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卫走后,阎圃心中就极不平静,仿佛就有一种受了他人愚弄的感觉,待看到城下归来的败兵,立时就知道汉中已经完了。他知道,自己又中了计,要不是自己鼓动张卫出城袭击刘安,安安稳稳地坐在这褒中城中,刘安又如何能够取下褒中城?现在,他更猜想地到,刘安绝不会让汉中有喘息的机会,更不会让益州刘璋伸出手来,汉中是真的完了。想到昔日张鲁对自己的看重,再想到张卫对自己的尊敬,仿佛都在眼前,阎圃不由看了看身旁将士手上依旧闪着寒光的刀剑——为什么自己三番两次的中计,却就是不长记性呢?先丢掉了散关,现在又将丢掉褒中城,连着丢掉整个汉中,自己有何面目再立于世间?有何面目再回去见张鲁、再见汉中的百姓父老?
城下的喊杀声越来越贴近耳边,阎圃不由走到了城墙边缘,借着城墙上的火光望去,只见众兵中,赵云已经率人赶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想关城门已经来不及了——既想让败兵入城,又想让赵云不跟进来,太不可能了。阎圃想令将士乱箭将赵云击走,但是,那还是没有什么用,刘安大军到来,褒中城还是挡不住,难道就眼看着自己的将士被自己下令射杀?阎圃不由叹息一声。
“大人,您快走吧。”阎圃身边的一个将佐劝阎圃,道,“现在大军已败,这褒中城看来是守不住了。”
“你走吧。这城里还有一千兵马,这场争战胜负已经决定,留在这里根本无用,你赶快带回汉中城,再加上城里的兵马,还可以抵挡刘安一阵,还可解汉中城一时之危。”说到这里,阎圃看了看众位属下,道,“我现在就还有一个愿望。我阎圃自负才能,没想到连番败在刘安的手上,刘安名动天下,其实也不冤枉,但我还想再仔细看一看刘安的模样,了却这最后的**头。”顿了顿,阎圃又道,“我率兵驻守散关,杨昂听我的计划,出关袭击刘安,散关失守,大人没有追究,我心里很难安稳,现在,我驻守褒中城,张卫将军听我的计划,又出城袭击刘安,褒中城立即就要失陷,这前后两万多将士,一点一点地丧于我手,我阎圃再也无面目再见大人,再见百姓父老。最后,总得有人为这失败负责,就让我来吧。你们走吧。”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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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张卫部下已毕,留张卫在帐前听候调用,刘安催促兵马来取褒中城,才刚走了几步,赵云遣来兵士报告说已经取下了褒中城,并且生俘阎圃,这让刘安心中高兴。刘安明白,取下了褒中城,从此汉中再无险可守,就可以东征西进,打开通向汉中的其它道路,还在汉中占据了脚跟,不,不应该说是脚跟,应该说攫取了汉中——这以后的一切,都在自己手里。
时间是不可以等的。刘安明白,多一刻钟,这汉中的形势都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刘安立即命令孙礼率兵四千出定军山,然后直奔阳平关,接应出陈仓的李严,命令霍峻率兵四千东征东乡,打开子午谷等两条入汉中的小路栈道,同时也防备荆州刘表对汉中的干扰,又命令赵云火速出兵汉中城,进攻南郑一线。吩咐完了这些,刘安才率领徐庶、法正、陈到、杨昂、张卫等进入了褒中城,来看阎圃。
眼前的阎圃,和日前的阎圃已经是两个人了。想起阎圃站在散关之上、褒中城城墙上衣带随风而起的样子,来到阎圃所在的偏房中的刘安一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阎圃——下巴上的胡子也沾了些水珠,眼睛也没有了活力,让刘安看到是一种说不出的决绝,衣服虽然还传着那身衣服,但这些衣服却没有了生气,让刘安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
“阎大人,”刘安道,“长安和汉中虽然相邻,一直听说阎大人为张鲁大人将汉中打点地井然有序,深得汉中百姓的爱戴,刘安甚是钦佩,也一直想拜见,却是总是无缘,今日总算见到了阎大人。军旅征战,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在这种情况下,还望阎大人见谅。”
“我也很想见一见名动天下的刘大人,还有各位大人,顺便听一听众位的话,现在终于了了我的心愿。”阎圃长出了一口气,道,“刘大人手下能人众多,我阎圃也败得口服心服。”说到这里,阎圃停了一下,接着道,“在我手中丢了汉中,我阎圃无脸面再见汉中百姓,城破前本想自杀,却被众将拦住了,想到刘大人是英雄豪杰,阎圃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阎圃又顿了顿,接着道,“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屋里玩耍,不小心被针扎出了血,虽然是一件小事,可是,我一直不能够忘记,那血令我害怕,因此,我肯求刘大人不要让我见到血而死。”说着,阎圃想到血花飞溅的模样,手不由得抖动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阎圃,屋里的众人都不由一愣。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这沙场之上,怕死不足为奇,可竟然还有人怕见到血,这个人竟然是经历了两场大规模厮杀的阎圃——看那不禁抖动的手,不由让他们不相信这是真的。
“阎大人,刘大人向来爱惜人才,阎大人是这汉中的名士,刘大人在我等面前也常常称赞大人,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大人的意思。”法正看了看正在颤抖的阎圃,接着道,“阎大人既然决心求死,我也不好劝阻,你就不想想你家人吗?没了你,家中就没了大梁,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生活?”
“不要再说了。我阎圃不单怕血,还更怕死,也许众位再说几句,我就会改变主意。请众位不要再说了,我阎圃感谢众位。”阎圃深鞠一躬,道。说完,阎圃掩面走出了偏房。
义士。
看着阎圃走了出去,刘安不禁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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