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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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璟猜出苏松那言语间的意思, 便挑着眉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虽说僖宁公主是赞普的妻子, 可是她亦是西唐的公主,按照礼节你是西唐的女婿,是驸马,在皇上面前自称本君已是冲撞皇威,阁下连皇上都不敬重, 更何况我西唐的公主!真的在乎岂会生出那等败血之症来, 既是把我西唐公主当成奸细, 我西唐也断断没有装孙子折损皇家金枝的奴才气!”

苏松素来是个有心术的帝王,再加上那温雅清润的气韵,很轻易就能把人绕进去, 可是这个周璟简直是油盐不进, 三句话直接点住了他。苏松心知继续斗心术,只会让这件事儿变得更加难办, 便只能躬身朝着龙椅上的昏君赔礼道歉。

甄明玉放下明黄色的锦帘儿,不由的敛眉叹了一口气, 这苏松表面上温文尔雅, 可是片刻就谋算千里之外,这等帝王心术本质上就是薄情。僖宁刁蛮泼辣, 可是遇到这般帝王心术的人, 不需要大张旗鼓,就被治的翻不过身来。

周璟慢条斯理的泯了一口茶,睨了一眼吃瘪的苏松, 继续道:“洺州刺史作乱,商税皆有亏损,上都今年已免岁税,赞普若是执意在洺州驻兵,折损的不单单是西唐的岁税。”

岁税,虽说折损了些,可是权当称洺州遭了天灾,不过吐蕃若是在洺州驻兵,靠近洺州的地界就永无安宁之日了,虽说苏松同意五十年洺州无兵戈,可是口头说的难免带有一二分的假。若是他把僖宁带回吐蕃,随后又朝令夕改……

笔墨纸砚备齐,不过半个时辰,洺州之事就彻底盖棺定论了。

甄明玉看到苏松松口退出洺州,便舒了一口气,想着回公主府时顺便把前天接的案子给办了。谁知刚出宫门就见僖宁公主坐在街市旁的石墩儿上,她今天听到府里的丫头嚼舌根子,按耐不住性子,抽了多嘴的几鞭子,可是转念一想这些丫头是甄明玉的人,心便有些烦躁无奈。

甄明玉坐在轿辇上看到她一双黑溜溜的眸子满是恼恨,手里的软皮小鞭狠狠的抽在干涸的地面上,便知道她实则是为了苏松二犯恼。

甄明玉拉住她的手,抬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发,耐心道:“饶是怎么发恼,汤药还是要喝的,左右有脾气,等喝完汤药在一股脑发作出来,这般,药气还流窜的快些。”

僖宁听后扔掉手里的软皮小鞭,趴在甄明玉膝盖上便放肆的哭了起来,“本宫是公主,便是翻了这天地也是可以,这帮奴才竟然私下嚼本宫的舌根子,若非是你的丫头,我这次定是要将她们暴骨抽筋、碎尸万段!”

甄明玉看着她那张英气的小脸儿,只是抬手捏了捏那张不饶人的嘴,“罢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今儿个在北街还有个盗匪单子,你身手好,且随我去捉个贼,消消心头的闷气。”

僖宁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抓起地上的软鞭,定定道:“说的也是,这才若是抓住你毛贼,本宫定要把他视作吐蕃蛮子,狠狠的抽死他。”

僖宁公主自幼娇生惯养,在吐蕃山高荒寒的,自然是心气不顺。再加上吐蕃王宫里那些个侧妃正后的一个个玩弄那些手段,今日扔个死猫明日栽赃陷害的,她是烦的够够的。这吐蕃赞普平日里也是多番看不惯她的骄纵脾性,如今回了西唐,倒也是两不相欠各自轻松。

谁料那蔫坏东西竟寻着这个借口攻占了洺州意图不轨。

她自幼都是锦衣玉食,在永宁寺看到一些流民吃着黑乎乎的米粥,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主持说永宁府没有馒头施舍……当时她吃着鲜脆多汁的西瓜,不屑一顾的说了句没有馒头那就吃鹿肉好了。那一句话,差点儿让流民把她掐死。

经历了那一回才知道,西唐江山险些被徐长缨颠覆,虽说如今朝政稳定了,可是百姓却深受赋税和战乱的迫害,路有冻死骨……

其实这些国家大政,她丝毫不懂,只是近些日子看甄明玉将私下积攒的银钱全都在东街施舍了粥饭,这才知道自己目光浅短,所以苏松攻占洺州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返回吐蕃,这也倒真是近朱者赤,自己一个素来骄纵的,如今竟随着那呆呆的三公主忧国忧民起来。

至于身下那败血之症,并非用那些什么污秽的器具,不过是讨厌吐蕃赞普整日如狼似虎,才拿着刀子对自己痛下狠手。

甄明玉听完宋氏男子说的丢万两银钱,又看了看紧紧皱着眉的僖宁,便拉着她的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整日忧愁倒不如换个思路,今儿个这案子全权交给你,办成了,收的钱资也全都归你。”说完,便耐心的把宋氏的案子说了一边。

宋氏来上都贩卖红参,将万两银钱放在了故人乔氏那里,谁料乔氏遭了贼遗失了万两银钱,两人为此相互怀疑反目成仇,到官府投案足足三月,都没个消息,这才花银子找上了化名百晓生的甄明玉。

僖宁公主听了点点头,拽着手里的短鞭定定道:“这还不好办,直接把两人绑起来重重抽上一百鞭子,看他们承不承认。”

甄明玉听后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清茶,指着在大佛寺跪拜的乔氏,“乔氏生性笃佛,乐善好施,定然不是乔氏,你若抽了他,倒是没个道理了。就像是赞普故意攻占了洺州一般,他若不为了你,何苦在吐蕃内战交困的情景下自掘坟墓?”

僖宁听后怔怔的看着甄明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吐蕃赞普生性温润,人前人后都是谋算千遍,就算摘了脑袋都不会拿着吐蕃江山冒险,此次行为的确有些冒失。

甄明玉看完乔氏,便和僖宁一路去了西街,并差锦衣卫记录了宋氏的举止。

那边忙着查案,这边儿苏松一双深沉温润的眸子却满是焦躁。

拐过望仙楼的五门,两排高高的碧楼,正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寺院钟楼,一些穿着鲜艳的宫娥用红花饼和乌梅水煮在一起来熬制红色的染衣料,往常对于西唐的制衣和染彩,他都是极为感兴趣,可是如今看着那红彤彤的染色水忽然就心烦的皱起了眉。

西唐素来以染彩为豪,为了展示一番还专门挑选了吐蕃蛮夷常穿的大红色,色泽也格外的鲜艳,谁料那吐蕃赞普竟紧紧皱着眉,虽说瞧着温润深沉,可是难免又觉得那些吐蕃人只知道狩猎围兽皮,哪懂得这些华贵的衣料和染彩,想起那素来衣饰华贵的僖宁公主,心里头竟然萌生出几分对她的理解。

周大将军倒似乎玩兴大起,将碱水和稻灰水慢条斯理的点在正红色的染帛上,只见那娇艳的大红色立刻褪成了质朴的黄白色,那些染彩的宫娥不由的惊叹一声,正要秋波暗送却见周大将军随手扔掉了褪色稻灰水,朝着苏松道:“这染彩的水料混和在绿豆撵的粉末里,待染红时再用,绝不会损耗一分,吐蕃荒寒,倒可以试试这染彩水的存放法子。”

苏松性子温润,可是方才因心中有事难免冷漠了些,那些染彩的宫娥兴致昂昂的展示染彩,看到自己皱眉后,脸色便出了鄙夷,那一刻饶是好性子,也想派兵将她们按死在染缸里。

可是,那个看起来不务正业又吊儿郎当的周大将军不仅没有计较,还传授了染家密而不传的存料法子,可见其心胸宽广,并非表面那般荒诞。

他脸色微微好了些,随手将蓝牙叶的水倒在了青矾里,那高高的染缸立刻变成了靛蓝色。

甄明玉正一路追踪两个在客栈饮酒狂吹自己得了天大银钱的人,刚绕过望仙楼就见周大将军环胸倚靠着染缸上,薄唇微微弯着指导吐蕃赞普学习染彩之术,甄明玉不由的眯了眯眼,倒真是个心思宽广的,吐蕃学了那染彩之术,日后想必西唐的成衣贸易就要受阻喽。

想到此,便吩咐身边的小厮继续尾随那两个吹牛的男人,自己和僖宁公主直接穿过望仙楼进了东首的染坊。周大将军抬眼睨了甄明玉一眼,随后却抬手冷漠的朝染缸里扔了个青矾,那表情倒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

吐蕃赞普倒是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一双深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灿红色染缸旁的僖宁,一身正红色的襦裙,白皙的鹅蛋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华彩,在吐蕃时,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开心模样,当下一双修长的手克制的微微一勾。

僖宁公主扫了他一眼,倒是翻着白眼儿望着天空的飞鸟,冷漠的表情跟周大将军如出一辙。苏松是个聪慧有文采的人,一见她的表情便知道这小老虎可是一肚子气,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僖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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