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夜,无月。
远处城头高吊着气死风灯,照着残破的常州城墙。四下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大战之前的凝重氛围。左宗棠正与淮军众将门一起在中军大帐中商议合击破敌的策略,营中负责探看敌情的兵勇急快地跑进大帐,跪地禀告:“禀大帅、各位大人。长毛出城了!”
众人听了一愣,以常州区区两万余人,在己方三十余万大军重重围困之下,怎么敢轻易出动?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硬碰硬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吗?听说敌军中主将是那个神秘的“首领”,以前两次大战的表现来看,他这样部署,难保又会是有什么阴谋!
左宗棠看了看狐疑的众人,大手一挥道:“且随我去阵前一看,传令兵,立刻命前军做好应敌准备!一旦情况有变,随时策应!”传令兵垂手退下,左宗棠带领着众人走出大帐,望云车处走了过去。
对面常州城下,影影绰绰地布满了人群。奇怪的是,那些人似在忙碌着什么,看来不似是在集结队伍。只是离的太远,又看不真切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左宗棠沉吟片刻,觉得对方情况未明,己方当不可轻举妄动,当下令全军加强防卫,以防发逆偷营。简单地布置了一下,下得云车,觉得意兴索然,和鲍超、潘鼎新等交代一番,自是回帐歇息。淮军众将也纷纷回营,按照左宗棠部署用兵去了。
清晨,左宗棠尚未起身,前军统领赵正武已经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帐,面色仓皇地道:“左帅,常州长毛现已经在阵前布下阵势,要与我军决战!”
左宗棠不相信地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长毛要与我军决战?”
少少停了一下,猛地仰天长笑道:‘没承想这常州守将竟然如此无知!也罢!传我将令,前军迅速集结,趁长毛立足未稳,彻底打乱他们的部署,另传檄各淮军统领,命他们按昨日定下部署进入指定位置,能不能救出他们的李大帅,就要看他们表现了!‘
清军营中吹响了号角。大队的清兵走出营帐集合。左宗棠看着井然的军队阵容,满意地点点头,自己所部向来军纪严明,打起仗来确实是一只得心应手的拳头,一路剿灭长毛,功勋卓著,看来,今次只要一举将常州拿下,少不得又要红旗捷报、午门献俘了!且看我拿下常州,看你李少荃有何面目与我相见?!
队伍集结完毕,左宗棠带着湘军众将以及幕僚们压住阵脚,听着手下禀告长毛阵形似十分奇怪,出城集结的竟然全是步兵!左宗棠又是一阵长笑,看来这壕沟已经使长毛的骑兵无力迎战了,而且城中定然无粮,要不,这城中主将怎么会派步兵前来送死,看来只要将这些步兵击溃,趁势杀进城中,则大事可成!他手指着常州,命令前军突击!前军统领赵正武长刀一挥,手下骑兵策动战马,缓缓进入战场。渐行渐快,他们呼喝着,挥舞着马刀,如乌云盖日般直向常州城下集结的太平军们冲去!
听着如雷般震天的马蹄声,策马立在阵前的张帅面色沉静。经过一日一夜的紧张部署,常州城的防卫措施已进行的七七八八了,他在心里暗暗惋惜,如若粮食充足,在常州坚守再长点时间都不成问题,眼下,只有在常州最大可能地杀伤左、李联军的有生力量,为以后的天京防务减轻点压力吧。
“大家注意了!准备还击!”张帅一声令下,身旁传令官立刻挥动手中杏黄小旗,一看到这小旗,整个常州都沸腾起来了,各人全部都奔向自己的岗位,凝神戒备。城中的骑兵们握紧了手中雪亮的马刀靠在城门边,步兵们则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站在阵前。弓箭手和火枪手们全部走上城墙,城中的老百姓们帮忙运输着守城用的滚石、擂木。古亚和曾宪站在城头,挽着长弓,正盯住越来越近的清军。张帅却闭上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看见风吹动他身后红黑色的斗篷不住地飘扬,象是有生命一般不住地飞舞打旋!
“还有多远?”张帅轻声地问道。“禀首领,敌军距离我们大概还有六百步!”负责探看敌情的边哨禀告道。
“好,传令兵,立刻命城头弓箭手准备!”
城中的弓箭手此刻已经将手中的强弓拉满,瞄准了快要进入射程的清军骑兵!
吆喝着挥动手中长刀的清军已经杀近,张帅猛地挥动右手:“步兵,上!”随着一声令下,列在阵前的步兵们忽然作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们没有迎着飞马冲锋的骑兵冲上去,而是猛地蹲倒在地,迅速地将手中的兵刃扔下,从地上摸起长长的青竹梭镖,迎着几已冲到面前的清军骑兵猛地伸出!
几千只浸油之后沥烤的青竹梭镖,犹如战场上活动的拒马,当清军骑兵看到眼前蓦然冒出的一片锋利的“拒马”,再想勒住马匹已来不及,只得看着自己撞向那闪着寒光的“拒马”大阵!
一瞬间,强力冲击的战马与坚硬锋利的长梭镖狠狠地撞在一起!斜长的梭镖深深地刺进战马的身体里,阻止了战马的冲锋,马上的骑兵们纷纷栽在马下,不住地惨叫,后面冲锋而至的骑兵被前方倒地的战马阻住去路,一时间人仰马翻!步兵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梭镖,摸起脚下的兵刃,凶猛地冲进一片混乱的清军骑兵阵中,这是一场单方面压倒性的屠杀,失去战马的骑兵在地上挣扎不起,任由锋利地刀刃斩杀自己。只看见残肢断臂四处飞舞,鲜血四处激溅!前面的骑兵被斩杀,而后续的士兵控制不住自己的战马,仍踩在前人的血泥里不住地向前冲。
左宗棠在望远镜中看到前营铁骑一片混乱,心中大惊!才知道自己轻视了敌军,竟然被杀的狼狈不堪!心中不由怒气勃发,喝令手下左军四营步兵迅速进入战场,以援救坐以待毙的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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