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前倨后恭（1 / 1）

半夜了，细细的雨丝也越来越密。

路上满是泥泞，踏上沾脚的泥巴，都要费好大的劲才能拔出，从西南吹来的夜风，裹着淋漓地细雨，一阵急似一阵，打透了太平军身上薄薄的锁金褂。

松明燃就的火把都被雨水扑灭了，伸手不见五指。太平军的士兵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费力地在泥泞中挣扎着前行，散杂凌乱地沿着大路向天京方向开去。骑兵不多，仅有六七百人，走在阵前，杂沓着的马蹄声里，张帅的“鹰眼”强力手电在摇摇荡荡地闪耀着。这手电被张帅握在手里，犀利的光柱刺破了雨幕淋漓的夜空，照着前方泥泞的道路。

骑兵的后面是四千多步兵，他们尽量地靠在一起，互相帮扶着向前挪去。

下午，左、李两军合兵北上追击常州太平军残部八、九十里，未能追上太平军。天色渐晚，左宗棠惟恐太平军设伏偷袭，就喝令就地驻扎。夜雨霏霏，兵勇们都躲在营帐里，围着火炉喝着热汤，不停地谈论着这几日的大战，讲到河防长墙拦住长毛中军主力，枪炮齐鸣，更是唾沫直飞，脸上显出得意万分的神色。

而张帅不足五千人的残军，趁着左、李大军安歇，而天降淫雨之时，连夜赶路，以期快些跳出身后追击的清军攻击范围。

张帅回过头来，看着疲惫不堪的众兄弟，心中不禁一阵抽痛。战争是残酷的，而人的生命又是脆弱的。昨夜之前，那些豪爽长笑的兄弟转眼就倒在了清军猛烈地炮火之下，连那个和自己打趣的童子营小兄弟也被流弹击中倒在常州土地上！鲜血染红的运河，滚滚流淌着不屈的忠魂！而眼前这些为了一个理想而奋斗不息的兄弟们，更加令人钦佩！虽然历史上道，长毛作乱，祸及神州。但人都有可取之处，他们为信**而奋斗不息，敢于抗击腐朽的统治和镇压，这种勇气就值得流千古而不朽！

想到这里，张帅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民族，又怎么会在外国列强的枪炮之下屈服？

转过钟山，张帅道：“兄弟们，我们加把劲，很快就到天京了！进了天京，我们就到家了！”正在埋头赶路的太平军兄弟们听首领说快到天京了，心里一阵振奋！到家了！是啊，到家了！众人又抖擞起精神来，自动地整齐排好了方阵。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家里人看到咱们这副杂乱的模样嘛！

远远地望见天京，夜色中高耸巍峨的城墙，高高竖起的吊桥，城楼上、城墙上不时地有灯笼的红光闪来闪去，不少人紧张地来回奔跑，看来城上不仅戒备森严，而且也早已做好了对付城下大队人马攻城的准备。

张帅举起右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冲古亚一使眼色，古亚立刻纵马奔到吊桥下，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喂！城头的兄弟，管事的是哪位啊！”

“你们是什么人？！”城上有人问道。

“我们是从常州突围出来的，兄弟，连夜赶回天京，快放吊桥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你们真是常州来的吗？”

“是啊！城头的大哥，我是忠王的副将古亚，这里还有近五千常州城突围出来的兄弟！”

“怎么？古亚来了？”城上的声音有些奇怪，并且隐约传来一阵不安的喧哗。张帅猛地一怔！为何城中知道是古亚会如此慌乱？难道李……？

一**未毕，城上乱了一阵，四对灯笼引着守将出现在城头。守城的太平军对着城外的人马指指戳戳地向守将说了好一会话，那守将对着城外喊道：“实在对不起啊，我们奉安王千岁的王命，为防清妖诈城，城门绝不能开！”

“什么？！这紫金门不是忠王防守么？何时换做安王了？”古亚听说不给开城门，立刻急了。那守将道：“古将军，彪下只是奉上命，还望古将军莫怪！”

听到这里，张帅笑了。看来历史上说洪秀全在天京最危急之时自毁长城，夺李秀成军权，将天京十三门防务全数交给自己的两个兄弟安王洪仁发、福王洪仁达!这才导致天京防务全线崩溃！看来，这天京内忧外患已到了朝夕不保的境地了，自己进城之后，可要加快行动了！不知道洪宣娇和李秀成暗地里联络的如何了！

耳边传来古亚的怒吼：“你既然认识我，为何不放我等进城？！我等兄弟常州杀敌，浴血苦战，如今只是要入城，为何不可？难道安王就可视兄弟性命于不顾？！今常州既失，形势危急，清军随时可到，若这些兄弟不能尽城，难道任由我们全数被清军灭杀？！”

张帅冲着古亚摆手道：“古亚，不要再说了……任你怎么说，他都不会开城的！他虽然认得你，但是，这天京城却已非忠王掌控之下的天京了！”

古亚惊道：“首领，你是说？……”张帅轻轻点头道：“天王已经不再信任忠王，他所信任的只是他们洪氏的宗亲！如果我没猜错，这天京十三门的防务已经全数交给安王和福王两人了！”

身旁的众将听了，不由愤怒起来！自己在外面奋力拼杀，苦战数日，人疲马倦，没想到到了家门口却被这什么安王、福王给拒之门外！这是什么道理？

将士们鼓噪起来了，群情激愤。更有几个性子急的忍不住拔出长刀吆喝着。张帅策马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城上。

城头猛地一阵骚乱，一个声音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千骑破淮军的张将军吗？见到天国功臣还敢怠慢，是不是想本王将你革职交刑典司查办？”

古亚凑到张帅耳边道：“首领，这发话就是安王洪仁发！他是天王的兄弟，为人城府很深，可要小心！”张帅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回过头来冲城头看去。

吊桥“嘎嘎”地落了下来，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身着王服的胖子率着亲兵当先迎了出来。那个胖子脸上堆满了笑容，迎到近前，长身一弓道：“洪仁发迎接来迟，还望张将军莫怪！望各位为天国苦战的常州的兄弟们不要生这些个狗奴才的气！”

张帅也拱手道：“安王客气了！小弟不才，怎堪安王亲自出迎？！兄弟们为天国尽忠乃是本分，何来生气之说？”

张帅瞧着他，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这安王前倨后恭，是为何来？莫非这其中有文章？嘿嘿，先进城中再说，这些兄弟们也该好好休息了!有什么阴谋只管来吧~！呵呵！

当下客气一番，在洪仁发的带领下，率了早就疲乏不堪的太平军们踏进了紫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