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只听外面又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短促而尖利的哨声,陈瑜全和姚秋山却一下子放松了,陈瑜全把夜临放回刀鞘,上前把房门打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
黑影穿着一身夜行衣,他到了桌前摘下面巾,随便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徐金书才看出,来人正是禇肇南。
等他喘了口气,姚秋山就问道:“如何?那些人可有什么消息?”
禇肇南拉了张椅子坐下,体内真气流转,气息一下就平稳了,说道:“和秋山猜测的一样,那些人就是漏网的红阳教匪。自从他们在沂州城与罗甫洛内讧之后,我和追雪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们小心的很,硬是在山里转了三天,今天下午才跟着他们到了落脚的地方,是在蒙阴县城十里外的陆家庄的一处宅院。”
禇肇南继续说道:“李柱带回大人的消息后,我和追雪就按照姚大人的吩咐,在城外搜寻与罗甫洛发生内讧的人。终于在离城十五里朱家坳找到了他们。这伙人一共十多个,其中有六七个好手,幸亏这次是我和追雪去追踪,要是飞燕队的其他人,难保不会跟丢了或是被发现了。最后跟到了他们落脚的地方,那里还有十多人。”
姚秋山拿过一碟子点心,问道:“探听到了他们与罗甫洛发生冲突的原因了吗?”
禇肇南显然是好久没正经吃饭了,抓起一个就塞进嘴里,三下五去二就干掉一个。喝了一口茶。艰难地咽下才回道:“我们也不敢跟的太近。离得远他们说话听不清楚,只是有一次听两个教匪在出来撒尿的时候闲聊,说什么白辛苦一场,二十万两银子飞了,估计是有人许下了大价钱,他们是为了钱财,才与罗甫洛争夺大人,不过他们的确胆子大。敢在沂州城行险劫人。”
姚秋山笑道:“不是他们胆子大,是运气不好,碰到了你老褚,算是他们倒了大霉。”
“说这些废话干嘛,干了他们再说。”陈瑜全抓起夜临往腰上一挂,就准备起身,叫道:“这帮兔崽子还敢在沂州闹腾,既然探到了他们的窝点,那还等什么,就二十多个教匪。我现在就带个一个哨的人出发,天亮就剿了他们。保准包他们个饺子,一个也跑不了。”
姚秋山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一把按住了他,说道:“不忙,这些人也许还有用处,先让他们多活几天。”
禇肇南也拉着陈瑜全,说道:“你呀,就是急,我还没有说完,这伙子人现在已经不在陆家庄了。”
“怎么回事?”姚秋山忙问道。
“今天下午他们回到陆家庄后就闭门不出,夜深之时,突然有个人骑马来找他们,听他们在房中争吵了一会儿,一伙人就匆忙收拾行李,连夜就出发了。我和追雪就远远跟在他们后面,发现他们是向泰安府的方向走的,应该是赶往济南府,于是我就让追雪跟着,我先回来报个信。”
姚秋山冷笑道:“奔济南府去了,是想掺和大人和卢天赐交换的事吧。”他转头对徐金书说道:“有了他们,我们也许就可以省点事了。”
徐金书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好,要是谋划好了,也有**成的希望,我看就这样办吧。”
姚秋山点点头,对禇肇南说道:“老禇,知道你刚跑了百多里,可是还是要辛苦你一下,现在你带两个好手,快马赶路,再去会合追雪大嫂,跟上这伙人,我会再给你们下步的指示。”
禇肇南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把蒙面的头巾铺在桌子上,包了几块点心,揣在怀里,笑道:“这点心不错,给追雪带几块,你们放心,有我们夫妻在,这伙人丢不了。”姚秋山出去叫了两个人跟着禇肇南出发,三人将禇肇南送出了签押房,东边的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当禇肇南等三匹快马刚刚奔出营门,还未来得及关门,又是一骑飞也似的进来,骑士奔到姚秋山等人面前,还未停稳就飞身下来,他满身灰土,虽然长途赶路,但身手依旧矫健,顺势就在姚秋山身前单膝跪倒,禀报道:“大人,杨统领要我来报信,飞鸟已经出发了,是两个人,方向是济南。”
姚秋山一合掌道:“好,正主启程了,我们的计划也该开始实施了,但愿飞鸟能顺利回巢。”他转过头对陈瑜全和许金书道:“我们三人就分兵三路,正主走了,新军营在此已无益了,瑜全你带着新军营先期回济南,不要走泰安府,绕道向北走青州府再折向东到济南,到了济南后要会同飞燕队,提前三天在八仙山各紧要关口埋伏起来,防止教匪交换人质后逃窜。”
陈瑜全立刻抱拳正色道:“末将得令。”浑不在意他的官职还在姚秋山之上,转身叫道:“小路子,吹号集合。”小路子现在已经是陈瑜全的亲兵队长了,随着陈瑜全的命令,小路子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军装穿戴整齐,一下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应该也是一夜未睡,他从腰里摸出牛角号,正要吹。
姚秋山急忙阻止,对陈瑜全说道:“你呀,一听号令就来劲,拔营也不能一股脑全走,教匪难保在沂州没有眼线,新军营不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城,要趁着夜巡或是练兵,一点一点的出去,还要至少留下一哨人马,照样在军营出操,在城里巡逻。”
陈瑜全听了,摸了摸脑袋,讪讪地说道:“行,行,只要让我出马什么就依你,要不趁现在天还不亮,我让小路子先把我的亲兵队带出城去,等下我再出城与他们会合,先一步到济南。”
姚秋山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小路子就带队先走,路上也好安排好后队的食宿,赶路不要性急,我们还有时间,不要一发性子马不停蹄的跑到济南,人困马乏的更是误了事。”小路子机灵,看陈瑜全点头了,请示了碰头地点,悄悄地叫起亲兵队先行出城了。
姚秋山又对徐金书说道:“金书就走第二路,康时勤也跟你一起走,你们带几个人快马赶到济南,康时勤熟悉济南,也能调动城内的各衙门配合你,到时宋铁城就归你节制,先把济南城的钉子拔了,然后再按计划行事。我就是第三路,带人缀着正主一路回济南,一是要护着大人安全,别让闲杂人等骚扰他们,二是要按我们刚刚商定的第一步计划行事。金书,你走之前,左大人说想见见你,等见过了,你和康时勤就立刻出发。”
徐金书抱拳道:“金书定不辱命。”
绿营签押房的后宅原是绿营军官家眷的住处,现在已腾出来给陈盼儿居住。在正房的外间,红雨正睡的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到屋内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不由得惊醒,四下一看,只见房中的圆桌旁坐着一个黑影,吓得她一下清醒了许多,颤声道:“谁?”
一个柔柔的声音说道:“是我,不要怕。”
红雨忙披衣起身,点亮了桌上的烛火,坐在桌前的正是陈盼儿,她一身睡觉的衣服外面披着外衣,乌黑的长发没有梳,瀑布般披散在肩背之后,长得都快垂到了地面,依旧清幽宜人。她面色苍白,明显瘦了一圈,眼窝有些深陷,一双大眼睛更是突出,但里面的眼神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面前是一纸包炒瓜子,她的纤纤素手正在将一粒粒瓜子剥开,取出瓜子仁放入一个尺来高窄口阔腹的瓷瓶中。
红雨看见她的样子不由得鼻子酸酸的,泪水立刻充满了眼眶,爱惜地叫道:“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您昨天剥的瓜子一天就装满了一罐子,都已经三罐子了,您手都磨出了血,不能再拨了,还是多睡会儿吧。”
陈盼儿看着红雨凄然一笑道:“我也想睡,以为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可是睡着了也是做梦,他一会儿是全身是血的来找我,一会儿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和哥哥一起到河边钓鱼,我们钓了好多鱼。”说到这里,陈盼儿眼睛中闪烁着柔柔的光,她又接着低语道:“他还说要回去叫来金书一起煮鱼汤喝,后来又一条大鱼上钩了,他却不知怎么的掉河里了,就在河里挣扎,哥哥突然也不见了,我拼命的叫救命,可是没人理我们,我就一下跳进河里,然后就被吓醒了。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睡不着就起来剥瓜子,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瓜子仁了,可是厌烦剥,每次看见我吃,都央求我剥给他吃,可是我总是骗他,剥几颗在他眼前一晃就送到自己的嘴里,气得他直跺脚。”陈盼儿平淡的诉说着,目光盯着烛火有些发直,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丝笑意。
陈盼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红雨,目光还是有些呆滞,问道:“红雨,你说他会没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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