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成德惊讶的看着曹寅,怎么好端端说这个话。
曹寅自知失言,但对方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了。成德却会错了意:“是织造差事哪里不顺?还是谁给你找麻烦了?诶,你说话啊,皇上正在这,有什么你赶紧说,别自己受气。”
成德是担心随驾的皇子或是京中重臣,有哪个不开眼,跑来骚扰曹寅。虽然知道好友机敏过人,但还是难免担忧他上了年纪,顾虑多起来。
曹寅叹气:“你想太多了,谁会那么不开眼,没事儿。”若是旁的事情,他一定会和容若说说,但这事不成,为了友人和自己,烂在肚子里,提都不能提。
前日晚上,康熙把曹寅叫到了龙潭行宫,先是夸了两句场面话说行宫布置不错,而后就是私房话了。当时皇上显得心事重重,脸色在灯火下带着阴翳。
“去年朕叫你入京,其实就想告诉你,可当时……”康熙叹口气:“朕原以为事不至此,但今日再看,反倒是朕过于犹疑了。”
“朕想废掉太子。”
曹寅呆立在原地,他就说去年冬日在宫中,皇上怎么犹犹豫豫、似有未尽之语,原来如此。皇上要废立哪个儿子,曹寅并不关心,他只是顺着康熙的思路,面对皇帝期待的目光,马上给出了反应。
“臣以为,”曹寅到底停滞了一下,“臣……此事,您不打算从长计议了吗?”
“朕已经想了有两年了。”康熙难得的直抒胸臆,“从承德那次就开始想,可多年父子之情,和朝廷的局势……朕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那皇上现在是,”四下无人,只有他俩,曹寅也就是直说了:“皇上,东宫是襁褓中册立,是您一手教养长大,至今只有三十年了。您若想废储,难道是不难,只是牵连恐怕会很广。”
太子的变动废立往往伴随着朝廷的剧烈动荡不安,至少也有一部分人要在“洗牌”里被洗掉。何况还有个极重要的问题,曹寅没有直说,废储总要有个由头。
你老子我觉得你不适合做太子了—这种理由显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太子得有个罪名。纵观史书,汉景帝废刘荣,是以他母亲行为不当做理由,而太子的生母仁孝皇后早就去世了;
而唐朝的废太子们,李承乾是行为乖张,更重要的是涉嫌谋反。李忠是因为自己不是嫡出,自然要给嫡出的李弘让位,可本朝的太子出自中宫,性格虽然……但是也没有乖张到披头散发、装神弄鬼;
再有就是宋朝,有太子之实的楚王赵元佐疯而烧宫,可太子胤礽没有疯……难道废储能用莫须有这种理由?曹寅叹口气,抬起头与皇上目光相对,俩人面色严峻,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严格说起来,康熙一道诏书,太子废了也就废了。可作为要脸的人,康熙希望废太子名正而言顺,不能废掉之后,很多人觉得太子冤枉。这样对康熙、对未来的继承者都是个不稳定因素。
“……明年你送女入京待嫁,等回京朕就下旨。”康熙叹口气,转而提起了曹寅女儿的婚事:“讷尔苏品行不错,府中人口也简单。”他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已经说过的话。
曹寅知道,这是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这件事饶是他也不能多插嘴。只是希望皇上能想个妥当的办法,太子……谁知道会有今日呢。还有废掉太子之后,皇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总要有人继位的不是吗?
此刻和成德散步,曹寅从“这是我的老友”视角里跳出,发现了成德的另一个身份“皇长子直郡王他亲表哥。”
太子若是倒了,理论上直郡王就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位接班人,所谓立嫡立长,难道还有人跳出来搞出风波吗?若是太子被废之后朝廷能很快安稳下来,也不失为是一桩好事啊。
就在曹寅希望一切能够平稳过度,顺利解决的时候,八贝勒胤禩在龙潭行宫撞见了他大哥,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胤禩笑眯眯的给直郡王行礼问安,而后兄弟俩在行宫中慢悠悠的散步。
胤禔看得出来,老八这是有话想要说,果然,绕了行宫小半圈之后,八贝勒开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旧俗这玩意,是之前听日本雅乐,看底下评论谈起“尺八”这种乐器,又说起什么中国失传日本兴旺之类,才想起来的。
尺八在日本只是因为雅乐需要它,所以有所流传,而这东西在中国古乐里,宋朝那会就被笛萧逐渐取代。至于现代的日本尺八,以及各种讲究,是在明治维新之后,尤其是昭和时代,被再度塑造出来的“传统”。西化之后需要更多的形式主义,也就是仪式感。
至于需要仪式感达到一个什么目的,是维护某种形象,还是维护某种想象共同体,那就见仁见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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