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攘外安内 慰藉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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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的甚是,可惜其人非我国民,自咸丰十一年任职以来,兢兢业业,手定帝国海关税收、统计、海港、检疫章程,身为英国人,委实为帝国出力不少呢。”曾纪泽走上外交舞台其原因之一也是因为赫德,所以对其颇有好感。

“非我国民?咱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成为帝国国民嘛。朕派人去查过海关总税务司,在帝国成千上万的衙门里确实清廉效率首屈一指。所以朕让帝国大学聘请其为行政学院副院长也正因此。”

一行人马车辚辚过了闹市,到达后海北岸。两侧的地摊、小吃摊也多了起来。街边的大锅里咕嘟嘟冒着喷香的热气熏的众人都暖了起来。

透过窗帘,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异缩头伸脑的站在街边吃喝着各色吃食,打着招呼,腾腾香气油烟弥漫的整条街区仿佛罩了层薄纱,小贩们无论卖果子糖饼还是油煎汤锅,都张着不甚干净的大油布伞,冒着热气唱歌似的吆喝着各自买卖吸引客人。

光绪哈了口冷气张望着四周被世续一眼瞧见,世续从马上凑过来道:“爷,您又想吃这些个东西了?”

皇帝微笑点头,世续挑下马转身去了。时候不大捧着一大包小吃,一掀车帘递进来:“您尝个新鲜!”

光绪欣喜的招呼道:“奕劻进来吧,让玉贵赶车。”穿着貂皮大裘的冻得鼻水直流的奕劻接了这道谕旨纶音不啻捡了一万银子,赶忙抖抖身上泥土钻进车厢。

光绪捏了块豌豆黄递给曾纪泽,自己啃了口热乎乎甜丝丝的烤地瓜招呼众人:“吃啊,怎么你们还嫌脏?”

“阿嚏!”奕劻刚要说话被车里的暖气激的一声巨响惹笑了众人:“奴……臣哪敢嫌弃,每日上朝臣都去街口吃两碗豆腐脑,人家那豆腐脑做得真叫一绝!”

辜鸿铭大嚼着蜜三刀笑着说:“是,这些小吃除了卫生其他的都好,比臣在外国整天吃的什么汉堡香肠强了多少倍!那些东西一次两次还行,整天吃早就倒了胃口!”

半个烤地瓜下肚,光绪擦擦手说:“就是方才说的还要加一条,前些天朕回京,见临清州知州的衙门连新建的中学都不如,军机处为什么不传令嘉奖?”

“啊?”辜鸿铭听皇帝责问一口气噎住,王商见状猛力捶了捶才缓过来:“皇上明察秋毫,连臣也没注意呢。臣回去就办。”

翻了翻眼皮皇帝仿佛解释着:“不是明察秋毫,你们都忙着军国大政,但什么是军国大政?这得从一点一滴里体会出,国富民强是、民生为主是,这等细微小事都关系到大政。朕问了,他们知州每年的俸禄银子1万多大部分补贴给了学校,遇上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学生还不时的周济一些,这才是合格的读书人!这种人不嘉奖岂不是朝廷的损失?上任四年过年都是四盘小菜一壶老酒,比那些个当官做老爷的强了多少倍!所以朕赐了他从扬州带回的年货。给他加三级记录在案,再下一道明诏褒奖,连带训诫各省督抚司道府县,凡当地主官衙门比学校华丽、广阔的,主官一律革职永不录用!登载报纸上让全国国民去监督他们!不用点子雷霆手段,那些大老爷们跟本听不进去,教育兴国猴年马月能成功?”

“这么办好。不然下头那些龌龊官才不会把教育放在眼里,一门心思巴结上官溜沟子拍马屁。硬逼着他们办,再登载在报纸,其实朝廷制定的帝国国策实施大纲里早就写了,只是有些官儿们不重视罢了。”

皇帝冷笑着接过奕劻的话:“他们做老爷做惯了,咱们苦口婆心的把政策制定好,还得监督着他们,哼,不是现今人才不足朕早把他们打发到山西陕西种树去了!有些人还一门心思躺在家里跟朕顶腰子装病闹意见!”

奕劻忽的打了个冷战不敢回答,车里的人谁听不出皇帝话里有话的讥讽恭亲王奕,这里面的内幕又联系着皇室不合与满洲改革的瓜瓜蔓蔓,谁肯搅这趟浑水?

曾纪泽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您看,外头的小吃摊子把路面弄的污秽不堪,顺天府也该成立个清洁队打扫打扫。”

辜鸿铭也陪笑道:“就是,这京城里的水泥路花了多少银子?还是皇上体念贫苦百姓生活,上回顺天府就上了奏本说路边摊子有碍煌煌华夏体面,要都撵出京师或是改为坐商,被陛下好一顿骂呢。”

光绪心知他们好意,也跟着换了悲天悯人的面容:“你们哪里知道。《大学》上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为政者切不可以面子为目的与民争利,与民为敌。咱们在宫中府中有吃有喝锦衣玉食,有一等贫苦的民众没有生活来源,只能靠这些为生,嫌脏不吃是你的自由,但光天化日你掀人家摊子断了人家的生路,有的还打人!都是良善国民,你怎么下的去手?!动物还知道互帮互助,这么办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再说他们即使有份看得上得体的活路也断然不会大冷天跑到大街上摆摊子、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积攒。连这个都不懂,咱们还配坐在庙堂之上发号施令叫嚷着改革?上回荣禄就把顺天府打人掀摊子的巡捕流放去了黑龙江,朕说他做得好。

真就是平定越南、收了缅甸、尼泊尔诸国,九州一统,早晚还是个崩溃!这就是先贤说的,止于至善!当别人吃咸菜你吃肉的时候,别吧嗒嘴,就是你对穷人的尊重。就说你奕劻,当年你母亲去世没钱安葬,站在别家亲贵面前借钱受冷落是个什么滋味?以己之心推之国民,你就先有了行善意识。再说里头也有个商业繁荣的意思,朕之所以不禁摆摊也就为此。”

皇帝红口白牙侃侃而谈到后来听的奕劻两眼湿润:“皇上此言振聋发聩。臣建议顺天府成立个清洁队清洁卫生,任其自由便是。”

“善哉斯言!陛下此言足可通天,臣还建议给这些小摊子集中的地方建立市场,德美两国有先例可循,只收取些许卫生费,朝廷只要在卫生上检查一下即可,新城那里也建起来了,京师原有70多万人口,一下子分去30万左右,街市上明显不拥挤了。”

“什么费也不能收!咱们一年1亿多的收入还在乎国民这点子辛苦钱?这是从穷人嘴里抢食吃。你们回去斟酌的办,细致一些,什么税能收、什么税多收,想办法多从富人身上收税,补贴补贴便罢了。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这些都是从小读得书,一当官都忘了还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西伯利亚的冷风也越过崇山峻岭拂拭着古老的京都,辜鸿铭掏出换表看了看说:“已经四点了。皇上,袁世凯又递进来一份夹片,奏请把一个翰林院编修派到朝鲜去义禁府帮忙。张中堂对其人品学识颇为青睐,臣也看过那人文章,现在还没票拟,臣请示下,可否……”

光绪随着车厢摆动有些昏昏欲睡:“是谁?袁世凯眼里还有谁能帮他的忙?”

“徐世昌。”

“谁?!”忽的睁开眼的皇帝看起来有些阴森。

辜鸿铭奇怪的说:“徐世昌,字菊人,同治四年进士及第,现在赵烈文先生属下为修书处提调官。”

皇帝又闭了眼,众人也匪夷所思以为他睡着了再也没敢言语。

车压在水泥和着石子儿的路面上嘎吱嘎吱停住了,车外响起瑞恩声音:“爷,恭王府到了!”

门帘大开,王商扶着少年天子踩着凳子下了车厢,从暖烘烘的车里出来迎面扑来的冷风立刻让人浑身激灵抖擞,精神为之一振。王商又给他加了件乌云豹镶金边大裘。侍从众人下马的下马,身为御前大臣的阿克图、奕劻指挥众侍从们左右肃立,御前侍卫们簇拥着皇帝迈步上了台阶,皇帝却并没有立即进去的意思,站在宽大的青石台阶前举目张望。

与穿越前游览的恭王府不同,这可是正儿八经老建筑,七檐过厅门楼朱红彩漆的梁柱已是油漆剥落流离斑驳、露出了木质本色。原本拥挤不堪的胡同早已扩宽了不少,门前几株古松还在东风里挺拔肖峻,万木萧索间红瘦绿稀,两面延伸出去稳重的青砖历经岁月变成了暗灰色,还是磨砖对缝稳固的掩饰着府中亭台楼阁,满墙密不透风墨绿色的常青藤、爬山虎盘结蜿蜒苍劲有力像老人手上的蚯筋极力维护着主人固有的威势,墙内参差不齐远近分层得石榴、槐杨榆柳已经几乎完全落叶,密密的树枝带着紫色的雾霭绵延直到远处,晦暗冷风中,枞树密林连绵夹带着苍竹黑柏仍显得氤氤氲氲气象峥嵘。

这座王府从乾隆皇帝的宠臣和珅算下来,已经历经一百多年的沧桑岁月,又由恭亲王奕四十多年不断经营,已是整个京师最为壮观宏畅的王府。

皇帝仿佛惆怅着观赏着门上的金漆剥落的青地五龙匾额:敕建恭亲王府六个大字。世续陪着小心道:“爷,进去吧,在风地里站久了会着凉的。您看外间这寥落的样子,若在原先那势派还了得!臣那时来恭王府,墙对面沿海子到处是车马大轿直出街口二里地,大门口进来出去迎来送往的没有一个正二品以下的官儿,红顶玉带成群结队比宫里还热闹呢!”见皇帝怅然失望,世续立即打住话头偷眼观瞧皇帝。其他一大群侍从也诧异的望着皇帝,心里或多或少琢磨着这位至尊怎么到了大门口不进去了?

荣浩敲了片刻,门里才有苍老的声音响起:“谁,谁啊?怎么这时候来了?”

一位年过60的老家人穿着素朴打开侧门,迈过半人高的门槛瞥了眼前英俊挺拔便装的年轻人外间一群久已不见的精悍便装侍卫道:“你是……”

光绪却抢步在前轻轻一揖:“我是恭王爷的亲戚,今日特来拜访王爷,请老人家前面带路。”说完瞪了荣浩一眼,荣浩回身小声吩咐了皇帝的话,众人停住,只阿克图、奕劻、王商、崔玉贵、世续等人跟了皇帝进门。

老仆人见眼前贵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有礼可爱便放了心,放慢脚步领着众人自己前头带路,脑子里却再想不出奕还有个这么年轻的“亲戚”。他眼光确实老了,连后头跟着的奕劻、阿克图、曾纪泽等原先经常见面的亲贵大臣也没认出,这二年奕被罢了议政王等一切差事官职,原本善于溜须拍马天天赖在恭王府的众多大臣王公有的被皇帝革职拿问、有的早就被斩首不留、有的全家被流放去了新疆黑龙江、那些观望风色巴结差事的龌龊官见奕几次触怒皇帝,早已失了“圣宠”,谁还敢上门?便做了鸟兽散。这也是国人流传千年而相沿袭不便的人走茶凉的本性,一旦发作自来,连道光皇帝的亲子、咸丰皇帝的亲弟、同治光绪皇帝的亲叔都不免落入其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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