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婵沅浅浅一笑,“不如,我每天都做一些,让文芯送去正殿。”
不是让他来清心殿,而是让文芯送去正殿,她既愿意给他做桂花糕,给他酿桂花酒,又不愿让他来。
不强迫也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好。”
两个人当真是相敬如宾的用完了这顿表面平静,实则已经千疮百孔的晚膳。
撤下去的菜式几乎都是满的,文芯和常禄对视一眼,都明白两个人根本没怎么用。
陈逾白想起了除夕夜的时候,他陪她看烟火,说道:“阿沅,你还想不想看烟火?”
卫婵沅仰头看星空,“不牢殿下费心了,我现在只想看繁星。姑母曾对我说过,这天上的一颗星就是逝去的一个人,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若是有了烟火我就看不见繁星了。”
“二哥应该和母亲见面了,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我呢?”
陈逾白试探地说道:“他们一定希望你幸福。”
卫婵沅突然回头看他,“不!他们都恨我。”
陈逾白接下来要说的话,突然噎了回去,卫婵沅继续说道:“母亲因为我的出生而亡,二哥因为我的疏忽而亡,他们应当恨我。”
“不是这样的,没有一个母亲会恨自己的孩子,而你二哥,要恨也是恨我。”
“所以活着的人,就应该活的心安理得吗?”她冷淡的眼神让他压抑。
“是我,是我不应该心安理得,你没错,错的一直都是我,你别埋怨自己,是要恨我还是怨我都可以,就是千万别怨自己。”
这是他的心里话,如果这条鸿沟无法跨越,就让它存在着,哪怕她恨她,哪怕她对他冷淡,但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边就够了。
“殿下,”卫婵沅起身,“我累了。这桂花酿很多,什么时候想饮,就来。”
是带着希望的逐客令,就好似在说,你什么时候来,我不拦着,我在这里,既不闭门也不欢迎,没有热情的期盼,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就只是,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妃而已。
自这天后,整个春日里陈逾白鲜少再来清心殿,而卫婵沅更是三个月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清心殿,本想去看看婉瑜的,但只要一想到卫府的一草一木,卫若书的音容笑貌就出现了脑海中,最后只得作罢。
她知道爹爹和哥哥,婉瑜和英姑都很好就够了。
可是她真的遵守了承诺,每日都做一小盘桂花糕让文芯送去正殿,渐渐文芯和常禄也都习惯了。每天都等着这一盘桂花糕,而这一盘桂花糕也成为了陈逾白的期盼,更成了卫婵沅无声的表达:我还在,我很好。
春末的一日,正殿没有收到清心殿的桂花糕。
常禄有些担心,不等陈逾白吩咐,傍晚时分就到了清心殿询问。
文芯告诉他,“去年秋日娘子做的桂花酱已经用完了,要等到今年秋日,院中的桂花树开了桂花才能做。”
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可陈逾白听着,却难过的无以应对,心里空了好大一块。
这三个月,他有多么想见她,有多少次走到清心殿门口,却不敢再往前迈步。到了后来就在这门口多停留一会,知道他的阿沅在里面,不在别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春风一场一场刮过后,终于迎来了初夏,逸江江畔风景宜人,那曾经名姝宴的台阁上,有两名男子相对而坐,四周纱幔随风浮动,护卫扶刀而立在台阁上。
段暄斜靠着软塌,往嘴里送上一颗花生,“昨日,在我父亲的书房里,瞧到了一卷宗,是从北地传来的消息,原来三皇子在静思塔中并没有静思,皇后和我父亲多方打点,现在三皇子小日子过得倒是不懒,只是由于失了宠,颓废了些。不过……”
段暄换了个姿势,前半身隔桌向陈逾白靠过来,“北狄听说了此事,竟是承诺等陛下驾崩,我朝新旧交替之际,帮三皇子夺回皇位,条件是每年的万担粮食和千匹棉布,还有北地三城,我父亲和皇后商议后竟也是答应了。”
“不过,这些来往信件已经让我父亲烧了。不过北狄和三皇子之间的交易,应该不会轻易销毁,太子想要,就得自己想办法。”
陈逾白眼中一凛,“这等勾结异国,割地求荣,意图谋反之事他们既然做了,就别怪我不客气。”
“太子,你说我这个内应做的好不好?”段暄仰头饮酒。
“早就问过你要什么,你说什么都不要。虽然你说不要,但你若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随时给你。”陈逾白郑重而言。
“我要你当个好君王。只是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和太子妃因着卫二郎君,心里有些隔阂,但是我要劝你,国事为重。”
段暄用手中折扇敲击着桌沿,“如今,北地的百姓当真苦不堪言,有了三皇子当靠山,北狄时常来抢掠,当地的官员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只要太子开口,我就将此事想办法传递给青阳侯薛保贤或者兵部尚书卫瑞阳。”
“薛豹将卫若书弄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卫瑞阳又弹劾了薛豹,薛豹被治了死罪,本都是支持你的两方世家,如今却成了仇人,现在这消息我当真不知道该送到谁手中了。”
陈逾白思索着,很久不说话,段暄也不急,悠闲的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陈逾白道:“交给镇国公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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