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己知彼（1 / 1）

转眼之间，又一个中秋佳节就要来临。

时间对刘存是那么吝啬，一天不到六个小时的睡眠和不分昼夜的忙碌，让他不得不把每天早晨一个小时的随队训练减少到两天一次。看到白崇禧整天都是双眼布满血丝和黄绍竑日渐消瘦的面颊时，他只有更加努力主动，默默地增加工作量。

上午九点以前，刘存一般在军营中渡过，他要检查各团的训练情况和验证《训练纲要》的效果，以便发现问题及时解决，毕竟，讨贼军还属于一支年轻的队伍，一支队伍的发展壮大往往取决于建立初期打下的基础，优良传统的形成和传承，关键在于发展初期的思想理**。

九点刚过，刘存出现在军政府的办公室里，随着政府各部门的建立，行政工作也渐上轨道，这还多亏李济深督办的无私帮助，四十五名政府职员中将近一半出自他麾下，而且个个能独当一面，让刘存腾出很多宝贵时间。如今刘存除了签署各种文件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与谢长庚这几个议政委员探讨经济建设方面的事务。三个月前，谢长庚加大对自己服装工厂的投入，接到讨贼军两万套军装和一批配套用品的生产订单；水运大王林秉忠获得讨贼军的军需运输业务后，一个月前在龙墟镇建成投产的制鞋厂和皮革厂相继投产，也获得讨贼军一万双军鞋、一万条军用皮带和一万套皮质弹匣的订单。这还是讨贼军的第一批订单，梧州众多商贾岂能坐得住？纷纷找到刘存要求一视同仁！借此机会刘存专门召开了‘政府工商业发展规划会议’，刘存在会上详细分析了目前梧州工商业的结构和弊病，提出整体发展的思路，针对不同个体的现状提出自己的建议，使得众商家大呼开了眼界，其中几人若不是还记挂着后面的议题说不定早已回家开工了。经过三天的讨论，会议做出的《梧州五年基础建设暨工商业发展纲要》和《军政府采购招标办法》的议案，并获得议政委员会的全票通过，即日起颁布施行。当这两份文件呈送西江善后督办行署备案时，李济深拍案赞叹，立刻派专人将誊件呈送广州政府。

午饭时间刘存尽量不赴宴或招待，除了时间方面的考虑外，他喜欢梧州的街边小吃，大排挡的摊主从刚开始见到刘存时的惊惶失措到如今的随意交谈自然亲近，这种平静恬淡的感觉令刘存十分留恋！当然，在刘存周围众人无法知觉的角落，总有五个张成严密安排的特情人员。公审大会之后，四名漏网残余在一个雨夜的街道拐角，用手枪对刘存进行报复，刘存运气不错枪法精准，击毙两人击伤一人，自己毫发无损，此事把黄绍竑和白崇禧惊出一身冷汗，立即责成情报处作出检讨，从那时起刘存的视野中常有模糊的影子晃过。

下午两点到晚饭时间，刘存与白崇禧等一干将校基本是在作战会议室和各种地图前渡过，三个月来，下属军官中俞作柏、李明r、粱铸、曾少坤和龙剑光这五人给刘存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除了普遍高于其他同僚的军事素质和领悟力之外，十分善于总结分析，在队伍管理和战略战术方面逐渐形成自己的特点，对比其他校官，这就显得十分难能可贵了！教导营是刘存最眷顾的地方，连白崇禧都不时下去视察观摩，认为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军事学校的雏形，一问刘存果然他早已有了计划。

黄绍竑外出的时候，晚上通常是白崇禧和刘存相处的时间，两人一年多来形成的默契和习惯一直保持，自从情报系统初具规模之后，张成也随之加入了这个小圈子，刘存白崇禧的言传身教和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吸收，使得他的知识和经验快速增加，气质也在悄悄变化，隐隐像个独当一面的大将。按刘存的话说，张成缺少的只是一个随时可能到来的契机。

各地的情报源源不断汇集到这里，忙碌中各种应对之策自然多了许多胜算，今天李宗仁的回信，就让刘存和白崇禧考虑很久。

“伯庸，你分析李德邻部近期的编整，更名为‘广西定桂军’其用意何在？”白崇禧问。

刘存细想了一会，拿过桂中情报处的密报重新看一遍，不确定地回答：“据桂中处刘亦清之情报看，自陆荣廷进入南宁，其旧部第一师之陆云高、自治军第一军之蒙仁潜等纷纷离开南宁以防受其控制改编。前期陆云高所部五千七百余人分成两部移师驻扎宾阳、横县和平南、桂平，上月又以连接驻防之地为借口向李德邻强索贵县，李德邻三千人马不到且装备陈旧，权衡之下只得撤兵兴业，如此一来就算李德邻器量恢宏、含笑容忍，其手下之将岂是易与之辈？李德邻更改名称整编所部，是否有改弦易辙、收复失地之意？”

白崇禧点头赞同：“不错，我亦作此想。上封回函李德邻宛然拒绝我军联合讨伐陆云高部之建议，称陆部势大，兼有山炮若干炮艇一艘，全军装备精良补给充足，近期不宜图之。此次回函虽依然不提联合但对陆云高部深表不瞒，我度其早有与我军联手之意。他只是担心我军倾力讨伐哪怕一路凯歌也未必能站稳脚跟。”

这是张成在一旁轻轻说道：“一周前有密报显示，驻守八步之沈鸿英之子沈荣光在郁林出现。”

“哦？竟有此事？”刘存严肃地看着张成：“你为何如今方说？”

张成连忙回答：“提供此情报之人是个新手因而不敢轻信，为证实此事，我命令所有通往桂林和八步之要道均严密监控，今日下午方才得以确认。”

刘存放下心来歉意地对张成说：“是我错怪你了！不过日后千万牢记，任何蛛丝马迹均不可大意，往往因疏忽微不足道之小事而导致全局被动！此事若提前得知哪怕尚未证实，亦可给我等许多准备时间从容做出预案。切记！”

张成愧疚地点头：“此教训张成牢记在心！”

白崇禧爱惜地拍了拍张成的肩膀：“也不用太过自责失误在所难免，你已非常优秀！我等只要加倍努力方能求得最大限度之准确，况且此次亦未造成损失，决不可因此而动摇自信啊！”

刘存接口说道：“张成，你的分析又是如何？尽管说来无需顾忌有何遗漏。”

得到两人的鼓励和信任张成重振精神恢复信心，显示出良好的大局观和敏锐的判断力：“依我看，沈荣光此去郁林，无非想拉拢李德邻附合。保守估计，沈部定会要求在他进攻梧州时李德邻部勿援助我军。此事亦是李德邻不敢与我军联手讨伐陆云高部之重要原因，因为只要在我军逆江而上战事胶着之时，若沈部全力一击必将攻破兵力空虚之梧州，站稳梧州之后，沈部所要收拾之对象，首当其冲就是李德邻部自己了。”

“说得好！”刘存和白崇禧忍不住一同高声赞扬，两人都为自己阵营中有这样一位深谋远虑之将才而欣慰。

※※※

中秋佳节，刘存和白崇禧分头进入军营与士兵一起共度良宵。

刘存来到北营，这是四团的驻地，宽广的操场上分三个方阵摆上木板架起的长桌，团长韦云淞和升为团副兼一营长的粱铸一把将刘存拉倒自己的那一溜桌子旁，拿起大碗就要敬酒。刘存忙托住韦云淞的手问道：“世栋兄，警戒和机动布置如何？”

“伯庸放心！三个营每营一个连在防地驻守，各处岗哨增加一倍。向北每条道路各有一个侦查排分段前出四十公里。”韦云淞正容回答。

韦云淞表字世栋，九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神经失常，家境悲凉，他兄妹五人靠排行十三的伯父抚养。刚满十七岁，他怀揣仅有的八文铜钱步行八百里到桂林，考入蔡锷所办的学兵营工兵队当学兵，后来的军旅生涯中表现出过人的周密和果断。韦云淞的成熟稳健令军中众人感到放心，刘存对他也一直心怀敬意和尊重。

刘存握着他的手坐下互敬三碗，便与他和粱铸交谈起来。开了几个玩笑之后，刘存带着两位团长到各营敬酒，二营是曾少坤营长三营是李言平营长，如果说全军官兵对刘存的感觉是亲切和敬佩的话，这两营的官兵对刘存的感觉就是充满着感激和崇拜！刘存低声吩咐一下身边的警卫员，在曾少坤和李言平的迎领下端起大碗走过一队队欢呼的士兵身边，一路碰一路喝过去……

天还没亮刘存渴醒，他撑起身体步履蹒跚的走到客厅，抱起那个装满五斤茶水的青花瓷壶仰头就灌。警卫员听到动静赶来时刘存已经穿好衣服正在扎腰带，警卫员心想昨夜背他回来自己累得一塌糊涂，怎么天还没亮又要训练？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刘存向五十米外的教导营操场跑去。

刘存洗了个澡又精神抖擞地来到指挥部，白崇禧、黄绍竑以及陈雄均已早到，一干校官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刘存逐一打完招呼就把陈雄拉到边上的红木沙发上坐下：“德广兄，我的那几套设备如何？”

陈雄故意大声逗他：“吔？我说伯庸，大哥我坐了一天一夜的船赶回梧州，一见面你不好好恭维几句就问你的那些玩意？嘿！什么时候你给我钱了？怎么我没有印象！”说完做势欲走，可刘存的手劲一点都不小，陈雄挣扎了两下没办法也就不动了，只是双眼望向天花板一副你耐我何的表情，气得刘存只想骂娘，见此情景黄绍竑和白崇禧等人也笑眯眯过来凑热闹，刘存刚想恶狠狠的威胁几句也就不好意思出口了。

黄绍竑笑着说：“伯庸，此次我广州之行受到孙先生的接见和鼓励，按你的办法找到孙公子和杨财长诉苦如愿没有拿到钱，但其他的政策和暂行编制都一并获得批准。倒是在酒宴上廖先生和胡先生先生发话了，要向广西讨贼军要人，我一听就知道任公（李济深）又胡乱举荐，于是就说没问题！我黄绍纮第一个报名，结果换来一顿数落。唉！当场我就感叹：同样是人呐！他刘伯庸除了模样过得去之外又有哪一点比我们兄弟几个强？人比人气死人啊！”

黄绍竑话音刚落大厅里发出一种哄然大笑，连角落里的两个发报员也难受地捂着嘴巴笑得面红耳赤，刘存干脆谁也不理独自倒茶去，直到众人笑够了才一同进入作战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一股无形的肃穆之气迎面而来，所有人全都收起了轻慢之心迅速坐下，黄绍竑看了大家一眼开始介绍情况：“此次广州之行，大本营已经批准我军下一阶段之作战计划，并授权我军全权处理广西之军政要务。可以说此次广州之行满载而归！”

看到大家高兴的神情黄绍竑话音一转，隐隐透出肃杀之气：“日内，我军将开始第一阶段之讨贼作战，现在请白参谋长布置作战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