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胤禛走到后花园的时候,何柱儿气喘吁吁的跑来禀报,“主子,邬先生等人正在书房里吃酒呢。”胤禛点点头,示意知道了。何柱儿就退下了。后花园里的书房是胤禛专门为谋士邬思道和江湖怪客圆觉、文通修建的,平时是胤禛和这些府上清客商量大事的地方,防范最是严密不过。胤禛为人谨慎,合府上下几百家奴,没有一个招的现成的,全是他在外面办差或是游历的时候碰见的苦命人。这些人要么是遇到灾年活不下去了,要么就是含冤受屈的,就连叫花子也有。虽说来历各有不同,但全都是胤禛亲自从火坑里拉出来的,可以说合府上下几百家奴全都受着他的救命大恩,是一点不为过的,有的更是全家人都在王府为奴,最是忠心耿耿。可就是这样,胤禛也并不放心,还下了严令,不准他们踏入后花园一步。就算是那些有了官身的门人不奉令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可以说,这是王府最核心的地方了,所有的机密和谋划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胤禛悄悄站在窗下,往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原来里面一个书生和两个和尚正在吃酒猜围棋子。只见圆觉两手各捏了一把棋子,正叫邬思道猜。邬思道微微一笑:“你这是二八之数。”圆觉撒开手一数不多不少刚好十六枚,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还是个二八之数。”打开手一看,是六枚。圆觉正要说不对,转念一想,八减二不正好是六吗。文通来了兴趣,也伸手抓了把棋子,让邬思道猜。邬思道摇头笑道“管你和尚怎么变,书生却要以不变应万变,仍然是个二八之数!”文通摊开手一瞧,呵!正好是十颗!胤禛再也站不住了,推门走了进去,右手胡乱在棋盘上抓了一吧,左手示意站起来给他见礼的三人不必多礼,也不说话,就这么瞧着邬思道。“看来四爷是要考考我呢。”邬思道笑吟吟的道。“四爷手里抓的自然是九五之数!”一句话石破天惊,说的胤禛三人脸色立变。胤禛心里一阵狂跳。因为《易经》里有这么一句‘九五飞龙在天’,历来人们就把九五之数看作帝王之数,贵不可言。这才有了九五至尊之说。
胤禛赶紧张开手,圆觉、文通也凑过去看,一数,刚好一十四颗。更是满坐皆惊。今天邬先生虽是信口到来,却又不象是玩笑话,难道他是有意这么说的。胤禛刚要问话,却听邬思道又道:“这虽是个游戏,但四爷信手拈来,书生随口道来,却凑巧一语成箴,不得不说是天意啊。”胤禛听邬思道越说越明,下意识的望了望窗外。“怎么,四爷担心窗外有耳,不是和尚夸口,方圆三四十丈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这双耳朵。你老不信,那好,敢问四爷:在园子门口,四爷是不是听了管家何柱儿的回禀,才知道我们在书房的?四爷从偏门进的,路上没留心,还碰到了旁边的花瓶,然后先到了花园赏了一会花,这才绕到窗前瞧我们猜子,瞧了一会儿才进来的。四爷,和尚说的可对?”
此言一出,除了文通,胤禛、邬思道吓了老大一跳。两人知道圆觉武功高强但没想到其内力造诣会如此之深。邬思道笑道:“好你个和尚,还悄悄的藏了一手。”一正色又对胤禛道:“四爷,你刚进门时,学生就现你脸上藏着一丝阴霾,难道是今天弘昼小阿哥闯祸了?可小阿哥看起来不像是会闯祸的人啊!”想起精的像鬼似的弘昼,说到最后邬思道有了几分疑惑。“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胤禛把今天生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听的众人又是惊奇连连。也说了自己的担心,今后该怎么办。顺便求证了一下弘昼的话。“说起来,我还没感谢邬先生的教导之功,真是让胤禛惭愧啊。”邬思道心里一阵苦笑,我的好四爷啊,你惭愧我岂不是只有惭愧至死,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更是和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口中却道:“四爷此言真是折杀书生了,瘸子可不敢贪天之功,小阿哥天资聪颖,往往能举一反三,想法虽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让书生屡有茅塞顿开之感,虽说瘸子占了个教导的名分,却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探讨啊!就连小阿哥今天对《三字经》的见解,瘸子也是第一次听到啊!”胤禛一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没想到弘昼还有如此天赋,可我就是担心他身子骨啊……”胤禛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屋里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邬思道动容道:“瘸子一直觉得奇怪,四爷如此严厉的人,怎么会对弘昼小阿哥如此宽容,却没想到这是四爷的拳拳爱子之心,让人感慨!不过,四爷此举却是多虑了,小阿哥闯过了前面那一劫,已是脱胎换骨了。”见胤禛疑惑,笑道:“四爷不信?请不彷问问和尚。”
“没错,和尚前几天和老邬一起去看了看小阿哥,现小阿哥全身经脉却无师自通,惊奇之下,用师门密传的摸骨之法查看,这一看不打紧,把和尚吓了一大跳,小阿哥竟是千年难遇的练武奇才。天资之高,和尚是自愧不如,心喜之下,还问过小阿哥是否愿意跟和尚习武呢。”圆觉说道。
若是平常人家,想传下衣钵的圆觉早就开口收徒,可这是天家,胤禛再礼贤下士也有主仆名分之别,若是传几招散手倒也无妨,可惊艳之下的圆觉已是有了托付衣钵的想法,这几天正在苦想该怎么向胤禛开口呢,没想到今天话敢话的赶上了。当下不再犹豫,起身向胤禛纳头便拜,“和尚不才,想借小阿哥传下衣钵,请四爷成全。”
“圆觉大师快请起”胤禛伸手要扶却那里扶的动,讪笑道:“我这到是有点不自量力了,好,好,大师,我代弘昼答应了,快请起来。”圆觉听了,当即给胤禛磕了三个响头,这头磕的是真心实意。只见铺在地下的青砖是一块接着一块的裂开,圆觉面前的青砖已经成了粉末。当众人心里骇然时,圆觉一跃而起,兴奋的哈哈大笑:“师父,师父,你总算有一样不如我了。”圆觉口中的师傅众人都知道,是当时纵横江湖几十年、罕有敌手的李云娘大侠。圆觉武功虽高,却也不是他师傅的对手。众人心里正在纳闷时,圆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一怔,不觉莞尔失笑。“师父啊,和尚武功虽如你,但收徒弟的本事你就远不如我了啊!我收的徒弟比你收的徒弟强了何只百倍。”
胤禛更是放声大笑:“好,好,等弘昼一回来就让他拜师行礼,到时还请邬先生一起受礼,不要闲小儿愚钝才好啊。”说着已经看向了邬思道,心想反正要拜师,一个也是拜两个也是拜,干脆就一起了。邬思道连连摆手,说道:“四爷,不用,瘸子擅长的是阴谋,却不是明师,就这样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就好,和尚此举也是迫于无奈,他是师门规矩森严,不得不如此,而书生就不同,是百无禁忌的。不过,四爷,你要是想给小阿哥找个文师傅,瘸子到有个人选。”“哦,是谁?”胤禛来了兴趣。“当今皇上的布衣朋友,桐城方苞。”邬思道狡黠一笑。
胤禛知道这个方苞,是桐城派文坛之,有名的鸿学大儒。皇上南巡的时候交的布衣朋友。说来还有一件趣事呢。当时,龙舟还行驶在河面上,皇上已是换了衣服,带着张廷玉、侍卫刘铁成悄悄的下了船,来到了江南一个小镇上私访吏治。三人走进了一家茶馆,里面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康熙听了一会儿就现,虽然众人是七嘴八舌,各有话题,但主要还是议论的皇上南巡的事。只听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的老说到:“皇上南巡到处都是迎来送往的官员,这没什么奇怪的。今天到场的几十名官员中有一位河督府的丰大帅,在场的官员数他的官最大,还有红顶子呢。你们不知道,这红顶子的讲究可多了,有正红、血红、银红、老红,各色各目,名堂多着呢。”
康熙来了兴趣,按官制,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加戴红宝石顶子,只是按官职大小红宝石大小不一罢了,是没有颜色之分的,怎么会多出这么多名堂。旁边有人高喊:“欧阳先生,知道你老见多识广,就请你给我们讲讲如何。”“好,那老夫就给大伙儿说说,正红那是指正经八百靠战功或是政绩挣来的;银红嘛,顾名思义,就是拿银子换来的。”说到这儿就有人插话了:“正红是靠战功挣来的,那血红呢?”“这里面区别就大了,就比如说前年的图军门,奉旨剿匪,土匪不过三十余人,这为图军门一口气杀了八百多人,他的顶子就是拿人血染红的。说起来,最惨的就是老红了,一句话,少做事多养生,熬到头花白也许能挣一顶红顶子,就是老红。”
一席话,说的大伙儿都乐了,就连康熙也听的津津有味。又有人问道;“那欧阳先生你说说咱们这位丰大帅的顶子是什么红呢?”“我给你们说说,这位丰大帅的顶子是怎么来的你们就知道了,这位丰大帅先是走了十四爷的门子,又求了吏部丘尚书,这丘尚书最是喜好男宠,丰大帅买了十几个眉青目秀的小男孩送到府上,又让自己的老婆拜了一位大学士为干爹,最后干脆把小妾送给了十爷,才换来这么一个红顶子,你们说,该是什么红啊?”侍卫刘铁成忍不住一拍大腿,说:“欧阳先生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这位丰大帅的顶子是肉红。”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就连正喝茶的康熙也忍不住笑的喷了出来。
康熙一高兴就请这位欧阳先生过来谈谈,康熙现这位欧阳先生谈吐颇为不凡,欧阳先生也是佩服眼前这位老人的博闻强记,两人越聊越投机,康熙索性就请这位欧阳先生一起去了驿站畅谈。张廷玉赶紧前去布置。等几个人来到驿站,驿丞早迎了出来。原来张廷玉交代驿丞说:京城来的“东宫洗马”带随从要住在这里。“洗马”是掌朝廷书册史籍的官员,可驿丞不知道啊,还真的以为是洗马的差人呢。反正京城来的来的都是爷,不管官大官小我都好好侍侯就是了。
驿丞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实在忍不住了,对康熙问道:“洗马老爷,你这个差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不知你洗马是一天洗一匹呢,还是每天都要全洗一遍?”康熙先是一楞,随即哈哈大笑:“问得好,我高兴了,全拉出来,一天洗好几遍,不高兴了,任他们乱踢乱咬,也不管他。”听的驿丞一阵神往:“还是京城的差事好啊。”
没过多久,没等到皇上的丰大帅丰升运也来了驿站,就有人认出了守在门外的黑大个刘铁成,把肉红顶子的事告诉了丰升运。丰升运怒不可遏,阴沉沉的道:“屋中是那位贵客,能否容丰某一见?”说完就要闯房。冷不防被刘铁成一把抓住,刘铁成一用劲,疼的丰升运直裂嘴。“快,把这小子给我拿下。”就在河督府的亲兵要上前拿人时,就听到一声高喝:“且慢”张廷玉带着几十名侍卫赶到了,原来张廷玉担心康熙安危,在布置了驿站后,就去了龙舟调来了侍卫。张廷玉身穿二品官袍,快步来到房前:“圣驾在此,谁敢无礼。”声音不高却犹如晴天霹雳把丰升运吓傻了,康熙这才走出,:“丰升运你带这么多人强行见朕,所为何事啊?”丰升运眼都直了,就这么痴痴呆呆的站在院中,过了一会儿,大叫了一声“皇上”,就倒在了地上,已是吓死了。
康熙厌恶的挥挥手,命人把尸体拖去喂狗。“皇上,为何行这亡国之举?”正是欧阳先生青冷的声音。“哦,朕处置贪官污吏,怎就成了亡国之举?”康熙奇道。“皇上容禀,乱臣自有国法处置。应先交有司依法论罪,再奏请皇上处置。前明就是因为有法不依,东厂、锦衣卫横行霸道,朝廷任意动用酷刑对待臣子,才众叛亲离,此乃前明的亡国教训之一,要是皇上今日用非常手段处置了丰升运,后人有样学样,定会酿成惨祸。”康熙听了,很是认可。
后来知道了这位欧阳先生用的是化名,正是被文字狱牵连的桐城方苞。因为方苞毫无名利之心,又曾流落民间,饱受民间疾苦,看透了朝廷时弊。他又无官一身轻,敢说敢讲,所以康熙极为倚重,让方苞以布衣身份行走上书房。就在胤禛想起方苞的来历时,邬思道也把所有的事串起来想了好几遍。突然,胤禛对邬思道说道:“邬先生,方苞的身份颇为特殊,看来只有我去求求皇阿玛了。你看可行吗?”正想事情的邬思道闻言随口到:“不必刻意拜师,顺其自然就好。”随即就像魔障了一样,不停的念着,顺其自然就好,就在胤禛他们现邬思道有点不对时,他却仰头大笑,口中叫道:“四爷,书生得了,书生得了,哈哈哈,难道这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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