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小兵覃文春领着刘存走过一排土房子,在一间较为明亮的房前停下,他整了整军帽,上前一步立正。
“报告排长!人已带到。”
“进来!”
“是!”
刘存跟着覃文春进入房里,就看到那排长迎面走来,亲切地笑着对他说:“小兄弟果然一表人才,穿上这身衣服一下就变得精神了。”边说边友善地拍了拍刘存的肩膀。
刘存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满怀感激地向救命恩人致谢:“谢谢长官!如果不是您及时相救,刘存早已成刀下之鬼了,不知何时才能报答您的再造之恩!”
“哈哈!刘兄弟客气了,我身为军人,保家卫民是我的职责,怎能见死不救?哈哈,来,坐下聊。”说完把刘存让到一张方凳前,刘存礼貌地等他坐下后,自己才轻轻坐下。
“请问长官尊姓?刘存也好铭记在心。”刘存恭谨地说。
“刘兄弟就不用再客气了,我姓李,名克凡,柳州平马人(今柳江县),不知刘兄弟你哪里人氏,为何流落到此?”说完换了副询问的表情看着刘存。
刘存二〇〇一年毕业于武汉华夏地质大学地球科学学院地质学专业,毕业后分配到广西地矿局地质勘测处工作。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就恰好碰到为期两年的全广西区矿产资源的复查,使他有机会查阅了众多的地质资料,其中包括大量的根据地方志得来的历史资料,以及建国以来广西大部分勘测报告和开采记录,甚至包括邻省的矿产资料都有涉及。四年来,他因工作需要到过广西很多的地方,加上在学校时所受的教育,或多或少对目前的年代有些印象,因此对今晚上的问话他已有备而来。
“小弟今年二十五岁,出生于宜山县。我六岁的时候,家里生活日渐艰难无以为继,家父卖掉田产,与家叔一起携家出走广州,随后飘泊辗转到南洋谋生。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春天,家父及家叔所在的矿山因连降大雨不幸被滚滚而下的泥石流所吞噬,整个矿区二十多户人家六十多口人全部遇难……”
说到这里,刘存眼前仿佛真的浮现泥石流的灾难,联想到不知在哪的亲人和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禁泪流满面,哽咽难言,连带李排长和小兵覃文春也双眼微红满脸忧伤。好一会,刘存止住眼泪,深深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感,才将后事缓缓道来:
“难发的当天早晨,母亲吩咐我到二十里外的小镇买油盐酱醋,因钱财被盗我不敢回家,在镇子里躲了一晚,谁知第二天一早噩耗传来,我发疯般奔回矿区,放眼望去满目凄怆,整个矿区已经被埋葬在几十米厚的泥石里。”说到这刘存抬起头,接过小兵递来的一碗水一饮而尽,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一双双充满同情的眼睛令刘存心里愧疚之余也十分感动。
“后来为了活下去,我一路乞讨到了槟城,在码头干了两年多苦力又辗转到狮城,期间数度往返其中,做过米店帮工、工厂学徒,三年前又跟随一位陈姓矿主在安南与上下寮之间探矿,前一个月矿主不知从何处听闻滇桂交界的谷拉河段有黄金矿脉出现,于是他领着我们一行五人历尽艰辛去到那里,谁知昨天深夜被土匪所袭,惊恐之下我仗着年轻力盛逃出,慌不择路穿山过水,到了白天获救的地方已经筋疲力尽了,无奈祸不单行再次遭遇土匪,若不是长官和各位及时搭救,刘存我如今已是荒山野鬼了!在此请各位恩人受我一拜。”刘存说着红着双眼站起来,对着众人就要跪倒下地,李排长急忙抓紧他的胳膊把他按在凳子上。
“刘兄弟不必如此多礼,你虽是落难之人,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屋里的各位弟兄也全都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不知哪一天也就去了——唉!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李排长说着又示意一个小兵倒来碗水,亲自递给刘存:“刘兄弟先喝碗水,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宜山老家可还有亲人?”
刘存双手接过,仰头一气喝干,用手擦了下嘴,满腔忧虑地说:“离家时我年纪还小,也从未听到父母提起家乡之事,哪怕还有亲戚,也不知如何相认了。”
众人也跟着唏嘘不已,最后还是老成的李排长发话:“刘兄弟,你看这样可好?兄弟你现在无依无靠孤身一人,桂西滇东悍匪无数,你要是想寻回同伴十有**希望渺茫了!如果你要回南洋又是千里迢迢耗费巨大,恐怕一时半会难以办到。我看你身板硬实见多识广,不如先留下当个差,能否建功立业暂且不说,待日后世道稍稳再另谋出路也来得急,不知兄弟你是否原意?”
李排长话音刚落,边上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随声附和,刘存何尝不知自己目前走投无路的处境,唯一顾虑的是不知这些军人是那个势力的队伍,但如今除了答应又哪有别的办法?
于是他真诚的回答:“承蒙李大哥及各位兄弟的关照,刘存万分感激!在此先谢谢大家了。”说完就向众人深深鞠躬。
李排长见势大为高兴,一把将他拉近身边连声叫好,每叫一声就重重地拍他一下肩膀,众人也都陆续过来抓手拍肩以示友好和接纳,一时间令刘存感动不已,流水又一次止不住流下。
等大家离去已是深夜,李排长告诉刘存明天一早带他到连部签认,吩咐刘存早点歇息便出去查哨去了。经过再世为人的剧变和一天的惊吓,刘存一贴床板立刻沉沉地睡着了。
※※※
天刚蒙蒙亮,刘存就被阵阵跑步声惊醒。他转了转酸痛的腰背,信步走出门外,发现李排长带着全副武装大汗淋淋的士兵们围着营房跑圈,仔细一数连李排长在内一共二十七人,加上东南角入口处和西北土坡上的两个哨兵合计二十九人。
以前,刘存在书上和网上常常看到有关的记载和评论,对民国初期的军队没有什么好印象,小时候在电影中看到的更是不堪,一直认为他们不是军纪涣散就是欺压百姓,打起仗来一触即溃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多生两条腿。但眼前的这支小部队,尽管处在穷乡僻壤,武器落后生活艰苦,却拥有严明的纪律和刻苦的训练,这让刘存心里感到惊讶和敬佩。据刘存昨天的了解和推算,现在可是一九二一年初夏,黄埔军校要在三年后才出现啊!这是谁的部队呢?他不禁对这支队伍的长官充满了期待。
刘存从小溪边洗漱归来,李排长已经背着步枪在门口等着了,刘存快步走到他面前想敬个礼,又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不知算不算个兵,而且没有帽子,右手举到胸前便僵硬在那里,惹得厚道的李排长哈哈大笑开心不已,好一阵李排长的笑声才停下来,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覃文春早已牵着两匹杂色云贵马等候在那里。
李排长接过缰绳一步跨到马上,刘存却站在马边一脸愁容,无可奈何地对李排长说自己不会骑马,李排长笑着告诉他这马很善骑上去不用担心,我们不急慢慢行走。最后在覃文春的帮助下刘存才手忙脚乱趴上马背。
一路上李排长耐心地向他传授骑马的知识,讲解动作要领,看到刘存渐渐有些模样之后,才把自己队伍的情况对他进行详细的介绍:原来这支队伍叫广西模范营,一共四个连,大都在桂滇边境驻防,主要的任务是剿匪和缉拿烟土。营长姓马,是日本士官学校留学归来的,所在的小队是一连二排,连长姓白,保定三期的……
约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叫禄丰的小村镇,在连部驻地门口下了马,哨兵笑着向李排长敬礼,回礼之后李排长就牵着马,带着刘存向里走去。来到一排瓦房边上,把马拴在一棵芒果树上,李排长吩咐刘存在原地等候,自己向十米外的营房快步走去,尽管有一段距离,李排长的报告声和屋里的应答声仍隐约可闻。
约十几分钟后,李排长和两位军人走出屋子,一起停在门前向刘存看过来,李排长走前半步对着刘存大声喊到:“刘存,过来!”
“好的。”刘存随口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三人面前,停下后略带腼腆地望着三人:李排长站在左边,右边的那位军人身材健壮,身高大约一米七十左右比李排长略高一点,国字脸,双目狭长嘴巴宽大,一看就知道是个严厉的军官。中间那位背着双手,身材挺拔,约一米七十七、八的高度,估计要比自己高出一、二公分,一双眼睛清澈深邃,笔直的鼻子,略薄的嘴唇紧闭,整体给人一种难知深浅、不怒自威的感觉。正当刘存还在观察揣摩的时候一声吼叫把他吓了一跳。
“立正!”右边的军官大声下令,刘存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随即又感到一丝恼怒,原本倔犟的性格不知不觉地表露出来,心想你不就是个小小连排级干部嘛,老子还工程师呢,你吼什么!于是眼带不屑的和他对视起来。
“你叫刘存?”军官又大声吼起来。
“没错!”刘存也不示弱。
“见到长官为什么不敬礼?”
“耶!怪了,什么时候我已经入伍了?”刘存干脆放肆起来,转向李排长怪声怪气地问到:“李大哥,什么时候批准小弟当兵的?你怎么不通知小弟一声?再说了,大家都穿的一个样,又没有明显的军衔标志,小弟初来乍到又怎么分得清官兵呢,对吧?”
“这……”李排长着急地看了看站在中间的军官,刚发话的那位更是气红了脸,仿佛随时都有痛打刘存一顿的可能。这时,中间的军官爽朗地笑了起来:
“好!有胆识!”说完向前迈了一步,刘存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徐徐向自己逼来:“刘存,从现在起,你已经是我们模范营一连的士兵了!”
“真的?”刘存下意识地问。
“真的!刚才连长和连副已经批准了。”李排长担心刘存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接过了刘存的话:“刘存,还不快敬礼?”
“是!”刘存到底也参加过军训,兴奋之下的敬礼倒也有模有样,使得三位长官颇为满意。
“刘存,我给你介绍一下你的长官,省得你日后记不得。”中间的军官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刘存说:“李排长你已经认识了,这位是王若滨王连副。”
“长官好!”刘存对着刚才还在大吼的王连副敬礼,换来王某人一个满意的微笑。刘存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日后会被王某人借机报复,现在看来这个敬礼非常值得。
“最后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军官接着说:“我是你们的连长,我姓白,叫白崇禧。”
“什么?”……
刘存瞬间睁大了眼睛,咧着大嘴,脑海里一片浆糊,只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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