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掌柜首先想起来了,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四日前正是钟山书院定的那批书印完的最后一天,那天一直忙到掌灯时分才印完打包,我们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房记的人都是在掌机一个顶仨,一刻都不能离人,怎么会让人出去,我们没有人上午出去呀,要是有人出去了我一定记得。那天,正好周记停业,封掌柜的带着他们的书手也来我们坊里帮忙,坊里的人多,他们的人我就记不得了。”
看徐金书的目光转过来,封掌柜低头回道:“我也想起来了,房掌柜记得没错,那天是我带人帮房记印书去了,一连去了三天,八月二十八是最后一天,那天是一直忙到了掌灯时分,活干完了,房记的东家高兴,准备了酒食犒劳大家,大家一起吃了酒才散的。我记得那天我带了九个人过去帮忙,我们这两个书手,一个叫蔡兴,一个叫寇时春,当时是都去了,至于是不是有人上午出去了……”
封掌柜想了半响,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那天上午因为头天吃坏了肚子,我跑了几趟茅房,就打发蔡兴要外面给我买点行军散。谁知道这小子去了好久才买回来,也不知道买完药去干什么去了。这个寇时春么,我当时拉肚子也昏头涨脑的,记不清他出去还是没出去,不过好像也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
封掌柜说完,房掌柜也记起来了,说道:“对对。我也记起来了。那天封掌柜是闹肚子。出去了好多趟。”
徐金书对宋铁城吩咐道:“把蔡兴和寇时春分别拘押起来,你亲自带人分别审,再去问问他们那些同来的人,看看他们平时有什么不法的端倪。房记的两个书手也先单独安排房间,先派人看着就行。”宋铁城点头答应,一挥手,上来四个兵,将蔡兴和寇时春架了出去。两人被吓得快哭出来了,嘴里不住求饶,冤枉之声不断,另外两个书手也被带了出去。
房掌柜哪里见过这种架势,虽然不干自己的事,也吓得脸色有些发白。徐金书转过脸面带微笑,对着两位掌柜和声说道:“这次能抓到贼人,两位掌柜算是帮了我大忙了,前面为了公务,不得已出此下策。对两位有所隐瞒,还请见谅。”
“不敢。不敢。”两人连忙回道。
徐金书把两人让到座位上,又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臬台衙门的师爷,而是总署五省剿匪督办钦差大臣行辕的协办官员,这次查办的案件非同小可,已经上达天听,案犯要是落网,不管主从,罪名可能会是十恶之罪。按照,犯者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
虽然只是说一说,房掌柜听了脸色愈发的白了,封掌柜更甚,腿肚子的肌肉僵硬地颤动起来,带动着长衫的下摆也是抖动不已。
徐金书看的出他们吓得够呛,起身亲自拿了两个茶杯,倒了两杯热茶,递到两人面前,温言道:“两位不必惶恐,我说案犯是十恶之罪,与你们自然无干系,朝廷刑罚固然重,反过来那举发十恶之罪的人功劳不就更高了么?房掌柜巧妙设计将案犯引入臬台衙门,封掌柜及时指认嫌疑案犯,二位都是破案的有功之人,今后赏赐表彰是一定少不了的。”
房掌柜听了心中大定,说起话来也顺溜了许多,忙拱手回话恭维道:“岂敢,岂敢,我们这点微末之行如何及得了事,破案全靠大人运筹帷幄,洞悉先机,鬼魅魍魉,不得不自投罗网。大人轻而易举就破了如此大案,那一定是大功一件,将来一定要加官进爵,步步高升的,小人们就先恭贺大人了。”
封掌柜笑了笑,附和道:“就是,就是。”
徐金书听了房掌柜的奉承之言非常高兴,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口里还是谦虚道:“什么大功,现在只是抓了嫌犯,要说破案还早,嫌犯不是还没有招供吗?他供了才算铁板钉钉的铁案,我们再稍等片刻,看看宋统领审问的情况怎么样了?
房掌柜忙顺着说道:“是,是,大人办案滴水不漏。”
三人静等审讯结果,一时没了话,气氛有些尴尬,徐金书不说话,房、封二人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好装作低头喝茶。突然,徐金书又问道:“这蔡兴和寇时春二人,你们平时可看出他们两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没有?”
两个伙计不是房记的人,房掌柜本不想说话,但看到封掌柜还在痴痴呆呆,闭口不言,不得已接口道:“这两个小子来我们房记帮过几次忙,我也知道一点情况,蔡兴是好像是济南府东边的章丘人,来省城有两年了吧,这次闹红阳教,听说他舅舅舅母就是教里的;寇时春家里是本府的,家里只有个老娘和妹子;他们俩平时看起来还算老实,做起事来也算勤谨,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知道他们暗藏祸心呢!”
徐金书听了点点头“哦”了一声,看了看封掌柜,直接点名问道:“封掌柜,他们两个是你的人,和你朝夕相处,你平时就没有看出什么问题吗?封掌柜!”
封掌柜走神了,等徐金书叫了第二声才回过神来:“噢,在……他们吧,他们两人年岁相仿,平时总在一起,下了工也总是说一起出去玩,说是什么去看戏、打鸟的,两人也不与别人一起玩,我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到底干什么了。不过……不过大人既然查出他们有问题,说不定他们出去就是干坏事去了,也说不定。”
徐金书听了脸上露出了赞同之意,又点了点头。这时,一个亲兵快步进来,在徐金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徐金书一听勃然大怒,不觉出声喝骂道:“审问,审问,如何能光问不审呢,他不开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上刑,铁木之下,我就不信他们不招。”那亲兵答应一声就准备走,徐金书又叫道:“回来,告诉宋统领,在偏房关着的那三十个书手,也要派人一一细细询问籍贯和家人情况,说不定他们中间也有蔡兴等人的同伙,去办吧。”亲兵出去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隐约的惨叫声,徐金书面不改色,依旧笑容满面,笑着对房、封二人说道:“二位掌柜的当然不会有问题,但循例还是要问的,兵士们粗鲁,你们都是读书人,要是他们来问二位怕要受些憋屈,不如就在这里我们随便聊聊,可好?”
房掌柜和封掌柜对视了一眼,一起回道:“谢大人体恤。”
于是,徐金书就以聊天的口吻开始问房掌柜的情况,房掌柜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情况,他与房记的东主本是堂兄弟,开始是当伙计,因为为人勤快好学,慢慢就当上了掌柜……
徐金书一边听,一边问,时不时还给他们二人倒杯茶,要不是外面不时的惨叫声,这时还真像老友一起品茗道家常。说着说着房掌柜紧张的情绪就疏解了,介绍完家族情况,话里话外,也显摆起他的商业头脑和成就,说他如何将房记印坊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印坊打理成了山东全省数一数二的大印坊。徐金书听了,也适时的赞同般的点点头,房掌柜越发有兴致,说的不免远了,等到发觉,已经说了一大啪啦了。
房掌柜不好意思的讪道:“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让我都抖落出来了,怕是耽误了大人的时间。”
徐金书笑道:“无妨,就是一起聊天嘛,反正无事,正好消磨时间,我们也一起听听封掌柜的闲话。”
封掌柜也松弛了许多,笑了笑说道:“都是在印坊干事的,我那点事也和房掌柜差不多,别耽误了大人的时间,就不用细说了吧?”
徐金书不在意的笑着劝道:“说说,说说,就当消遣了,封掌柜是山东哪里人呀?”
“回大人,小人不是山东人,小人的祖籍是河南归德府,家里拼着供我读书,在县里考了几次贡生都落榜了,索性就在家里开私塾,靠些束脩糊口。道光十年家乡里遭了灾,全县人都快跑光了,我们全家人也出来逃难,一路蹉跎,没想到到了山东碰到了土匪劫道,一家人就此失散,我一个人辗转流落到济南,差点饿死在街头,多亏周记印坊东家的善心,看我识几个字,才把我留在印坊,后来东家看我老实本分,又对印坊各个工种都熟,就让我当了掌柜。”
徐金书问道:“哦,想不到封掌柜还有这么个往事,你现在还是一个人?”
封掌柜点点头道:“现在虽然吃喝不愁了,东家也劝我,说老婆孩子不定已经死在外面了,让我再找人成个家,但我有时想起了一家人过日子的情形,就心痛不已,再没有一点续弦的心了。
他们正说着,忽然外面传来亲兵的报告声:“禀大人,宋统领说犯人受刑不过已经招了,正在画供,请大人过去看看。”
徐金书喜道:“好,我这就过去。”站起来对房、封二人道:“你们且坐一下,我去看看这犯人的是如何招供的,看来这大功是跑不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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