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是他们举旗踏入夏国旧都皇宫的那一刻,他的眸子里也没有分毫欣喜。
于他而言,这一切仿佛春风过驴耳,无动于衷。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何原颂摆正头上扎脑袋的冠旒,捞回涣散的思绪:“皇兄。”
走在他身边的人停下脚步,偏头望他,浅色的眸子里,未起波澜,甚至有几分怏怏之色。
他依然俊雅,气质泠然,眉目间还有当年的冷厉:“怎么了?”
“皇兄,大梁有什么让你留念的吗?”
何原卿敛目,轻笑一声:“没。”
说罢,他径自离开,头也不回。
连一句“臣先行告退”都没有。
何原颂尴尬地站在御花园的风口,吹着徐徐春风,愁绪不断。
莫非,皇兄是因为阉人的身份,在大梁受了非人之苦?
自从净身,皇兄就像变了个人,但至少对他还算温柔体贴。可从大梁回来,他分明气质柔和许多,偶尔也会因为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却又在下一刻又暗淡下来,浑身煞气。
仿佛有什么在潜滋暗长,紧紧缠绕,令人窒息。
是过于寂寞了么?
是啊,想一想,皇兄已及冠了,这个年纪身边还没个贴心人陪伴的青年人,少之又少。每日朝臣们谈论到家室的话题,皇兄都不能参与,难过自不待言。
他转念又想,皇兄虽是个阉人,但富贵权利样貌才华,统统具备,何愁找不到女人呢?
既如此……何原颂捏捏下巴,开心地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
既如此,我来替他找个皇嫂!
“阿乙。”他喊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个和阿甲长得一模一样的暗卫不知从哪儿跃出来,恭敬跪在他面前,“母后生前留下过一个锦盒,你按照里面的指示,把人找过来。”
说罢,他回到华阳殿,亲自手书一封,并盖上玉玺:“你将朕的亲笔书信交给那人,就说是朕亲下的旨,让她们即刻来渊城完婚。”
“是。”
阿乙很快离开。
何原颂满意地靠上椅背,做了件大好事似的。
午后,何原卿依稀的人影自华阳殿外姗姗来迟。
他手握一卷政法,撩袍坐下他抬眼便瞧见何原颂嬉笑的眉眼。
拧眉翻开书卷,他泠然的目光扫过书页,怎么也躲不开何原颂怪异的笑。
啪!
他合上书,眸间阴翳,“何事如此高兴?”
何原颂卖关子似的扬眉:“皇兄,你已及冠了,该成亲了。”
闻言,何原卿手一顿,眼底不禁流露出一抹温柔,深刻璀璨,恰如烟花一瞬。
成亲……
脑海里,小肉包子的话如汹涌的波涛,一浪皆一浪溢出封闭的心房:
“子清,你男扮女装……”
“子清,你有没有爱上我?”
“子清,你能不能,不要找对食。”
不找对食……
他闭上眼,微缓心头强烈的不适,淡淡道:“我已是阉人,还谈什么成亲。”
“可是,公公也可以有对食啊。”何原颂不依不饶,“更何况,皇兄你不知道,母后早就为你定了一门亲!”
何原卿一愣,清浅的眸子里微有怒意与杀气,“取消这门亲事。”
“可母后懿旨写得明明白白,若要悔婚,须得那小姐亲自来此,与你一同画押方可。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一方不可擅自毁约,双方父母都按过手印了!还是皇爷爷做的公证。”
“所以,你派人去寻她了。”
何原卿的语气中,怒意燃烧,好似下一秒就要杀了他。
何原颂吓得闭了嘴,他睁大眼睛盯住皇兄。对方手里握着砚,只微一用内力,砚台便“跨擦”一声,四分五裂开来。
皇兄竟生气了……皇兄从未对他生气过。
“为什么?皇兄竟如此排斥此事么?”何原颂訇然起身,手没点威严得拍了下桌子,也怒了,“母后相中的小姐准没错,你就见她一面又何妨?万一你们相见恨晚呢。难不成你要一辈子孤独终老?”
“我就算孤独终老,”何原卿猝然站起,骤眼看来,具是何原颂从未见过的寒意,“也不会娶什么小姐。”
说罢,二人再次不欢而散,连课都未来及上。
何原颂年仅十七岁,尚且有些小孩子的叛逆心性。
皇兄不同意,他偏要将人叫来。
人家姑娘等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啊。
若有必要……
何原颂心一横:他要动用皇权,逼皇兄一次,到时候他不娶也得娶。
这都是为了皇兄好!
一个月后,立夏了。
煦暖的阳光打在天京叶府内,照得荷塘里波光潋滟。
叶忠林背手立于杨柳下,满眼风荷。他时不时朝池塘里撒下几把鱼饵,看锦鲤们争相抢食,乐出一脸褶子。九十多岁的老头子,精神倍儿矍铄。
有家丁来报:“大人,赵将军求见。”
“哦,小恙啊,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旺仔迈稳健的步伐笑嘻嘻进来了:“叶爷爷!”
“恩,什么事啊。”
“不是我找你,是外头有个黑衣人要见你,说是从夏国远道而来的,我见他功夫很强的样子,就把他带进来了。”
说罢,还踩了一圈叶忠林刚修好的草坪。
叶忠林一掌打到他腰上:“臭小子,踩老夫草坪!还随便带人来老夫府上,真是的,老夫可是开国大将军,老夫是当今圣上的外公!是那些无名肖小想见就能见的么?”
旺仔叫着跳着瞬移到旁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武功很高强啊,我差点儿打不过他。对了,他说找什么赵秋棠。我说我们这儿有叶秋棠林秋棠,就是没有什么赵秋棠。怎么这么多女人叫秋棠……不过,赵秋棠好像在哪里听过,会不会是我们赵家村的人……”
他兀自嘀咕,又说:“哦对了,他说他就是从赵家村过来的,找一个上京见外孙的叶老头。我想了想,赵家村的叶老头,不就是您嘛?”
叶忠林忙直起腰来,一手揽住旺仔的肩,做贼似的拉着他蹲到一边。
两个人头靠头嘀嘀咕咕:“什么人?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旺仔点点头,“是个黑衣人。”
“夏国来的?可有携什么凭证?”
“手上好像有一封信,和一块红绳子串的小玉,无甚稀奇,看起来不太值钱的样子。”
叶忠林一惊,忙起身朝门外走去。
阿乙正站在叶将军府的后门口。
等着等着,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从门内探出一个头来,做贼似的四下张望,过了一会,才发现阿乙的存在:“你就是夏国来的那个黑衣人?”
阿乙点点头:“在下求见叶将军。”
“行了行了,老夫就是,”他依然只露一个头,抠巴地从门后伸出一只手,生怕他进去似的,“东西呢?拿过来。”
“……您是……叶将军?”
“是啊,不信?老夫一拳能夯死你!”
那老头说话直接,见他没反应,便不耐得扔了个令牌出来。
阿乙捡起令牌,方确认老头的身份,心想堂堂开国将军应该很守信的,于是乖乖把陛下交给他的书信与玉佩递上。
老头接过书信进门看了一眼:好家伙,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不一会儿,他又探出头来,朝阿乙挥挥手:“告诉你,我外孙女早就夭折挂了,她得了不治之症见阎王去了,你滚。”
阿乙:???
眼见那赖皮老头就要关门,他反应过来,一个猛力上前,双手掰扯,拉住吱呀呀怪叫的木门:“叶将军!那可是我们陛下的手书,你竟视而不见?”
“都跟你说了,她挂了她挂了,你怎么不信呢!”
阿乙:谁家死了外孙女,还像你这般不耐烦地挂在嘴边?
“叶将军,你三思啊!如此举动,陛下只会认为你要悔婚!”
“他娘的,都跟你说她挂了,你就照我的话原封不动回复不就行了,夏国人怎么这么墨迹!”叶忠林一气,猛力关上门。
轰隆!
阿乙起跳旋身出力,一脚把木门踹得七零八碎。他冲进来,要抢回书信和翠玉:“叶将军得罪了!”
叶忠林一甩手把东西扔给背后看戏的旺仔,蛮力拽住阿乙,一个过肩摔将其撂倒:“你丫的怎么这么拗呢?有本事让你们陛下来见老夫!瞧你那牛气哄哄的样子,老夫背后站得可是大梁的陛下,你们家那个黄毛小子,才登基一个月不到,有什么得意的!”
阿乙:你家陛下不也才登基三个月,从未听说过皇帝还要比登基时长的!
“叶将军,阿乙得罪了!”
“你有本事,就得罪老夫试试!”
于是,十日后,何原颂见到了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阿乙。
何原颂大惊失色:“阿乙,你怎的这样了,赵家村,莫非是个蛮人村落?”
阿乙吸吸鼻子,摸摸被揍得肿成猪头的脸:“回禀陛下,阿乙办事不利,您的书信,还有先皇后的翠玉,都被叶将军抢走了。”
何原颂:???
“叶将军还说,他外孙女挂了,让陛下有本事亲自去见他。届时,他可以考虑忍痛割爱,送您一个他外孙女的镀金牌位……”
何原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好长,我勤奋了!(插会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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