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人进屋打断献王的一往情深,是城外传来的号角声把付明从沉思中唤醒。凄凉空渺的胡茄声在寂静的旷野上飘荡,夹杂着隐隐传来的喧哗声,远处的武器反射着点点寒光,攻城的清军开始集结了。
站在城头的付明,任寒风击打着脸面与胸膛,他直盯着远方敌兵组成的刀山箭海,面沉似水。豪格用兵果然不同反响,连夜行军之后,只在早晨稍事休整便列队出战,至少在“军令如一”上无可挑剔。事实上,虽说一夜劳顿,可比起刚经过攻城战事的献王大军,豪格的兵将还是新锐之兵。但若拖下去,随着城防的加固,只对守方有利吧。
结好阵势的清兵,终于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号角声中,如潮水般向淮安城涌来,转瞬间距离城墙就只有五百步之遥,兵锋直指联城阜成门。
付明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一点创意都没有,连主攻方向都与昨日的攻城阵如出一辙。负责镇守联城的陆浩天这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行了一个刚学会的举手礼,请示道:“主公,看来鞑子也要主攻阜成门,殿下还是撤往旧城吧。适才,刘大帅也派人通知,让小将务必将主公送回旧城。”
付明摆摆手,“孤自有分寸,你做好你的事就是了。”
陆浩天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但也不好再劝什么,主公的胆色过人,这是全军都知晓的,劝也没用。刚离开献王,就有一名守城军士挥动着手中强弓,向他喊道:“陆将军,咱们开射吧。”
陆浩天趴在城垛上观察着越来越近的敌兵,镇定地说道:“急什么,先不要放箭,等鞑子再近一近。”实际上,献王军中的箭矢少的可怜,原因是淮安大营中本就不多,献王来时也只是轻装突进,而城中库存的原有家底也在昨天的战斗中使用了大半。大明朝败坏的军政,使得明军的后勤补给非常恶劣,献王与他的军队正在吞食着这颗恶果。
城头的弓手紧张的凝视着越冲越近的敌人,心中默算着距离。强弓缓缓拉开,只等着一声令下。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付明与陆浩天,还有所有守城的官兵终于都看清了来敌,竟是汉人,而且都还身着明军的盔甲,只是光秃秃的前额很明白地告诉守军,他们是汉军降部——不到关键时间不动用满洲兵,即使在关键战役中也大抵是让汉军打前阵,满洲兵将处于二线,这已经是满清统帅们惯用的手段了。道理很简单,这样既可减少伤亡,又可起到监视汉军和在最后关头夺取胜利首功的妙用。
留守旧城的李本深等老高营官兵这时也都急红了眼,攻城的汉军头目就是那个谋害老帅的许定国,如果抓到,该千刀万剐。可是敌军的全部主力却都放到了联城,旧城较之新城还要高出数米,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清兵围住阜成门,向上攀爬,如同蚂蚁发现了可口的食品,黑乎乎地一片。
阜成门城下,是连天的喊杀声;城头,却是不动如山的沉静。
“放箭!”陆浩天没时间发什么感慨,随着这位少年将军的一声厉喝,上千只箭矢划破守方的沉默,向敌人呼啸而去。
弓弦震动的余音尤自回荡不绝,下一轮齐射已然开始。密集的箭雨如蝗虫食田般扑向妄图攻城的士兵,疯狂的穿刺,鲜血如烟雾般腾起,开出绚丽的花朵。清兵汉军营整齐的阵线一下子就散乱了,他们匆匆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竟不顾长官命令,向后方逃窜。
付明又发出一声冷笑,降兵会为鞑子卖命吗?以汉制汉,也得有个章法啊。向城下望去,死尸如同随意丢弃的杂物,七扭八歪的四处都有,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缓缓渗入了早已凝结成暗紫色的大地——这片作为战场的土地,在昨天就已被另处一组攻守双方的鲜血浸泡得改变了颜色。付明冷峻的眼光很快发现数具尸体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好像一只鲜红的刺猬,不由得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儿?”陆浩天也对部下的效率感到有些不满,他也在指着城下那些尸体,“这箭是怎么射的?全射到一个人身上了?”毕竟,城中的箭矢储备能否够今日用,还未可定,否则主公又何必在固守坚城即可退敌的情况下,出奇策诱敌进城。
此时,就在昨日付明站过的那个土坡上,在众位满洲将领环晓之中,一位身材魁梧、满面凶相,身着满洲王服的中年男子浓眉竖立,大声咆哮着:“去,告诉许定国那老汉狗,如果再有汉兵敢往回跑,本王第一个先砍了他的脑袋”。话音未落,身旁一个硕勇的戈什哈就勒马窜了出去,一缕轻尘直奔淮安城下。
站在这男人身边最近处的一位满洲大将,听罢哈哈笑道:“阿巴泰王爷也早该怒了吧,只怕不等王爷您的命令到,他就会砍了许定国的脑袋。这些没用的蛮子,活该都是当奴才的命。”原来,这位王爷正是清军统帅大清肃亲王豪格,说话之人比他还要高出半头,但神色间却远比豪格更冲动。
豪格发怒归发怒,思虑却依然清晰,他瞟了对方一眼,用马鞭指向战场上说:“谭布,汉军极有可能突然溃退,你去跟准塔说,提防城中的蛮子乘胜追杀,乱了我军阵脚。”
“喳”!梅勒章京谭布可不这样看,他并没把城中守军放在眼中,自从入了关,就从来没见过敢于抗命的汉人,这些汉人也是一个样子,只要再加一把劲,自然会投降,根本用不着出动高贵骁勇的满洲壮士。
寒风掠过正午时分的旷野,带来一阵血腥的气息。这气息让站在饶余郡王阿巴泰面前的许定国颤抖,他的眼前摆着几十颗手下将士的首级,这些人因为当逃兵被阿巴泰的督战队阵斩。
“许将军,如果再有汉兵敢后退,那么在这里摆着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阿巴泰狞笑着,骑在马上的他似乎只要不高兴,就能踩平这个被酒色掏空的老家伙。
“是,是,是”,许定国努力使自己说出的话不哆嗦。
于是,新的一轮攻势开始了。城内,陆浩天已经来到了城门前,他的身后跟着五百名刘营精骑,再后面,是整装待发的两千名重装予兵和两千名排刀兵。
战马不安份的嘶鸣着,前蹄刨着地面。“等死吧,鞑子,狗日的汉奸!”陆浩天压抑着心中狂烈的求战情绪,仰头向献王的方向望去。
城下的清兵越来越多,可是箭矢却越来越少,当付明的警卫营也要到城垛前砍杀侥幸爬上城头的敌兵时,付明终于向陆浩天打了一个手势。
阜成门突然大开,陆浩天一马当先冲出淮安城,献王昨日赐给他的赤红战袍在风中猎猎抖动,银甲也在正午阳光下散发着魄人的寒光,五百名骑兵紧随其后,转瞬即至,如同一把快刀迅猛地刺入清兵身后。
这一出击,大大出乎清军的意料,许多士兵还没明白是怎样的情况,就被马刀砍翻在地。可是陆浩天并没冲出多远,五百人的骑兵队只在城墙下纵横冲刺,把清军的攻势梯次冲散得混乱不堪,一时间搞得清军将领完全无法有效地组织士兵反扑。
待督战的阿巴泰与许定国刚刚稳住阵脚,陆浩天身后的四千名步兵分两个密集方阵冲杀而至,近丈长的予枪、明晃晃的排刀,仿佛是枪林刀丛,要将面前的一切阻碍都刺穿、都碾碎。
梅勒章京谭布奉豪格之命来到率领满洲骑兵主力的固山额真准塔身边,这时见战局瞬变,急忙向准塔建议道:“准塔大人,我们是否该冲过去教训一下那些蛮子!”
“不用急,如果到了火候,肃亲王自然会令你我出战”,准塔神色沉静,这群明军让他想起了关宁铁骑,或许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吧,因为那彪悍的战风实在是太像了。
清兵的阵势在明军猛烈地打击下终于崩溃,无论许定国与手下将官如何喝骂,溃散的士兵都四散奔逃,不能阻止。
陆浩天见状大喜,没想到突袭得效果如此之好,他纵马提枪,率骑兵追杀逃敌。正好,有一名督战的满洲兵距他只有几步远,他舍开身旁的汉兵,直取其后身,那鞑了只好回身抵挡,却被陆浩天抖了个碗大的枪花,一枪挑倒。坠落马下的身体尚在马蹄前颤动,紧接着就被跟进冲杀的明军步兵淹没。
陆浩天倒底还是年轻,杀得性起,竟越追越远,付明却看出了门道,一边急忙鸣金收兵,一边唤来近日被他留在警卫营中的陈再起,命令道:
“再起,把营中骑兵全部带上,到门前集合,准备立即出城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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