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多少次停在他帐门前,也许只看一眼?多少次,又走开,干吗再受伤害!
我晕晕乎乎,胡言乱语。当又一次站在帐门前时,一直在旁的晋伯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手撩开帐帘,一手在我身后一挥,我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后背袭来,一头跌进了帐去。晋伯把我一掌拍了进去后,马上放下了帘子,一声没出,跟没事儿人一样。
我晃悠了一下,抬头环顾帐中。佑生正依着靠枕坐在床上,右手握着一卷书。他稍低着头,没看我,也没有动。床边小桌上一罩孤灯。
我看着他,忽觉得视觉十分模糊。他千里颠沛到此,我刚才在外面的纷杂脚步,大多踩在了他心上。
我喉间哽得难受,踉跄了几步,到了他的床边。他依然没动,也不说话。我低下头看他,他腿上盖着一条五彩生辉的锦被,他右手握书停在大腿上,他的左手搭在身前。他的漆黑的头发散在身后,肩上披着一件皇族才能用的那种黄色的夹袄,上面绣着盘龙云朵,极其精美,在灯火下似乎闪烁不已。他贴身穿了一件白色掩襟的丝绸单衣,领襟袖口的贴边上白丝线绣着蛟龙祥云,如此细腻典致……这些在他的王府中不足为奇,但在这野外,却显得格外触目。
我低头太久,竟觉一阵晕眩,转身半跌半落地坐在了他床边。他纹风不动。我转了脖子一圈,终于决定看他的脸,他半垂着眼帘,象在看着他右手上的书卷。脸上平和无波,静静的,如入了定一般。我心中突然旧伤迸裂,一阵疼痛,差点叫出来。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缓过一口气来。再看向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记住他的样子。依旧的眉,依旧的眼帘,伤痕,他的唇……他还是如此优雅美好,清静淡然。我象是个满身肮脏的乞丐,站在清水池畔,无法动弹。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离他还很远,却再也摸不上去……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低了头,这何尝不是命运的信号,他离我,还是太远。
我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就要站起来,他忽然抬头睁眼看向我,那眼神似喜似悲,似有洞察了所有世间秘密的彻悟,又似有万种风情!我一下怔在那里,头脑痴呆,无法思想,只觉那目光直穿入我心里。他淡淡地一笑,轻声说:又不敢了么?我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
我手中的马鞭从手中滑落,可鞭套仍在腕间,这几个月来压抑的痛苦和着酒意化为怒火从心中腾地燃起来。我一下把他扑倒在靠枕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开始浑身发抖。他半垂了眼帘,似看非看着我,那眼帘中隐隐有一丝光芒。我几乎能感到那火焰烧上了我的喉间,我向枕边看去,有一方丝帕和他头上摘下来的缎带。我脱了鞭套,批手抄起丝帕,狠狠地绑在了他的眼睛上。他没有任何动作,也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翘起,似有笑意。我看着那笑意,狼吻下去,一瞬间,我们好象回到了那离别的夜里。那是短兵相接,那是血溅沙场,那是你来我往,那是刀枪剑戟。多少黑夜里的怨恨,多少白日的惆怅,多少压在心中的哭泣,多少绝望的叹息,一时都在这决斗似的吻中迸发出来,让人目不暇接。我们一瞬分开,两个人都唇上带血,两个人都在微微喘气。我慢慢拿起那缎带,抓住他的双手按过头顶,用缎带深深绑紧,我俯下身,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说:你看我,敢不敢?他轻声几乎笑着说:
又不是,第一次……我又与他吻斗一番后,咬牙说:这就是,第一次!
我起身一把掀去锦被,双手狠狠扯开他的衣襟,丝绸发出裂声,他的身体袒露在我眼前。这是我熟悉的身体,是我多少次为他上药抚摸过的身体,此时却有往日我没有正视过的魅力。我弓身吻去他唇边的血迹,慢慢地吻到他的面颊,腮骨,他的颈间跳动的脉处……他咬着牙,不发一声。我火热的掌心按上他的身躯,他的体温反觉沁凉如玉。我吻上他的胸膛,他的敏感点,反复逗弄,直到他开始微微发抖。
我渐渐往下……脱去他的下衣……直到把他弄得浑身颤抖,紧咬的牙关中发出压住的哼声。
我站起来,脱去衣服,笑着说:可惜你看不见。他竟一笑,说:早晚而已。那语气平静坦然,无动于衷,和他在抖动的身体毫无关系!
好你的,算你狠!我曲膝跪在他身上,悬在空中,一刹那,竟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我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身体仿佛泛出一片光华,柔和如月色,莹透如珠光,隔在我和他之间,我一时神乱恍惚,再不能动一下!……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潸然泪下,哽咽不能止。只觉得愁肠寸寸割断,
让我腹痛不已。心中百转愁结,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颤抖着,抹去泪水,只感到胸中酒意澎湃,一股狂怒冲天而起。我看到我掉在床上的马鞭,一把抓过来,仰天大喊了一声,挥鞭批开了那隔开我和他的雾瘴!……
当他完全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才扔了马鞭,俯身贴住他颤抖的身躯,紧抱住他,贴住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说!我的声音沙哑苦涩,他满身是汗,可好象依然比我要凉,他轻喘着,在我耳际,清晰地说云起,给,我,吧!那语气平静如明澈月光,静照在黑色的深渊。
我低泣一声,起身,在他身上激烈地起伏,象逆风而飞的鸟,象在暴风雨里狂奔的马,我双手乱掐乱拧,象是在战场上与人抵死相拼,象是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用尽全力扑向眼前的绿洲,象是行将溺死的人双手扒向头顶水中浮动的光芒,象是用指甲攀住岩边的落崖者使尽最后力气爬上去……我胸中的烈火几乎烧开我的血肉而出,我的喉咙干哑如刀割,我的热泪奔涌,如大江狂潮……当我最后在火山顶峰绽放出我所有的灿烂时,天崩地动,然后,迅速平静,才注意到他也刚刚过了高潮,正不自主地微动着,我身下,濡湿无比……
我扑倒在他身上,大汗淋沥,我们两个都在颤抖不已,我闭着眼睛把脸贴在他胸前,一片湿,不知是泪是汗,我深吸进他身体的气息,心碎神驰……我睁开眼,猛看到了他胸前的道道鞭痕!殷红夺目地印在他原有的重重伤疤上……我一下子吓醒过来,手脚从火热中瞬息冰凉,后背冷汗代替热汗流了下来……我心中无数碎片,每根骨头都裂开了……
我干了什么啊?!我一下跌落在地。我双手颤抖地穿上下内衣,抱了所有的衣服,跌跌撞撞夺门而出,隐隐听佑生叫了声:云起。
我不能自主地抖个不停,几乎滚人我的营帐,哆哆嗦嗦地穿戴好,只带了随身银两,摇摇晃晃走出去。
夜凉如水,我满面是泪:我干了什么啊?!
我使劲擦干眼泪,走到程远图帐前,哽咽了一声:程大哥……
他喊道:云起进来吧。
我入帐,他还没有睡,略有微醉地坐在那里看着什么,抬头见我,吓了一跳,一下愣在那里。
我手足颤抖,浑身筛糠,不能自己。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风姿潇洒,挺拔玉立,即使便衣,也已有名将的英武神威了。我大骂自己,我折腾佑生干吗啊,怎么不是他呢?!
他愕然地看着我。
我强打精神说:我要立刻离开,请大哥派人送我出营。
他看了我很久,缓缓说:云起,我与王爷从小挚交,他,从不侍男宠。但我看,他对你也有意思……否则不会来这里。你,耐心等等……
我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摇头说:大哥不要讲了,容我立刻离开。我眼泪汪汪。
他过来,持了我的手说:好,我立刻派人送你,我也不会把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
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云起弟,我会一直佩服你的。
我颤抖哽咽着说:谢谢大哥。
我咬着衣袖,在马上飞奔着,跟着前面的军士。夜风一次次吹干我的脸,我的泪一次次流下来。我感到无比羞耻,无限悔恨,心中空虚,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藏在最深处的黑暗,就是我对他的不容吧。我不能升到他的高度,就要把他拖下来,与我同在尘埃。这是嫉恨吗,是怨毒吗,那我和毁了他的人有什么不同?他也会有如此联想啊,我死了吧!我的黑暗淹没了所有的美好,我甚至不敢再
回顾以往。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向往他,也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绝望。
有没有截路的,把我杀了吧,我真的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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