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五霸岗好汉们的聚会也渐渐没了声息,曲终人散,各自天涯。盈盈捂着嘴,轻轻大了一个秀气的呵欠。近日都在赶路,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倒有些困了。只是要回去她下榻的地方,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她断然是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便想着不如在这野外将就一夜也就算了。令狐冲看在眼里,想起后岗似乎有个草屋无人居住,便提议让盈盈去那里歇一歇,也好过在这野外露宿。
盈盈骨子里到底是没受过什么苦楚的大小姐,只略一犹豫,便同意了。那草屋有些时候没人住了,不过还算齐整,里面随意收拾一下还能将就将就。令狐冲帮盈盈将床铺了便主动退到外头去了,“你在这里放心休息吧,我在外头给你守夜。”
盈盈很是感动,不过见他嘴唇发白摇摇欲坠的模样……她真担心明天一早看到的是他的尸体。“更深露重,寒气袭人,你身体不好,还是待在屋里吧。屋子挺大的,我占这一头,你占那一头,不会有事的。”
令狐冲虽觉得与盈盈亲近,但那种亲近感与和仪琳师妹的又截然不同,他可以把仪琳当作自己的妹妹,却没办法以同样的态度对待盈盈。盈盈的姿态比仪琳可要高上许多,若是她年纪再大上一些,便是用来敬重也不为过。而且便是再觉得有缘,两人真的只是见过三面的陌生人也是不可抗力的事实,自然要避嫌。不过既然盈盈主动提出了,且态度真挚不似作伪,他若是再推拒便就显得太矫情了。毕竟大半夜的外头着实是冷,受伤之后他虎躯娇弱,着实经不起那等折腾。动手在盈盈床前几步之路生了一堆火后,他便自发地缩在屋里的一角,就着那火堆睡过去了。
盈盈觉得自己睡得很好很安心,可第二天醒过却是病了。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头痛脑热,大概是夜里冻着了。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休息几天也就自动好了……不过看着本应该比他更虚弱的令狐冲如今却精神百倍地为她忙得团团转,那怨念之情还是有快要决堤之势。
令狐冲也是急,毕竟岳不群一行人在此地不过是歇歇脚,还要赶往福州。他出来一夜已经让师傅很不高兴了,若是再不回去,后果简直不敢想。可是再不敢想,要他把盈盈一个病得晕晕乎乎的姑娘家丢在这种荒村野店,他也是决计做不出来的。盈盈早在绿竹巷时就知道令狐冲是要随师去福州的,见他面上虽然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里却不自禁流露出的焦急情绪,心中了然,便推说自己已经好些了,再休息一会便能上路,叫令狐冲先回去便可。令狐冲当然不信,硬是守着她不肯走。盈盈无奈,只好从怀中淘出一颗信号弹,让令狐冲帮忙去外面发了。令狐冲照做了,盈盈便道:“他们瞧见我发的信号,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寻过来接我,你放心,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却不是柔弱得毫无缚鸡之力,你尽管走吧。”
令狐冲见她态度果断,再三询问,确定他们真的会寻过来,这才告别她,回去开封寻找师傅了。
令狐冲走后,盈盈便靠在那木板床上闭目休息。认得她那个信号弹的人不多,最近的要赶过来也得一两个时辰,毕竟五霸岗着实是太偏远了一些,只不过她想要令狐冲安心方才这么说罢了。当然,这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懂得量力而为,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便是在这荒郊野外也没什么可怕的。
只不过,盈盈决计没有想到,她等的人还没到,她不想见的人却是到了。
眼前的人一身湖蓝衣衫,以同色发带缚住头发,纤尘不染,纹丝不乱。他一步一步走来,衣摆纷飞,踏着一地红尘,姿态却自在优雅得让人产生仿佛置身于金銮殿上的错觉,而非破败草屋。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怎么好似长不大似的。”男人抚向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神色温柔,“叔叔不在身边,都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么?”
盈盈不知道他这样的亲昵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在两人决裂之后他却总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对待她,就好像她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这样的别扭也只是为了跟他赌气一样,着实让人气闷。她沉默着往床角缩了缩,不适地别开脸,避开他的碰触,没看到男人的眸色一深。
男人收回手背在身后,表情已不复柔和,眼神中透着丝丝凛冽:“盈盈,记得我是怎么说的?”
知他是兴师问罪,盈盈闭上了眼睛,不肯看他。他却抬手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回答我。”
“……不记得了。”
他逼她得太多,她是当真不记得了。或许是不许她擅自离开绿竹巷?或许是不许他与其他人往来?
他蓦然笑了,松开她的下巴,缚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盈盈,你是太健忘,还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笑容慢慢变得危险起来,“还是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盈盈挺直腰身,“我没有!”
他却轻叹:“盈盈,你太让叔叔失望了。”
闻言,她蓦然睁大眼睛,恨恨地盯着他,心里在叫嚣,你凭什么?凭什么那样理直气壮地说对我失望?凭什么?!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他害了爹爹,明明是他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她似乎怎么都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起来,没有办法理智气壮地去恨他,去怨他。明明错的是他呀!为什么!为什么却是她不敢面对?!
“叔叔已经给过你机会,可你没有好好珍惜。”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如此,便跟我回黑木崖去。”
“我不要!”盈盈倔强地抬起头来直视他,“我不要回黑木崖!”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盈盈,你没有选择。”
她只觉得满心苍凉:“我有选择的……我有的。”像她这般无力又软弱的人至少还可以选择自己的生与死,“你若逼我,便带着我的尸首回去!”
东方白沉默了一下,“跟叔叔回去,不好么?黑木崖才是你的家。”
“我的家……”她无力地颓唐下双肩,低声喃喃:“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与其回到那个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废墟,天天面对着熟悉的画面独自感伤,她宁可在外头蹉跎时光。
东方白没有听见她吞没在喉间的低喃,观她脸色,只道她是不愿回去,怒气突然便压抑不住涌上心头,他强自忍住,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目光中已带着凛然杀意:“你喜欢他?”
盈盈一愣,一晌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他温润完美的面具突然便在她面前碎裂了,语速加快,冷凝而焦躁:“日月神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姑青睐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之事早已传遍,你当真那么喜欢令狐冲?喜欢到宁可死也不愿意离开他!”
……果然还是教东方叔叔知道了!哪怕她处理得那么早,也还是瞒不过他啊。亏得她还在沾沾自喜,原来不过是掩耳盗铃。
看她神色恍惚,东方白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心里一痛,“难怪。”面上越发冷凝,冷声道:“我不准你再见他,也不准你再喜欢他。”
盈盈原本还想解释自己与令狐冲没有关系,这是她跟东方白之间的事,决计不能牵累了令狐冲,谁知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他那样霸道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话,当即热血便冲上了脑门,反诘道:“你凭什么管我!”
“我是你叔叔,我不准你喜欢他,你便得听我的。”
怒气骤然就来了,在东方白面前,她从来都不是那个淡然从容的圣姑,而只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一点就会炸的小孩子:“东方叔叔,你只是我叔叔而已,又不是我爹!我凭什么听你的!我任盈盈无德无能,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
他看着她,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多年积威已经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像是极为勉强方才压抑住了怒气:“盈盈,不要再试图惹怒我。”
盈盈也不觉得害怕,挑了挑眉,呵呵轻笑:“东方叔叔,你要杀了我啊。”
他微微滞了一下,许是为了她那一声久违的称呼,“我不会杀了你,但我会杀了他。”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的褶皱,他看着她,缓缓说道:“盈盈,你想好了,你是当真想要看着所有在乎你的人死在你面前,带着对你的怨憎之心死不瞑目?”那好听的声音平静地说着残忍的话,“你想要来世做牛做马来偿还那些因你而丧命的人?可是盈盈,那么多的人命,你当真偿还得过来么?”
她偿还不过来的。
她自始至终,不及他心狠。
“你将我爹爹放了,我便跟你回去。”她深吸一口气,鼓起了勇气,“即便一辈子都不下黑木崖,也无所谓。”
迟来的妥协……
可是……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那英挺的眉微微一压,敛去几分慑人的气势,也敛去了眼里的悲戚:“盈盈,你这般,叫叔叔如何放心?”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把心交给他。
盈盈沉默。这是被拒绝了吧?是被拒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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