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恍然大悟,然怒气并未消除,只得强压下去,“左大人过誉了,我也只是一女子而已,有何能耐左右大王的决定?我本是李国人,便是有心插手,怕也会被人背后辱骂,道一句妖女,岂不冤枉?”
左司马:“这......”
李娇再不多言,转身离开。
燕国大雨,百姓受罪,关她何事?且不说她是李国人,便是方才相邦所言,就够她生上许久的气了。明明是这些臣子和大王的事情,偏偏一股脑的推到她身上,竟还当面骂她妖女,实在可恨!
“公主,老臣并无恶意,”左司马大呼道:“大王是燕国的大王,可其性子古怪又阴晴不定,自其登上王位以来,只知征战,从来无心政事,身边亦无亲近之人,可公主却是唯一能近大王身的人,想来公主的话大王或许会听进些去!”
他一顿,又道:“小女静姝,自和离后一直提起公主,说公主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女子,然她这几日身体虚弱,不能进宫,论起来,老臣要好生谢公主一番,若不是公主,小女或许还身在方家那个泥潭之中!”
听他提起左静姝,李娇步子一顿,道:“谢不得我,是左小姐自己想开了。”顿了下,又道:“司马所言我皆知晓,大王我会劝的,只是听不听倒不是我能做主的。”
“如此,深谢公主!”左司马对李娇行了一礼。
转过长廊,寺人全正守在门外,他是大王身边的近侍,见李娇前来,连忙上前小声道:“大王方才发了好大的怒火,公主进去可要好生小心些,莫要再将大王惹怒了!”
闻言,映月担心道:“公主,大王不愿意的事情,您现在去,岂不是撞在他的怒火上。且他们如此说您,何苦帮他们做事。”
李娇轻摇了下头,“帮他们,亦是帮我。”
燕国虽是强国,可是强在军,内里却是一团糟乱。便如平阳城中,贵族富得流油,底层百姓却是常年不闻肉香,甚至活下去都成麻烦。
如今又遭连天的暴雨,百姓定是苦不堪言,如此定生暴.乱。
映月心中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除去骂我那句,相邦所言处处在理,我如今身在燕国,若是燕国出了事情,我又如何能善终?”李娇推门而入,被面前的杂乱唬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文书洒了一地,更有瓷瓶碎落。
李娇提步朝屋内走去,便闻男人燥怒的声音传来:“都滚出去,谁许你们进来的?!”
她皱了下眉,弯腰将脚下的文书拾起来,正巧看到那一行“妖女祸政”,方才压下去的怒火登时又冒了出来。
她快步行至燕寒时的面前,语带恼怒:“大王差人唤我前来,如今又要我滚出去,这是何道理?”
她将文书扔在男人的案桌上,瞪他一眼。
燕寒时一见是李娇,连忙起身,急声道:“我说的不是公主!”他绕到李娇的面前,语气犹带怒意,“当年我虽年幼,可是众人如何说我,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们心中从未将我当成燕国大王,如今却要我来拿主意,凭甚?!”
他生来便被大巫断言凶煞,每每燕国遇天灾,总有悠悠众口言是他的罪过,若是将他献祭给巫神,燕国的灾祸自然就会过去...
自他登上王位以后,相邦、司马、大夫等人,皆表面恭敬,心底却瞧不起他,那时他虽是假意被刺客刺杀,在燕国消失许久,王庭中却无人提出异议,不过是眼里无他罢了,是死是活也便无所谓了。
燕寒时双拳紧握,额上亦迸出青筋,他又大呼了一声:“他们的死活,关孤何事!”他看向身前的李娇,见她并未言语,心中忽然一痛,哑声问道:“公主也觉得,我这样做是错的吗?”
燕寒时在李娇的眼中、心中,向来是高壮的不可摧折的人,她也向来认为如燕寒时这般的人,心地该是冷硬的很,可是认识他越久,越会发现他的心脏脆弱的很,只一句话就能伤到...
便如此时,他满脸的凶煞,就连黑眸中也是满溢的血丝,那握起的拳头充满了力量,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可是实际上,他的拳头在颤抖,他的心也在喊着痛。
李娇低身,将脚下的文书一一拾起,这才道:“大王是人,会疼,会难过,亦会伤心。您生来便背负克母杀父的凶名,甚至要让还是婴孩的您献祭,愚昧的是他们,做错的亦是他们...”
燕寒时上前去,伸手按住她拿文书的手,逼迫她抬眸与他对视,问道:“那公主,亦会心痛吗?”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期待,“为我心疼?”
“....”李娇沉默下去,握着文书的手蜷缩了下,未几,才低叹一声,“我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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