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琮一边走一边无奈摇头,终于在他耳朵快要听出茧子时才回首打断她洗脑的哼哼声。“换一曲行不行,被你唱得兔子都不敢出来了。”
吴尽夏环视四周,又看了看身后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耸了耸肩道:“你换一条路走呀,这块儿荒无人烟地,除了咱们俩哪有半只兔子的踪影。”
唐琮横了她一眼,刚想说她嘴硬,便见吴尽夏捂着耳朵摇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唇角还带着得逞的坏笑,让他一看就来气。
小王爷哪是等闲之辈,一个提溜便将吴尽夏扛在肩上,扭头顺着来时的脚印准备回木屋。“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便上房揭瓦,吃肉吃得脸皮都厚实了,跟本王回去吃素!”
吴尽夏挣扎不开,硬着头皮便喝道:“你赶紧放我下来,还敢让我吃素,那你以后别碰我!既然遁入佛门,就别沾惹红尘......”
唐琮气急,猛地弯腰将她放在地上,双手便握紧她的双颊吻了上去,堵住她一张喋喋不休的嘴巴。
天地染白,唯有一双人立于其中,彼此感受恼怒与疼惜,体谅与珍爱。
吴尽夏将半个脑袋埋在唐琮的胸口,偶尔卷起的微风流过面颊,洇出那些藏在脑海里的回忆。初见时,他贴在她面上的梅花花钿仿佛还娇艳,那碗饿极时吃到的牛肉面才是人间美味,屡次都逃不出的手掌心,总会在她或病或痛时轻柔安抚。
她是困于这陌生世界的一缕孤魂,苟且在角落里经营着自己的一生。原本只打算清苦地熬过岁月,却没想到与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贵胄有了交集。他们相遇相知,在她无数次狠心放弃之后,又兜兜转转迎来彼此。情不知从何起,但却知情去往何处,一路跌跌撞撞又如何,反正接下来的路都将携手共进,这不过才是开始罢了。
唐琮怀抱着她,低下头来问她:“在想什么?”
“王爷,如果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您会不会以为我疯掉了?”她埋在他胸口,不太自信地问道。
唐琮撑开距离,将埋在他胸口的鹌鹑头拽了出来。“抬起头听我说。你是妖魔鬼怪也好,你是魑魅魍魉也罢,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便打定主意与你共度一生。其实这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但是我不敢。原先你拒我于千里之外时,我总担心你会突然消失。又在失而复得之时,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旁的便不敢再有所求。”
唐琮在吴尽夏微红的眼眶上亲了亲:“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世人皆视我为洪水猛兽,在他们眼中,我活着也像死去,我死去也似活着。让人恐惧的不是一个人从哪里来,而是一个人在生存时有没有被世人认可。我很庆幸,有你认可我,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你也要明白,有我认可你,你在这里亦有存在感。”
吴尽夏盯着唐琮的眼睛不舍放开,仿若要溺于其中。“以前我不懂得这些道理,留恋着旧世界不肯放手。一心觉得那里有我的亲人,有我的同僚,有我的职业,我必须得回去。可现在想想又觉得可笑,亲人不似亲,同僚不为好,就算劳碌也让别人占了风头,哪有什么好值得留恋。”
“但这里不同,这里有我爱的人,有真心为我考虑的朋友,有可以让我施展拳脚的寸尺之地。我不后悔从冥冥之中被带到这里,我感谢苍天能让我重新活一回,所以即便是苍天再绑着我回去,我也绝不会离开这里,离开你。”
唐琮低头看着她,半晌才说道:“世界之大,人生之短,我们定然不离不弃。”
“我答应你。”吴尽夏点了点头,又将头埋进唐琮胸口:“我们生而破碎,只能用活着来修修补补。不过王爷放心,我们此生都会圆满。”
唐琮“嗯”地应了一声,将她怀抱地更紧。
将堵在心中经久未消的大事说出口,吴尽夏明显放松下来。于是思绪又被拉扯到饥饿的腹上:“王爷,我们还去不去捉兔子?”
唐琮紧紧地抱着她,无奈的声音从头顶处传来:“本王不会捉兔子,今晚先将就一下,明日下山再让你吃个够。”
“没关系的,嫁夫从夫,让我吃糠咽菜都能接受。”吴尽夏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回他。然而话音刚落,又忍不住先笑了场:“算了算了,还是我来赚钱养活夫君!”
说罢,也不等唐琮反应,便转身跑开。
唐琮明白过来她在笑他吃软饭后,便跟在她后头追赶,脸上未有恼意,只有不减的笑意。
从一排排的胡杨林前跑过,吴尽夏仿佛又看到了人生走马灯,一帧一帧地写满了她的快乐与感恩。她突然想起那些结局美好的韩剧桥段,也似在这白芒雪地中一般,女主不断地回头唤着“来追我呀”,男主便在身后伸出一双手,然后跌入这厚实软塌的雪中。
她以前不懂结局为何总是那么美好,明明生活苦得不像话,却总有那些虚幻来麻痹大脑,让人向往名为爱情的东西。但此刻,她突然懂了,设身处地的懂了。她的耳边传来他担忧的呼唤声,生怕她一不小心跌倒摔到自己。她的身后传来他有章法的脚步声,让她不再担忧自己是一个人。
所谓的爱情,真是极好呢。
他随着她一起步入人生的轨迹之中,像是早起晚归的太阳,像是日落而升的月亮,每日都彼此陪伴,彼此跟随,循环往复。未来的日子或许平淡无奇,亦或许鸡飞狗跳,哪怕悲欢喜乐七情六欲通通袭来,再也不会将他们二人分开。
吴尽夏站在原地咯咯地笑着,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她往他跟前伸出手,示意他握着。
唐琮紧了两步,一边埋怨她小孩子气,一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道往前走。
敬前世流离颠沛,所有过不去的都已过去。
愿此生岁月静好,所有还未到的均是安稳。
嗯,再多赚些钱,更是极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被自己写的文字感动了,很想回家抱抱寄己的老公。
然而,崩溃地发现,还要继续在外奔波~~哭唧唧!!
☆、三月初三大婚日
时光的画卷不慌不忙地展开, 每个人漫长又平凡的一生亦步亦趋。眨眼间, 唐琮与吴尽夏回到长安已有月余, 浓情蜜意也从径州一路带回长安,伴着日出日落愈加深刻。长安依旧是那个长安, 而他们之间的种种却再也不似离开时的模样。
唯一如初的, 是二人又重新披上各自的角色衣服, 在自己的“战场”上自信张扬。唐琮依旧是圣上缺一不可的臂膀,清理异己招揽忠臣, 行事霹雳果断又将骨柔情, 连市井上的流言都换了风向, 说他越来越忠良, 越来越爱民,越来越接地气。
吴尽夏一改往日神秘姿态, 以女子身份现身白匚楼, 不仅惊掉了铺子伙计们的下巴,也在整个大唐搅起新的一轮热议。趁着风头正热, 吴尽夏带领白匚楼众人日夜赶工,推出一系列冬季妆品,又是一路大卖长虹日进斗金。
许是吃过甜头,不想再受分离之苦。白日里不管再怎么谋权夺势, 再怎么疲于生计, 夜晚来临时他们总会准时守候在一起。有时会在狭小.逼仄的后院,有时会在富丽堂皇的王府,都会看到他们闲适又恩爱的身影。
期间, 吴尽夏又多了几斤肉,唐琮捏了捏,只宠溺地说了句无妨,唔,反正都长在了该长的部位。可她偏要执着于减肥,除夕眼瞅着就到了,等出了正月就到了大婚的日子,她可不想当个穿不进嫁衣的胖新娘。唐琮不以为然,于是在红烛摇荡之中更加卖力,生生断了她想要起早晨跑的念头。
于是在每个光线熹微的清晨,都能看见吴尽夏一脸悲愤却又无力反抗的脱力模样,然后再将一肚子怨念化为食欲,吃得更饱了一些。唐琮理了理官袍满面春风,就连在待漏院中看见不待见的刘宰相,都会好言好语地小叙几句。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道理确实不假。
但更大的喜事,是圣上与太后均点头允诺的三月初三,大婚日。唐琮第一次觉得,这冬天过得太慢,就连春节这种喜庆的节日都不如春暖花开日让人更加有所期盼。
“令二,本王让你备下的聘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唐琮第一百零八次询问令二同样的问题,却仍旧未觉得厌烦。要娶的媳妇爱财如命,聘礼一定要足够富庶,足够到能让她飞起来抱着他啃几口的那种程度才行。
“......”令二白眼,无语望苍天。
令一被留在径州,陪着李三小姐经营着美椋斋,忙碌却心满意足。自家亲哥朽木逢春铁树开花,令二很是高兴,可面对越来越奇怪且唠叨的主子爷时,他仍旧免不了腹诽几句:怎么倒霉的,总是自己呀!
但凡嫁娶,只见过娘家人对聘礼提出要求,却未见过新郎官变着花样地苛刻,甚至有些刁难的意思。唐琮秉着送便送最好的念头,不仅要求按照超出皇亲贵胄的程度准备,连带民间聘礼种类也要缺一不可。一切从重这句话,是他日日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李家是吴尽夏名义上的娘家,唐琮担忧李家准备的嫁妆寒酸,又着令二连带着嫁妆都要横插一脚。吴尽夏倒不甚在意,反正最终都落在自己口袋,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唯有令二发愁,王府都要搬空了,还是未能得到主子爷的首肯,只能垂着头如实相告。
“王爷,咱王府的存粮也不多了。”
从来不知自己身价多少的小王爷,竟然觉得自己穷得甚为可怜,于是带着准媳妇,在除夕夜那天跑到后宫去哭穷。好好的一顿团圆宫宴,愣是被他们二人搞得变了味道。
圣上刚赐给后宫诸位嫔妃的新年礼还未捂热乎,便被唐琮一卷而空。太后殿下珍藏数十年的翡翠玉雕名人字画均被要走,末了还将寿诞时送出去的珊瑚树又索了回去。国库自然少不得被搜刮一番,搞得圣上都怀疑自家亲弟是不是连他的鎏金的金銮龙椅都想占为己有。
一屋子人神色各异,好好的一桌满汉全席全失了味道。唯有吴尽夏垂着头逗玩太后殿下的毛宠,装得天真又无害,心里却为唐琮厚着脸皮四处敛财不停地鼓掌叫好,又暗自庆幸自己真是嫁对了郎君。
夜幕中,装满金银珠宝富埒陶白的几辆马车,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排队出了宫门,快速地隐入黑暗之中。街头迎新的长安民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有些讶异不安:难道国又将破,宫里头的姑姑侍卫又带着皇子公主卷款潜逃了?
可转眼间,那些不好的念头就被宫内腾起的数十束璀璨夺目的烟花驱走,开心地与邻里肩并肩手拉手欢天喜地载歌载舞。烟花易逝归咎于黑暗又如何,反正明日朝阳起,又是崭新的一年,反正寒冬很快就过去,繁花似锦的春日已不远。
正月十五那天,连夜下起了绒毛大雪。大雪兆丰年,国泰民安,五谷丰登。
唐王府硕大的前厅院内堆了十二个雪人,各个挺着圆润的肚子,鼻头插着饱满的胡萝卜,看起来娇憨可爱。吴尽夏着了一身雪白狐狸毛披风立于其中,望着唐琮别别扭扭地拉扯着改良黑色礼服笑得开怀。
曾经她盼着会有一个人将她从冰冷的世界中救赎,予她温暖与疼惜。如今梦想成真,她终究等到了那个人。可她还是不满足,于是任性地提出了一个让他万般为难的要求。
唐琮一双温热的手拂过她额前,扫去发丝上停留的雪花,脸上是踟蹰的表情。
“真的要做吗?”
吴尽夏痴痴地笑了,这句话自己在床榻之上没少问,可每次都是有去无回。如今终于翻身做了主人,那滋味别提有多么不言而喻。
“嗯,你别无选择。”
于是连面圣都不行礼的小王爷,落下单膝跪于她身前,又从袖袋中取出一枚玉盒,撑开露出镶着硕大的珍珠的戒指,郑重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吴尽夏哽着喉头伸出左手无名指,戴上了那枚无暇珠戒,重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愿意娶我吗?”
心愿已了,与过去告别。未来的日子,她属于这里,属于他,属于这个世界。
“自然愿意。”唐琮长舒一口气,将她揽于怀中,瞟了眼周边滚圆的雪人,兀自笑了:“明年此时,该更热闹了。”
吴尽夏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半晌才明白过来。娇软的拳头砸在结实的胸膛上,脸颊腾得红了:“王爷想要几个孩子?”
唐琮沉思了片刻,充满自信地说道:“以本王的实力,二十来个不成问题。”
“......”吴尽夏当场懵呆,哭诉挣扎:我能不能收回那句我愿意呀!
春风过了玉门关,长安城已是春意浓浓。三月三这日很快就到了。
吴尽夏前一晚住进了李府,翌日由李夫人帮衬着穿好大红嫁衣,将出嫁前的准备都做了足。一切妥当之后,李夫人坐在一旁垂泪,竟是在哭嫁。李夫人待她亲如母,虽然未有血缘关系,但真心视她为己出。吴尽夏眼圈红了红,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身边的小丫鬟连忙劝着她二人,李夫人擦了擦眼泪,满是感伤:“早知你是个女娃多好,白白丢了一个好儿媳。”
吴尽夏满肚子感谢之言被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略感尴尬。只能轻声安慰:“夫人放心,阿黎会遇到更好的。”
站于门外的李玄黎苦笑一声,压了压心中呼之欲出的情感,渐渐恢复往日面冠如玉的模样。“阿姐,王爷快到了。”
吉时未到,唐琮便披红戴花骑着栗色宝马迫不及待地抵达李家门口。傧相不敢唐突了他,便引着他进了门。李家大爷与夫人不敢坐于高堂之上,唐琮便象征性地拜了拜,递了茶过去,站在原地翘首盼着吴尽夏的身影。
吴尽夏蒙好红盖头,媒婆便催促李玄黎将她背出去。唐琮不懂民间嫁娶的繁文缛节,三两步便从李玄黎那抢过新娘子,直直抱进喜轿内。媒婆跺着小脚直嚷嚷坏了规矩,又被唐琮睇过来的凶狠眼神吓了回去。
这架势哪儿是明媒正娶,十足是抢亲啊。
一路红妆,送亲的嫁妆从李家一直蜿蜒至王府,又在中间绕了一个弯打了一个结。吴尽夏知道唐琮帮她置办了嫁妆,但如此盛况却未料到。她挑开喜帕掀开轿子红帘偷摸瞧一眼,正好对上唐琮心有灵犀的一瞥。
唐琮对她笑了笑,口语一声“都是你的”,转而抬头继续人逢喜事意气风发。吴尽夏捂着嘴偷乐了半天,又重新落下喜帕兀自咧嘴笑。
一路爆竹声响个不停,礼堂内高高红烛燃得正旺,各种恭贺祝福声音此起彼伏。吉时已到,新郎官与新娘子拜了先祖,又由着傧相指引拜了天地,末了才是夫妻对拜。吴尽夏长舒一口气,刚想催促傧相赶紧宣布入洞房,却传来一声熟悉地“圣上驾到”。
无奈之下,吴尽夏只能随着人群的声音,欲跪下行礼。可刚低下身子,却被唐琮一把握住手,将她扶了起来。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面圣不用行礼的王爷,自然也可以免了下跪。她扯了扯嘴角暗自喟叹:这一嫁,可太值了!
然而圣上那厢却不乐意,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行动上却毫不含糊。吴尽夏被拥入喜房抱着喜果枯坐等着,前厅流水喜宴已越发热闹。日日在宫内没甚乐事儿的九五之尊,终于逮到机会狂欢,拉着唐琮与几位重臣把酒言欢,生生将唐琮灌了个醉。
待到圣上终于玩累回宫,唐琮也被人抬着回了洞房。红烛高烧,合卺酒置于一旁,红纱帐喜床之上却没了新娘子身影。
唐琮猛地酒醒了几分,开口质问道:“新娘子人呢?”
他惴惴不安,心中又急又气,揪着屋内的丫鬟便红着眼睛责问:“又让她给溜了?!”
小丫鬟惊恐地摇摇头,战战兢兢地回道:“王,王,王妃说要先去数嫁妆,等,等您回来,再去找她......”
唐琮这才放下心来,扭头跌跌撞撞往偏殿走去。满目的红纱绸帐伴着春风飘飘荡荡,一袭大红嫁衣穿梭在百十来箱嫁妆中流连忘返。唐琮靠在红漆木柱旁轻声喊着她,眼里均是殷殷期盼。
“天色已晚,王妃快与本王困觉。”
一个转身躺在钱堆里的王妃心花怒放,又在小王爷久不停歇的呼唤声中一脸不耐烦。
“边去边去,别耽误我数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撒花,接下来还有番外。
文案中的小剧场终于圆在结尾,作者君觉得甚是满意。
下本转战现言:《小阿姨[娱乐圈]》,等各位读者大大来宠幸哦~~~
☆、番外!撒花完结
三月中旬, 长安城桃花初绽。
街坊邻里嗑了十多天瓜子, 才将唐王府中那场盛世婚礼叨个够。新意一去, 挨家挨户便趁着春意正暖,开始操劳新一年的营生。唐琮以圣上灌酒耽误了洞房为由, 请了半月余休沐假, 想陪着吴尽夏去趟苏州彻底放松一下。二人满心欢喜整装待发, 不料刚出了长安城门口,又被圣上急召强行喊了回去。
不过这事儿, 倒不是圣上故意为之。罪魁祸首乃一向耿直清正的刘宰相, 许是觉得时机已到便突然卸下伪装行刺圣上, 幸好大理寺卿谢廷铨及时赶到挡了一刀, 这才让九五之尊躲过一劫。圣上惊怒恨其狡诈阴险,便将其关押于天牢等待重审。
谢廷铨重伤需要调养, 圣上不敢轻易相信旁人, 于是重任自然落回唐琮肩上。圣上遇刺关乎社稷安稳,小王爷于情于理不能推脱, 只能哄劝着媳妇回府歇着择日再去。
吴尽夏揪着唐琮的袖子不肯撒手,眼神里俱是心不甘情不愿:“能不能不去?不是说无碍么?”
唐琮按住她的手,轻声安慰:“我就去看看,无事便回来。你先回府里歇着, 行礼就这么放着, 等忙完我们再启程。”
吴尽夏站在原地哼哼唧唧,打定主意不想撒手。
唐琮觉得她粘人的样子很有趣,于是弯下腰轻问:“舍不得本王吗?”
吴尽夏点了点头, 手背又卷起一圈袖子,将‘不舍得’三个字表现地更为明显。
唐琮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亲:“那你随本王一起进宫?”
吴尽夏摇了摇头,不大乐意。顺着袖子又在手背上缠了一圈,随后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肘,露出狡黠一笑:“这回你就走不了啦!”
唐琮另一只手随着她的动作被拉紧,只能背在身后。无奈之下,只能凑到她耳边轻叹:“你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本王宽衣吗?本王竟不知王妃竟然如此急不可耐?这大白天的宣...终究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吴尽夏猛地抬头,这才看见周边有人捂嘴在笑,于是通红着脸赶紧褪去裹地紧紧的衣袖,忙不迭地爬进了马车。唐琮挑起车帘安慰了几句,这才让车夫小心驾着回了王府,自己则快马赶往宫中。
这一案审得昏天黑地,相隔四五日才查清来龙去脉。原来这位刘宰相为前朝旧臣挚交,因痛心好友蒙冤惨死,这才萌生杀意抵死前来报仇。苦了他多年潜心假意侍奉圣上周旁,最终还是搭上了一条性命,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此案了结,圣上便下令取消宰相官位,更名为丞相。又破格提拔谢廷铨为相,以此奖赏其忠勇果敢。问及唐琮有何所求时,他只撇下一句‘臣弟只想回府困觉’,便头也不回地离了含元殿。
唐琮日夜不合眼,连王府都未有时间回,心中却一直惦念着新婚小娇妻。所幸这日回得早,可进了王府却未寻见吴尽夏半个身影,于是又驭马去了白匚楼,才看见她坐在一堆粉红的桃花堆里满面春风。
吴尽夏正在埋首准备做春季妆品,用上好的桃花入方,做一些颜色好看又好闻的胭脂。许是坐久腿脚发麻,起身时差点跌倒。唐琮快速过去扶起,又将她按回原地,甫地将她按入怀中。
吴尽夏埋在他胸前便闻到了发潮的怪味,猛地钻进鼻中,只感觉胃里难耐极了,忙推开他:“王爷离我远些。”
唐琮哪知道自己是因带了异味被嫌弃,还当她是气他久不回府的缘故,于是伸手又将她捞了回去,紧紧抱住:“本王这几日没回来,王妃都不想我吗?”
刚刚压下的难耐,又随着唐琮贴近重新翻滚而上。吴尽夏再也忍不住,稍稍撑开些距离便吐了出来,翻山倒海的模样看起来甚是严重。唐琮猛地一怔,缓过来时也未管前胸染上的污渍,忙吩咐人去喊郎中,手忙脚乱地抱起她去了后院。
唐琮几日未睡,本就一脸疲惫,此时又焦急又担心,一张脸皱得很难看。吴尽夏躺在床榻之上看着他的脸,心中徒然一酸,忍不住伸出手来试图去抚平皱痕:“王爷笑一笑,您这样很显老。”
“老子哪里笑得出来,快说哪里不舒服!”
吴尽夏咧了咧嘴,强忍嘴里的酸苦摇了摇头:“可能是近日有些积食,吐出来就好了。王爷别总老子老子地喊,说不定真的会变老的。”
唐琮心中惴惴,看她脸色稍霁,这才缓和语气回道:“老了也不准你嫌弃。”
“不嫌弃的。”吴尽夏又摇了摇头,“等到你变成糟老头子,我也不会嫌弃的。”
“那本王也是意气风发的糟老头子,仍旧帅气逼人。”
吴尽夏弯了弯眉角,未再说话。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令二如今毕恭毕敬地将吴尽夏当主子看,于是直接去王御医家将他老人家请了来。王御医也不含糊,行个礼后便拿出脉枕,不慌不忙地诊着。唐琮站在一旁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老头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更是焦急。
王御医半月前刚吃过王爷夫妇喜酒,满是疑惑地诊了几次后,这才敢郑重拱手回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说完又捻了捻手指,掐算着时日。“一月半有余,恭喜恭喜。”
唐琮甫地没明白有何喜事,抓起王御医的衣领便喝道:“大婚日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不正经,是酒还没醒还是又犯糊涂了?”
王御医哭诉,心想王爷你才不正经,这才婚了半个多月就有了娃儿,传出去老头子我都替你红脸。
月事迟迟未来,吴尽夏大概也猜出来了。她躺在床榻上看着唐琮懵懂无知的样子,噗嗤地笑了出来:“王爷你快将王御医放下,是我有喜了,我们有宝宝了!”
唐琮听言一愣,直勾勾地盯着王御医,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你确定?蒙骗本王是要杀头的!”
王御医艰难地咽着口水,忙不迭地回道:“肯定肯定,王妃身子好,脉相也好,平日里注意多休息别过劳,好好养胎。不过,王爷您,您别激动,一激动对王妃身孕不好的。”
唐琮这回倒很听话,放下王御医便坐在床榻上,紧握着吴尽夏的手,隐忍着激动哽咽,好半晌才说话:“本王疏忽了,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能激动,对,不能激动......”
“无事的,王御医都说了,我和孩子都很好。”吴尽夏起身,忙捂住他嘴巴,“王爷别激动,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是您怀了呢。”
唐王妃有孕的消息传地飞快,传到街坊邻居耳中又多了新嚼头,连着炒卖瓜子的铺子都跟着红火起来。
“哎呀王爷有多子多孙的福分啊,这么快就当爹了!”“王爷好风流呀,估八成是奉子成婚,想不到还是个风流鬼!”“吴楼主刚公布自己是女儿身便被小王爷吃干抹净了,小王爷血气方刚的呦...”“这个小孩子好命的撒,家里又有权又有钱,实名羡慕呀!”“可不是,还没出生便是大佬一枚,膜拜膜拜!”“不得了,不得了...”“了不起,了不起...”
唐琮不知坊间传闻有多么清奇不靠谱,一门心思都放在吴尽夏身上。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生怕凑合了,让自家媳妇受了委屈。吴尽夏孕后越发地粘人,唐琮便厚着脸皮与圣上请了一年假,日日守在她跟前,生怕她一个不乐意便动了胎气。
王府的日子过得惬意,吴尽夏这胎养的也好。身子显了怀,腹中的小家伙也动了起来,渐渐地开始闹得她夜里睡不安稳。唐琮见她整理精神不振心疼许久,没事儿便安慰她,无论如何只生一个便好。
熬过炎炎夏日,吴尽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走路开始费力,就连躺着都觉得浑身酸痛,即便睡着也会经常梦魇。产期将近,唐琮让令二将全长安城能请来的产婆都请来,安置在王府内等候差遣。吴尽夏笑了笑,心里也没来由地有点慌。
前世医疗技术可靠,仍有部分产妇因产后出血不止或难产而亡,如今虽然府内不缺有经验的产婆,也难免让人感到惴惴。吴尽夏心中搁着这事儿,肚中的小家伙也有些不安,于是在某个风雨交加的秋日里,横冲直闯地就要出来。
产婆一拥而进,吴尽夏只记得不停有人告诉她用力,头上生出豆珠大小的汗,渐渐濡湿了床褥。过了许久才听到产婆高声恭喜,小家伙吓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格外响亮。唐琮被产婆阻在门外,听到哭声便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哆嗦地抱紧吴尽夏,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尽夏浑身脱力,瞧见他一双血红的眼睛笑了一下,声音暗哑:“都当爹了,别动不动就哭。快告诉我,生的是不是闺女?”
“你别说话,好生养着,本王再也不让你生了。”唐琮帮她拭了拭额间的汗,过了许久才回话。
站在一旁的燕茹花小心翼翼地抱着围成粽子的肉丸子,口无遮拦道:“你爹娘都不看你一眼,哎呦喂,真是个可怜的小子!”
小家伙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撇了撇嘴嚎哭起来。
燕茹花没生养过,见团子哭得肝肠寸断,忙往唐琮怀里送:“你的儿子你负责,我可不管啦!”说完撒开腿便跑,身后像被洪水野兽追赶一般。
产婆们见状,也捂着嘴巴出了内室,留下他们一家三口。吴尽夏无力地唤了一声,示意唐琮将孩子抱过去。吴尽夏仔仔细细看了几眼,才转头问道:“王爷给咱们儿子取个名字。”
唐琮看着小娃娃挥舞着小拳头往嘴巴里塞,眼里溢满了宠爱与自豪。正在狮子头与小丸子这两个名字之间纠结时,就听吴尽夏重重闷哼了一声。
“快,快去叫产婆,肚子里还有一个。”
直到风雨骤歇,屋内才传来另一道啼哭声,唐琮握紧吴尽夏的手深疏了一口气,瞥了眼一左一右的子女暗自叹道:这下,不用纠结名字了。
如此,团圆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一定要说的话:
从7月11日起至9月22日止,作者君进入了码网文的世界。初来乍到,有诸多不明白、不懂得、不清楚的地方。
好在有编编耐心告知,前辈作者们悉心引导,可爱的宝贝读者们一路支持,让我逐渐有了进步。
如今社会,多得是碎片时间。
与某博微某等平台短内容想比,这二十多万字,很大程度上耗费了宝贝们的时间。
所以,再次感谢宝贝们,谢谢你们能挤出时间来看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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