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丫环们收了桌面,又奉上了新鲜的时令水果,热气袅袅的茶。
姚宸之用的茶盏还是竹制的,在他用过了杜雅汐送他的竹茶盏后,觉得很是适用,便让胡荽给他再做几个,分别放在书房,药房,还有老夫人的松院里。
胡荽倒是个能偷懒的,他转了信给杜雅汐,让她给姚宸之又做了一套杯子,总之就是有备无患,省事利己。
杜雅汐站在老夫人的身后,一下一下地帮她捏着肩膀,她喜欢给老夫人捏肩,因为这会让她感觉到一种亲近,一种亲昵。
而她的指尖也总是能给老夫人带来温暖和窝心的感觉。
钱妈妈看着老夫人一脸享受的样子,乐得直呵呵,气氛一暖,她也变得随和了一些,不再紧端着主仆有别的念头。
“少夫人的手法真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老夫人这种轻松的表情了。老夫人服了少夫人开的药方,精神也好了不少,再细养些日子,一定会老当益壮,待那时,老夫人可就想着抱重孙了。”
话音落下,三个人都愣了一下,不过,到底都是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分秒之间,他们已经面色如常。
“对对对!我要赶紧调养好身体,将来抱重孙,呵呵。”老夫人开心的笑了起来,眸底的笑发自内心,并没有半点象征性要安抚杜雅汐的意思,她握住了她覆在肩膀上的手,“明天是回门的日子,以后,你和宸之就暂住别院,药园的事情就让亲家和村长多操心,你要仔细身体。”
“对对对!这前面是该好调好身子。”钱妈妈开心的说着,一双眼睛在杜雅汐的身上瞄来瞄去,弄得杜雅汐不由的红了脸,羞涩的垂首。
现在看来,自己带孕嫁进门的事情,除了老夫人和姚宸之就再无他人知道了。
“钱妈妈,你就别净说我了,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大夫,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以后,我和宸之不在祖母身边尽孝,祖母就要拜托钱妈妈了。”杜雅汐脸一红,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姚宸之忍不住笑起来。
见他们如此坦诚真心的对待自己,杜雅注的心被暖意紧紧的包围。
“少夫人放心,我保证让老夫人身体硬朗,将来可以一手抱一个重孙。”钱妈妈还是紧绕着这个话题不放,“少爷和少夫人可要多用心,争取让老夫人三年抱俩。”
姚家就是子嗣太单薄了,希望杜雅汐能够为姚家开枝散叶。
杜雅汐红着脸笑了笑,目光就移向姚宸之,只见他的脸也是红得像是熟透的虾,红嫩得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一样。弯唇笑了笑,眼角一扫瞥见钱妈妈正盯着自己笑眯眯的,连忙转移的话题,“祖母,今天的事情就差那么一点,真是可惜。”
本来能够借着胡妈妈让姚灵芝露出马脚,可没有料想到,事情到了最后居然来了个形势大逆反。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被她们暗中控制了的人,怎么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被人救走了呢?
胡妈妈也是一样,明明已经对姚灵芝心冷了,可怎么一下子又对她死心塌地?
“不可惜,除了胡妈妈就相当于卸了她的一只手臂。”老夫人摆摆手,然后,好奇的看着杜雅汐,问道:“丫头,你信口开河说引诱白白是银光鱼,难道就不怕胡妈妈反驳?或是芝院的人证明银光鱼并没有少?”
杜雅汐笑了笑,道:“银光鱼的确是少了一尾,只不过是我临时让胡荽去抓走一尾。这两天芝院人心惶惶,谁会注意那银光鱼的尾数。只可惜胡妈妈并没有直接说她用的不是银光鱼。”
本想让胡妈妈自露马脚,却不知这胡妈妈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杜雅汐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姚灵芝多年来一直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她用的人都是可以为她生为她死的,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可是,祖母……”杜雅汐忍不住问老夫人,“雅汐不明白,虽然祖母曾答应过祖父要照顾好姑母,但是,也没有必要如此忍让她吧?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非但不离开娘家,还手掌娘家的掌家之权,这中间是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老夫人这个继母,称得上是绝世好继母。
古代人的观念不是很封建吗?为何姚灵芝却出嫁不离家?
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道:“其实,宸之他娘还在的时候,这掌家的钥匙是在她手上的,后来先是你祖父去逝,后又是宸之他爹出了意外,我还没从这些悲痛中缓过来,宸之他娘也寻了短见。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一度陷入伤痛中走不出来。也是因为这样,我疏忽了宸之,结果连宸之也发生了意外。”
手下的肩膀微微颤抖,杜雅汐知道老夫人在极力忍受重揭伤疤的痛苦,而自己就是这个重揭伤疤的人。此刻,杜雅汐很是后悔问了这些问题,可开了的弓,就没有回头的箭,重点是她也想从这些问题中找到破绽。
“祖母,对不起!雅汐不该重提这些伤心往事的。”
老夫人轻轻的拍了拍杜雅汐的手,不介意的摇摇头,“这些事情,就是你不问,我也该跟你说说,如今你已是我们姚家的媳妇,这些事情你理应知道。宸之的眼睛出现问题后,我操心药堂的事情之余,就带着他四处奔波,四处求医,就连宫中的御医你舅公也曾请来替宸之诊过。只可惜,除了知道他是中了毒,其他的根本就没有进展,这些年来,我们也只是控制他体内的毒,别的事情都做不了。这么一来,我一个人分身乏术,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了灵芝打理。她的确是把家里的事情倒是管理得井井有条,我静下心后,也曾怀疑过她,但没有证据,我不能拿她怎样,再说了,我曾答应过你祖父,一定会待她如亲生……”
说到这里,老夫人不禁湿了眼角,杜雅汐连忙抽出手绢帮她拭去眼泪。
老夫人按住了手绢,同时也将她的手包进了手心。
软软暖暖的手,松驰的皮,带着彪的指腹,让杜雅汐涌起了浓浓的心疼。
这个老人辛苦了一辈子,守着信誉,守着承诺,真心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换来的却是陷害,却是算计……
杜雅汐轻叹了一口气,回握住她的手,“祖母,你心善,设身处地地为她们着想,可是她们不见得有这份好心。”杜雅汐看着她头上半花的头发,眼眶不禁发热。
欺善,恩将仇报。
这样的人,她容不下,一定要以恶惩恶。
“雅汐,祖母知道事情不能再睁一眼闭一眼了,祖母希望以后你能担起这个家。”老夫人一手握紧了杜雅汐的手,一手将姚宸之的手叠在杜雅汐的手上,“祖母没有别的希望,只希望你们能够一条心一起把【济世药堂】发扬光大。”
杜雅汐抬眸看着姚宸之,见他没有焦距的黑眸也朝自己看了过来,只觉得那无波无纹的黑眸中充满了期盼,像是在说,“雅汐,希望你和我一起努力。”
“祖母,我一定尽力。”
杜雅汐和姚宸之不约而同的应道,话儿一出,两个人都不禁愣了一下。
老夫人和钱妈妈瞧着,皆是欣慰的笑了。
芝院。
“气死我了,这个胡妈妈真是一个蠢货。”姚灵芝斜斜的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的大叫。
白芷连忙上前,轻轻的替她顺气,柔声的安抚,“夫人,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幸好,老夫人没有将掌家的钥匙交给少夫人,这也算是信得过夫人了。”
闻言,姚灵芝更是气得面目扭曲,恨恨的把床捶得砰砰作响,“什么叫信得过我?她若是信得过我,又怎会当着下人们的面直接的化罚为赏?现在只是杜雅汐还没有能力掌家,如果有一天杜雅汐有能力了,或是为姚家诞下了一儿半女后,迟早她会把掌家钥匙要回去。”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为姚家诞下一儿半女。”徐宝玉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坐到了床沿上,从白薇的手中接过茶盏递到了她的手中,“娘,你先别生气,喝口热茶。”
姚灵芝瞥了她一眼,面上有些不悦的道:“宝玉,你一个姑娘家,以后别站在人家的门口听别人说话。”
她做过的事情,一直瞒着自己的子女,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徐宝玉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撒娇,道:“娘,人家哪有偷听?女儿只是担心娘亲,特来看看,刚刚才到而已,进门口时恰好听到了娘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娘说的话就行了。”姚灵芝不愿多说。
徐宝玉乖巧的点点头,依偎进了姚灵芝的怀里,低声的道:“娘,那个坏女人骗了表哥,又骗外祖母,我看她啊,分明就是冲着咱们姚家的家产来的,你可不能让她得逞了。”
姚灵芝低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这事不容你操心,你还是乖乖的在家做女红,待娘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后,你就安心在家待嫁。”闺女的这点小心思,她可没有看漏,就算她打算赶走杜雅汐,可也不会答应让徐宝玉嫁给姚宸之。
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允许。
“娘,人家说过了,人家不嫁人,人家就要一辈子留在姚家……”
“住嘴!”姚灵芝被她气得差点回不过气。
徐宝玉脾气一来,便不管也不顾,嘴唇一张一合就图个痛苦,“娘,你就是打我,我也不嫁,你就是绑我上花轿都不行,难道你还能替我拜堂,替我……”话音未落,姚灵芝已甩了她一巴掌,怒着指她,骂道:“再胡乱说话,我就让人把你禁足在玲院。”
“禁足,禁足,你就是把我禁死在玲院,我也不要嫁人。”徐宝玉捂着说完就哭着跑出去。
姚灵芝听了她的话,双拳不由紧握,重重的捶打着床面,指着门口,骂道:“反了,反了,她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姚灵芝趴在床上哭了起来,用手捶着床,“全是一群没有心思的家伙,他们到底懂不懂我的苦心?”
“夫人,秀只是心思单纯了一点,她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你可别生她的气。”白芷站在床前,安抚着姚灵芝,“其实事情并不难解决,只要夫人这一次别再手软就行。”
姚灵芝抬起头看着白芷,良久才笑着道:“白芷,还是你懂我的心思。”
“为夫人解忧,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翌日,清晨。
想到要回家了,杜雅汐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实,早早就起来了,她在丽婶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因为要回门,丽婶愣是使出浑身数解,将她打扮得高贵又不失优雅,少妇该有稳重中又不失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
她本来自己梳一个简单的发髻,随便插支碧玉簪子,又穿了一件嫩绿绣玉兰花的锦缎交领襦裙,外套一件紫色短式半臂褙子,简单的装又显得清丽可人。可丽婶一看就直摇头,随即从衣柜里给她挑了一件正红锦缎华裙,又给她梳了个随云髻,在她的头上插了一堆老夫人给的首饰。
说什么在婆家要替娘家争气,在娘家要替婆家争气,她回门之日,村里的人全都会看着,一定要给姚家争气。
没有办法,况且杜雅汐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由着她捣鼓。
姚宸之从净房出来,丽婶朝胡荽示了个眼色,领着房里的其他人知趣的退下。
房间只剩下杜雅汐和姚宸之,静悄悄的,气氛便有些尴尬了。
翌日,清晨。
想到要回家了,杜雅汐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实,早早就起来了,她在丽婶的帮助下穿戴整齐,因为要回门,丽婶愣是使出浑身数解,将她打扮得高贵又不失优雅,少妇该有稳重中又不失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力。
她本来自己梳一个简单的发髻,随便插支碧玉簪子,又穿了一件嫩绿绣玉兰花的锦缎交领襦裙,外套一件紫色短式半臂褙子,简单的装又显得清丽可人。可丽婶一看就直摇头,随即从衣柜里给她挑了一件正红锦缎华裙,又给她梳了个随云髻,在她的头上插了一堆老夫人给的首饰。
说什么在婆家要替娘家争气,在娘家要替婆家争气,她回门之日,村里的人全都会看着,一定要给姚家争气。
没有办法,况且杜雅汐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由着她捣鼓。
姚宸之从净房出来,丽婶朝胡荽示了个眼色,领着房里的其他人知趣的退下。
房间只剩下杜雅汐和姚宸之,静悄悄的,气氛便有些尴尬了。
杜雅汐暗暗取笑了自己一番,深吸一口气,走到姚宸之的身边,服侍他穿衣。
他们成亲了,尽管只是名义上的,但除了那个之外,一个妻子该尽什么责任,她都不能不做。一个妻子服侍丈夫穿衣服,在这个朝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姚宸之本就不方便,这方面需要有人打理。
从屏风上拿过胡荽早已选好的衣服,看着雪白的长袍,杜雅汐停下了脚步,重新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出嫁前丽婶给姚宸之缝制的木兰青绣着银丝祥云的长袍,或许,该劝他换一换习惯,重新接受新的事务。
现在她和他走到了一起,结成了盟友,不就是一个新的开始吗?
“宸之,今天穿木兰青绣着银丝祥云的长袍,好吗?”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我们回门的日子,白色太素了。这件长袍是我出嫁前,丽婶给你缝制的,相当是我从娘家给你带来的衣服,如果你穿着它回门,那我爹娘看见了,也会很高兴。”
好吧!她这是在哄他穿其他颜色的衣服。
因为,她有点想看看,他换上其他颜色的衣服会不会还显得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
“好。”姚宸之点点头。
杜雅汐笑着上前,服侍他穿衣服,第一次替一个男人穿衣服,杜雅汐有着莫名的紧张,平时还算灵巧的手,这个时候也都全变呆了。她的手不时挨到他的胸膛,总觉得那温度烫手,她不由的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
过了好半晌,她重重的吁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穿戴好的姚宸之,像是完成一件艰巨的任务一般。
“好了,真好看!”由衷的称赞,让姚宸之不由的脸红,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皓齿。
他有些羞涩的伸手摸索了一下,杜雅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连忙伸手过去,两人紧牵着手,一起往门外走,“走吧!咱们去给祖母问安,陪祖母吃早膳。”
“好!”杜雅汐听出了他语气中对老夫人的不舍,“得空了,我们就回来看望祖母。”
闻言,姚宸之愣了一下,随即开心的笑着点头。
正在松院陪着老夫人一起吃早膳,这时,钱江忽然领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夫人,一早就来叨扰,实是有事想请老夫人帮忙。”华贵男子在老夫人惊讶之间,已是彬彬有礼的朝老夫人拱拱手,态度十分的恭敬。
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笑着上前,拱手回礼,“苏大人,好!”说着,她朝姚宸之和杜雅汐招招手,“宸之,雅汐,快过来见过苏大人。”
杜雅汐扶着姚宸之走到了苏大人面前,双双行礼,道:“见过苏大人。”
苏大人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没能官架子的道:“原来是姚少爷和少夫人,幸会幸会!”
老夫人笑着伸手朝苏大人做了个请势,“苏大人,快快坐下来聊。”说着,她忙吩咐豆蔻,“贵客上门,还不上茶?”
豆蔻等人忙福身,应是,转身出去沏茶。
苏大人摆摆手,一脸焦色的道:“老夫人,茶就不喝了,要不请你去我府上喝吧?”
“府上出了何事?”老夫人就问。
这个苏大人是钟阁老好友的嫡长孙,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后来,在老苏大人的周旋下,他就在苏城的灵泉县当县令。
苏大人面露焦色和些许尴尬,眼色瞟了杜雅汐和姚宸之一眼,老夫人瞧着,便笑了笑道:“苏大人,有事请直说,无需忌讳他们。”
“实不相瞒,我家娘子诞下小儿后,身子一直不太利索,所以想请老夫人帮忙诊诊。”
原来是女人病,怪不得表情如此别扭。
老夫人看了一眼杜雅汐,又看向苏大人,有点为难的道:“苏大人,这事老身本该义不容辞,可是,老身心疾复发,也是昨天才下的床。怕是有心无力,若是不然就让我家孙媳妇去府上替苏夫人诊治吧。”
“少夫人?”苏大人惊讶的看向杜雅汐,眉头轻蹙,有些不高兴的道:“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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