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出一日, 天忽降下大雨,淹没道路两旁的凹沟,泥水遍地。
邢筝与旺仔不得再行,寻一处小驿站暂歇, 点了一碗热羹。
旺仔专注于吃, 他刨了几口米饭, 嘴角沾有白色的米粒,和小麦色的皮肤成鲜明对比。
他压低脑袋, 对邢筝沉声道:“筝爸爸, 这里有点不对劲。”
邢筝感觉到了。
小小驿站的饭厅里,用餐的客人有十几个,他们热闹喧哗,一点也不风尘仆仆。
提耳倾听, 邢筝闻到隔壁桌的对话, 具是些有的没的虚头巴脑的话题。
正常人会盯着一碗粥, 翻来覆去夸米有多新?
扑扇扑扇。
一只白鸽自窗外飞进来,扑簌簌落在邢筝的桌子上。
周围人先后顿了顿,继续演戏, 声音小了些。
淡定拆开鸽子脚边的纸条, 邢筝得见菊头蝠师傅的手笔:郁王投敌, 宁国来战,边境危,速回。
郁王就是老七邢笛。当初宜嫔被打入冷宫后,他便记在贵妃名下耳濡目染。
养出邢简这等阴阳人的贵妃,自然把这孩子教育得阴郁不堪,满心具是对邢筝的仇恨。
邢筝登基后不久,果断晋封还不足年纪的邢笛为郁王, 让他和邢简抱成一团滚到大梁的犄角旮旯里去。
不曾想,这家伙竟破罐破摔,私通敌国?
放下筷子,邢筝扭扭脖,揎拳掳袖。
所以这些刺客,是郁王的人。
轰!
一桌子忽朝她飞来,旺仔闪到她右侧,一拳捶碎成木片,四向横飞。
身后的梅花镖穿窗刺来,邢筝扬起两根筷子横掷,又有一阵袭来,如蝗虫过境。
根根隐在微弱烛光中的无痕自耳畔飞去,与其在空中相撞,一湛蓝色的身影倏坠下挡在她左侧,将她护在背后。
他扬袖甩过,挡下一波暗器:“是邢简的人,同当初陇山附近的暗卫是一伙的。”
邢筝:???你怎么知道我在陇山遇到过刺杀?
两头把邢筝死死护住,叫刺客们连她的一根发丝都难碰触。
轰隆!
自房顶上缒下一批黑衣人,邢筝掀桌往上猛力一掷,那八仙桌旋转着打下一排刺客,直直撞到墙上落下,哗啦啦散成木片。
旺仔急忙后退:“此地不宜久留!”
“怕什么?”邢筝褪下碍事的红纱裙,将里裙撕开,一手拔出旺仔腰间的长剑,“干他们!爸爸我还要在这儿过夜呢!”
刺客来势汹汹,似倾巢出动,可见即便到了边疆邢简也不得安宁,非要联合郁王和宁长贤搞这一出。
待她回宫,定下旨拿他兄弟二人。
邢筝没练过剑,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很快掌握路数,闯入黑衣人众与其打成一片。
这一仗直到午夜,驿站外的瓢泼大雨积水五公分,淹没了人的脚腕。
驿站内,血腥扑鼻,刺客们的尸体横七八竖,鲜血混入雨水,洇了满地。
何原卿一个一个查验,摸到还有气息的,便狠心两指在其颈边一掐,扼断他最后一口气:“他们都是死士,即便留下活口也不能作为人证,不若去除干净。”
邢筝:哦,所以当初隆城,你就是这么让我背锅的是。
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何原卿方道:“赵将军,送殿下上楼罢,这些尸体交给我。”
“旺仔是我儿子,凭什么听你吩咐,还有,你作甚跟着我?”邢筝把剑往雨水里涮了涮,放回旺仔的剑鞘里,“你很闲么晏王殿下。”
何原卿不回话,他默默拎起一个尸体扔到驿站外,又兀自处理其第二个来。
邢筝:……
“何原卿!朕命令你放下那个尸体!”邢筝秀眉狠挑,他不回话,她便踏着尸山往前,欲与他进行“抢尸”大战。
刚碰到地上湿漉漉的黑衣人,却不料一只雪白的手打下来,拍在她手背,吓得她战术后仰,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邢筝:这丫的打我手?!
“尸体肮脏,殿下勿碰。”
旺仔看不下去了,觉得这俩人好“幼稚”。
他扭身上楼,查看是否有完好无损的房间。
经过方才激烈的打斗,许多房间房门被毁,更有甚者被梅花镖刺穿,或是被飞入的桌椅板凳砸了个面目全非。
唯有两个房间完好。
旺仔陷入沉思,开动他的小脑筋:早前他发现清妈妈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所以他肯定不可和清妈妈一屋,但他又不敢和筝爸爸一屋。
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不如就让他俩住一屋算了。
思罢,他朝楼下扯着嗓子喊:“筝爸爸,唯有两个房间,我便先睡这间了,旁边那间留给你们。”
邢筝:???
她一个轻功飞上去,旺仔大喇喇地入房门,“啪”一声把房门一关,差点夹断邢筝鼻子。
“你搞什么,我不要和他一个房间!”
任凭邢筝踹门威胁,旺仔充耳不闻,早已趴床上秒入睡。
“殿下睡罢,我再寻一间屋子便是,总有能休息的。”何原卿大方地朝她展出一个笑颜,“无须担心。”
邢筝:“少自作多情,我吃饱了撑的去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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