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外头风大。”姚宸之对她看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便牵着她进了屋。
丽婶忙安排人煮晚膳,马车上的东西,则由老何和胡荽指挥下人搬回库里,几个丫环把箱笼里的东西归置妥当。
简单的用了晚膳,杜雅汐和姚宸之就各自沐浴,待杜雅汐从净房出来时,姚宸之已回到房里,正站在案台前临摩字帖。
杜雅汐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伸手取下固发的玉钗,一头鸟发就散落下来。轻触及刻花木梳,梳子就被一只修长且白皙的手给拿了过去。
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站立的男子,杜雅汐弯唇浅浅一笑,道:“有劳了。”
“为娘子效劳,为夫之幸。”姚宸之深情款款的看着镜中的她,嘴角高翘,随即就轻柔的替她梳发。
这是他第一次替她梳发。
这是他无数次的想过,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手里拿着她那顺滑的头发,姚宸之的心瞬间就柔软一片,满腔柔情无处可泄,只有透过双眼传递给她。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姚少爷也会贫嘴?”杜雅汐笑着打趣,只觉得尽量活脱一点的相处方式,气氛会欢快许多。
两人以前是契约盟友,假夫妻,现在相互表白之后,真正意义上来说,他们现在才是心神合一的夫妻。
真正的夫妻。
听到他开口娘子,闭口为夫,杜雅汐不由的霞光满脸。
“娘子若是喜欢这样的我,我以后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我。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姚宸之手下动作不停,眼睛却是一直看着镜中的杜雅汐。
“噗”杜雅汐扑哧一声笑了,“这样的你,我还真是不习惯,请容我习惯几天再作决定,可好?”
“遵命,娘子大人。”姚宸之停止梳发,郑重的朝她拱拱手,然后再替她梳发,嘴角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两人透着镜子眉来眼去,甜蜜的不得了。
杜雅汐对于这种气氛,既是害羞,又是享受。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了他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你的脚可泡过药水了?”
“泡过了,胡荽已帮我按摩过了。”
“针炙呢?”
“老何也没有间断过。”
“上次是什么时候发作的?”
“回到苏城的前两天。”
“在京城可是也发作过一次?”
“是的。”
闻言,杜雅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日子又往前提了三天。虽然他现在可以模糊的看得见东西了,可是体内的蛊却是越发的提前发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忧蛊即是情蛊。
动情者,助蛊长。
姚宸之见她沉默了下来,眉宇间透露着浓浓的担忧,他就一脸轻松的企图消去她的忧虑。
“娘子,夜深了,咱们明天一早还要去环山村拜见岳父岳母。咱们现在是不是先上床休息?”
无忧,无忧,不该有忧虑。
动情,你忧则忧,你欢则欢。
那她此刻表现出来的担忧,他看在眼里,一定也会暗暗跟着忧虑吧?转念间,杜雅汐的脸上就绽开了柔柔的笑容,点点头,道:“好!”
她起身走到书案前,从上面拿过自己尚未看完的医书,正欲宽衣上床,姚宸之就拦住了她,“娘子,你先等一下,待我暖了床被,你再上床也不迟。你天生怕寒,这样冷床冷被的,受凉就不妙了。”
说完,他到外面取来手炉,脱了外袍就钻进了被子里。
杜雅汐看着他露出被子的脑袋,此刻,他正黑眸晶亮的望着她,嘴角是满足的笑容。替她暖被子就已是这么满足了吗?
没作细想,杜雅汐宽了衣,拿着医书就上了床。
“娘子,你怎么”一声惊呼,杜雅汐已经钻进了姚宸之的被子里,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感叹道:“这么一个大暖炉不用,我站在床前冷着,可真是够傻的。”
姚宸之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就无声的笑了。他伸手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搂,两人的肌肤就隔着薄薄的单衣紧紧的贴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大暖炉,热量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身上来,似乎还越来越烫。
他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的移向她的肚子,轻柔的抚着,渐渐的那手就悄悄的往上移去,如电般的触及她的软丘。
“呃?”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杜雅汐低低的惊呼一声,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身体向外挪了挪。
她扭头看过去,白玉般的脸庞,精致的五官,立刻就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姚宸之的面前。
他刚刚浮现的尴尬就徐徐褪去。
“啊——”突然,身体不由的旋转了一圈。
等杜雅汐回过神来,她已经与姚宸之面对面的侧躺着,她面色一红,轻唤:“宸之。”
姚宸之朝她牵唇一笑,笑容温润如玉,蛊惑人心,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温柔的划过她那如柳叶般的黛眉,高挺秀丽的鼻子,最后停留在那如花瓣般娇嫩红润的唇上,目光渐渐的炙热起来。
“雅汐,你真美!”
他缓缓俯首,那迷人的薄唇就在杜雅汐的视线里渐渐放大。
杜雅汐低头。
他的唇就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雅汐”姚宸之嘟呶了一句,似乎很是不满,他以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闪躲,俯首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面颊,最后,覆上她的唇儿,辗转不放。
灯光下,罗帐内,两人紧紧的搂在一起。
直到两人皆是气喘吁吁,仿佛透不气来时,姚宸之这才松开了她。他的浓眉轻蹙,懊恼的看着她,道:“雅汐,你不会透气?”
杜雅汐闭着眼睛,脸如霞飞,“你不也一样吗?”
姚宸之就笑着将她搂在怀里,低低的笑道:“是的,我也不会。”他忍不住的眉飞色彩起来,半晌过后,突然抛了一句,“以后,我们多练练就会了,熟能生巧。”
猛的睁开眼睛,杜雅汐含羞带怒地喊了一声,“姚宸之。”
他低头看去,见她春水般的眸子涟漪轻漾,让他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再看向她那红肿的嘴唇儿,竟有一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不由低低地道。
杜雅汐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背对他,手揪着被角不做声。
姚宸之瞧着,不由低低笑了起来。
伸手搂着她的腰,道:“睡吧!晚安。”
没过多久,杜雅汐就听到身边传来姚宸之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她合上眼帘,安安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
感觉已过了很久,杜雅汐忽地睁开了眼睛,轻叹了一声。
身体明明就感觉很累了,可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她明明就没有在想什么,可心却是有一股莫名的躁气,让人怎么也无法安静下来。
难道是因为被子不够温暖?
她往姚宸之的怀里缩了缩。
过了许久,她感觉身上在冒汗,便就轻轻的挪开了一些,手臂也伸出被子外来。可随即就有一只手将她搂回那个温暖的怀里,手也被人塞回被子里。
她一怔,扭头看去,却见他一副沉睡中的模样。
“宸之。”
“”无人应她,一室寂静。
难道这家伙是习惯的条件反应?
杜雅汐又往他的怀抱里挪开了一些,手臂也是故伎重演,可随即相同的一幕又发生了,她又被搂了回去。
而他依旧是沉睡中的模样。
杜雅汐像是深夜里找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她再次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快睡!”
杜雅汐微讶,带着浓浓的歉意,道:“我以为你睡着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姚宸之摸了摸她柔顺的鸟发,问道:“在烦恼些什么?-
“没有!”杜雅汐顿了顿,就道:“什么也没想,可就是睡不着。”
姚宸之沉默片刻,轻声的道:“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杜雅汐微怔。
“没事!你快睡吧!”
姚宸之抚着她的肚子,道:“为了孩子,你也该保证睡眠,睡吧。”他声音轻柔,又继续轻哄了她几句。
杜雅汐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在他低低的哄声中,慢慢的合上眼帘,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唉——”姚宸之重吁了一句,搂着她,缓缓坠入梦乡。
清晨,姚宸之骤然醒来,怀里无人。
他不由诧异地喊了声,“雅汐。”
手朝一旁的被褥摸去,竟是冷的。
他立刻就清醒过来,猛的掀开被子,刚撂开罗帐,就听到杜雅汐清脆的应他,“宸之醒了。”
杜雅汐穿着一件正红色的交领襦裙,沙绿色的短式褙子,面带微笑的撂开罗帐,手里还拿着他的衣服。
“你先把衣服穿上吧,清晨气温低。”
难道是自己睡过头了?
姚宸之蹙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末了。”杜雅汐笑道:“我想着今天要回环山村了,心里兴奋,早早就醒来。想着已经睡不着了,便起床带回去的礼物又重新清点了一遍。”说着,她将衣服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又让紫苏打了水进来,亲自服侍他穿衣、梳洗。
姚宸之见她笑语盈盈,容光焕发,并昨晚的烦躁,心中微定,笑着由着她服侍。
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红唇儿,想到昨天晚上的事,他心中不由一荡,俯首应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练习之事,可不能忘,更不能随便给断了。”
杜雅汐抬头横了姚宸之一眼,低头给他穿衣,却不禁面如朝霞。
姚宸之心情大好,正想再正经的多练习几下,就见紫苏和忍冬走了进来,朝他们盈盈一礼后,就着手铺床,收拾。
姚宸之连忙脸色一正,穿好衣服就去了净房。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外室响起了丽婶她们几个的声音,他走了出去,见桌面上已经摆了早膳,便就朝几人点点头,走到杜雅汐身边坐了下来。
早膳仍旧是照着两人的喜好,再结合杜雅汐的药膳食谱做好。
杜雅汐将用青釉小碟装着的素包子轻轻挪到姚宸之面前,笑道:“吃吧,我们吃完就出发。”又动手给他盛了一碗鸡汤。
“好!”姚宸之点点头,也夹了一个三鲜包给她。
卸下杜雅汐和姚宸之日常要用的东西,还有五大马车的东西要送去环山村,吃过早膳后,一行七辆马车就前后往环山村驶去,君山镇的人很少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纷纷驻足观看。
“瞧!这是姚家的马车,他们这是去环山村的杜家吧?这是咱们第二次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上次是杜家姑娘出嫁的时候。”有人眼尖认出了姚家的马车,指着马车兴奋的对一旁的人解说。
“真的?哪个姚家?”
“当然是[济世药堂],[回春药馆]可没有这么气派。我听说啊,这两家虽是大房、二房,同为姚氏家族的人,但是[济世药堂]不管是家业,还是医术都比[回春药馆]要强。”
“你说的这些,咱们都听说过。”
“对!这两家的医术明显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七辆马车在众人的目视礼中穿过君山镇大街,朝大山里的环山村驶去。
马车上,姚宸之揽着杜雅汐的肩膀,两人亲昵的靠坐在一起。
“雅汐,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村口我再唤你。”
“好!”杜雅汐轻声应好,眼睛的确是有些发涩,昨晚辗转难眠,早早又就醒了过来。她偏过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姚宸之低头心疼的看着她淡淡青晕的眼圈,轻轻的在她的玉额上落下一吻,细心的用自己的斗篷将两个人包裹一起,相互取暖。
脑海想起昨天在路上,两人被胡荽撞见的情景,姚宸之含笑闭目休憩。
驭——突然,马车急急煞住,姚宸之拥着杜雅汐不由的向前倾去,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了窗棂,两人及有可能会被甩了出去。杜雅汐猛的被惊醒,抬眸看向正焦急朝自己看来姚宸之,两人目光相撞,同时摇头,同时出声。
“我没事!”
胡荽急急的撂开车帘,看着两人并未摔倒,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拍拍怦怦直跳的胸口,重重的吁了一口气,“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姚宸之抬目威严的扫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回禀少爷,有个老汉突然跑了出来,老游只得急急停下。”外面,老游带着歉意的道:“少爷和少夫人,有没有伤着?”
“没事!”杜雅汐轻应。
闻言,老游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跳下马车,怒目圆瞪的站到那面色煞白的老汉面前,气极而吼:“你不想活了吗?你要死也别害我家少爷和少夫人。”
那老汉消瘦的脸更加苍白了起来,他俯在地上瑟瑟发抖,“姚少夫人,老汉听说你有一颗菩萨般心肠,就追上来求你救助。老汉也知不该如此莽撞行事,差点害了您受了伤。可老汉也是没有办法啊,求姚少夫人原谅。”说完,他就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后面一辆马车上的丽婶和四大丫环急急的跑了过来,围在马车旁,问道:“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伤着吧?”
“没事!”话落,胡荽撂开车帘,姚宸之和杜雅汐就钻出马车,看着地上跪着的老汉,问道:“老人家,你先起来说话。”
老汉听着轻柔的声音,便就怯怯的抬头望去,但并没有起身。他目露期盼的看着杜雅汐,眼角湿润的道:“姚少夫人,老汉此举实在是逼不得已,老汉家里有一个痴傻的儿子,为了香火不断,老汉就给他娶了一房残妻。老天有眼,儿媳妇怀了孩子,眼看着孩子就要降世了,可却是痛了几天都没有产下孩子。老汉心急,请了几个稳婆都只是瞧了一眼,就叹了一口气,走了。没有办法,老汉在街上听人说起姚少夫人的医术高超,便就追上来求姚少夫人出手救我儿媳和孙儿一命。你的大恩大德,老汉一家人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你。”
说完,他又咚咚咚,似是不知疼痛般的磕了起来。
众人一听,刚刚心里的怒火就渐渐的熄了。
纷纷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老人家,你家住哪里?”杜雅汐的目光锁在了他那露出了脚趾的布鞋,大冬天的穿得如此单薄,人又黑又瘦的,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怯意,一看就是穷苦苦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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