户人家, 驴不老实, 伸出脖子去吃隔壁摊子上的白菜心;四九城里的市民担了扁担挑一担刚摘下来露水还没干的大白菜,拿草席子在下面一垫底开了地窖放进去,接下来的冬日就指着这白菜当菜蔬。
皇后在宫中虽见不着那一番太平景象,可仰头却看见人家的鸽群在头顶盘旋, 鸽群洁白一圈圈在晴空飞翔, 鸽哨作响衬托的宫外飘过来的市井叫卖声越发的远,她玩心大甚跳起脚在空荡荡的路上蹦跳了几下, 宫墙朱红,天空苍蓝,倒叫人好一顿欣喜,却不知道朱烟寒在后悄悄跟着她,见状好一阵笑。
待行到慈宁宫,皇后才敛了脸上顽皮的神情,换一副严肃,伸出手来“铛铛”两下扣了门上的大铜环,门本来开着,只是皇后没有带着仪仗无人通传,这敲门便是个礼貌的提醒,她不习惯有人伺候,身边的宫女都被她打发了去做工。
果然院里有人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上前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一眼,这是懿安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叫做横门,一个叫做骊歌,她不是很懂什么意思,只知道张嫣寻常就喜欢些诗词,她对这些是半通不通,只知道浅显的几句“床前明月光”、“谁知盘中餐”之类,那还是因着爷爷常念叨。因而并无察觉异样,还乐呵呵冲着点点头。
倒是躲在后面的朱烟寒皱皱眉,他是知道的,这取自纳兰的一首诗,前后文确是“人生何如不相识,君老江南我雁北。何如相逢不相合,更无别恨横胸臆。留君不住我心苦,横门骊歌泪如雨。”抒发爱而不得的心情,明眼人自然瞧得明白这是为何取得名字,多半是为了膈应皇后,只可惜皇后是个黄皮的,张嫣却似媚眼抛给瞎子看。朱烟寒躲在角落里,瞅着皇后进了慈宁宫,他偷偷跟着皇后是担心懿安为难她,因此在后面藏起来就预备有了冲突站出来帮皇后一把,只是紫禁城设计时便是为了防刺客,走道光秃秃的连个花坛都无。
那边厢皇后跟着横门进了宫,当时朱烟寒满宫里裁撤人员精简编制,但因着懿安皇后占着长嫂的名分,总不好连她的都裁撤,不让一帮老臣必然要站出来说他刻薄寡恩,因而懿安宫里宫女太监都是齐全。适才横门迎接也是因为懿安在屋里听见叫她去看个究竟,不然慈宁宫里自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哪里用得着主位身边的大宫女。
皇后一派天真,她很少来过慈宁宫,自打知道了懿安皇后的来历后这还是第一次踏进门,再看宫中布置的有声有色,院落里新增了多盆菊花,粉雪青色的雪青仙人卷散着花瓣在正中,西廊下一簇金背大红雄赳赳气昂昂的站着,再看张嫣自己住的大屋前,是一排清雅的绿水清波,皇后少见绿色的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这绿水清波的菊花却不是瓣,而是一丝一缕的长出,密密簇簇的长成一团,还往地面垂下去,颇有些傲视群芳的风流意态,花心是嫩嫩的草绿色,往外却逐渐褪了颜色,到后面只剩下玉白色。倒是雅致的紧。一旁的横门早瞧见了,在侧赔笑道:“昨儿张家送进宫的节礼,娘娘叮嘱往您宫里送几盆,我想着外头来的蔫头巴脑,等养过夜精神了再送过去,今儿个正好您过来,却正好带过去。”说着眼风扫一扫,自有看花的花匠去送花。
皇后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这懿安果然是个好享受的大家小姐,将慈宁宫里的下人调养得水晶玲珑肚肠,还惯会看人眼色。适才那花是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送皇后的还两说,衡门却一能注意到她的目光,二能主动化解尴尬。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调教的好的,显见得懿安自己也花了大力气。
许是还有秋老虎的缘故,窗户下搭的竹帘子还没有去掉,门口的骊歌迎了来,还未开口就一脸的笑意:“娘娘刚歇了午响醒来,皇后娘娘且等上片刻。”说着就扶了皇后进去。
殿内金碧辉煌,南向的墙面镶嵌着一大片整片平整的玻璃,将室外的阳光整个儿透了进来,自打化工厂开始烧制玻璃,玻璃已经飞入寻常百姓家不算什么稀罕物件,但要将宫中原本的纸糊木格子的窗框换掉再装上新的玻璃着实工作量不小,皇后嫌那个花费时间精力也没有去做,没想到慈宁宫倒先换上了。
玻璃下一套紫檀木桌几,凳几上铺陈苏绣绣着兰草穿蝶的坐垫靠枕,对面一面落地大理石山水泼墨屏风,正中的地上一方铜镀金仙鹤翔舞傅山炉,里面悠悠飘出一股子香气,闻着香味倒不俗,可皇后闻不得那个,她早就吩咐自己坤宁宫里取消了那些个香料,寻常只拿香花香果在屋中杂放取其香气罢了。因而进了屋子就忍不住被呛的咳嗽起来。
骊歌忙递过来一杯清茶,横门手脚麻利将那香炉熄了,不慌不乱解释:“娘娘最近睡不好,便在宫里燃些安神的香,不想冲撞了皇后娘娘。奴才该死,还请皇后娘娘赎罪。”,皇后倒可有可无,她本就不是那张苛待下人的人,听见这话却有些稀奇,抬抬手让她起来,心里嘀咕了一通,奴才主子那一套奴性思想是满清的毒瘤,大明不管是主人仆从相对满清平等不少,皇后早就在宫里废除了口称奴婢的习俗,寻常都让他们自称“我”,却不知道张嫣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皇后喝了几口茶,却仍不见懿安,她抬起头打量了几眼,骊歌便又端了几碟子精致茶点过来,在旁道:“这是娘娘自己的点心方子吩咐御膳房做的,娘娘且尝尝。”,懿安这是有心要为难皇后,在后面拿乔,骊歌做下人的不好说什么,她和横门两个人却对皇后好感很高,后宫一起当差的姐妹寻常也念叨皇后的恩德,她俩都从心眼里亲近皇后,因而见皇后久坐无聊,便想着法子的给她解闷。
一盏茶喝完,懿安皇后才施施然从后面走出来。她脸上丝毫不见午睡才醒的慵懒,神采奕奕精神的很,这才问道:“弟妹来我这里却是为着什么?”
皇后放下茶杯,拿手帕略沾一下嘴角:“是为着办宴席。”
懿安眉头一挑,皇后才说下去:“皇上要对东北的金人用兵,这一次讲究出奇制胜,上次不是探听到金人在大明埋伏了许多探子,之前京城之围让金人长驱直入已经吃了情报泄露的大亏,因而想将几位将军悄悄的请进宫中商量,为了掩人耳目,便让我们举办场宴席,请了朝中大员及夫人,宴席开到一半,那几个悄悄的退出去去开会,因而找嫂嫂商量个主意。”
她平日里都呼懿安为妹妹,可是懿安今日里冷了她大半日,她即使不懂这宫斗的弯弯绕心里也存了一肚子气,因而说话便不客气些,直呼“嫂嫂”,果然刺到了懿安,她眉目闪动片刻,说不出话来,顿了一顿才说:“那席上就设不得酒。不然总有人给老先生们敬酒,喝多了可不坏事。”
这一点提醒了皇后,她盘算着:“珍嫔哥哥打算扮作孙大人的随从进来,熊大人悄悄跟着皇上出宫的御辇回来,其余便是孙老大人,他年纪大了又德高望重,还有赵清衡和卢象升两个天子近臣,定然少不了喝酒。可是席上不设酒又不成个体统……”
懿安倒有个主意:“或者席间上桃花麦酒?那是新收的桃花和麦子发酵而成,味淡色浓,是女子饮酒,喝上几大海碗脸都不带红的。”
皇后想来想去还是犹豫:“桃花麦酒倒也可以,可是全是男人的席放这种酒倒有些不伦不类……”她眼睛一转,忽的灵光一闪,“有了!我们办一个男女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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