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西倚势若奔马的天目山脉,北滨太湖,东西苕溪和运河水系贯流全境,境内重岗复岭,群山层峦叠嶂。苍山北峙,群山西迤,湖州城关高路隘,确是易守难攻之地。
此时天光渐开,湖州城的北门外的吊桥缓缓放落,随即城门也“吱吱呀呀”地打开来,堵王黄文金和尊王刘庆汉率领着两万精锐,迤俪通过城门,在城外那片大开阔地排成整齐的方阵,一时间旌旗遮天蔽日,步伐之声如雷,阵阵马嘶之声响彻关前。
堵王黄文金一马当先,策马走在阵前,根据昨日定下的战法策略,湖州太平军当务之急是将城外这支清军先头部队击溃,只有将此部围住,再来个“围点打援”将来援的李续宜部和法国‘常捷军’尽歼,才能最大限度地激怒曾国藩,曾国藩恼怒之下必会派遣大部主力前来!照义王的话说,欲行千里回马枪,总得拖条大鱼吧!只要能将曾国藩这只老狐狸拖到半死,那清廷根本就无余力再对己方行杀伐之事了,那个时候也就是己方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之时了!
对于韦俊这只万余人的先头部队,张帅决定以多打少,围而歼之。眼下只有韦俊的部队到达湖州城,后续部队尚未到达,是以秘密派出数军连夜起程,望东、西两方绕行至清妖背后,堵王黄文金主动请缨,要出城正面斩杀韦俊这个天朝叛将,张帅知他耻于曾与这韦俊共为童子营八虎,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黄文金了解两人之间恩怨,是以由黄文金亲自出城指挥战斗,而尊王刘庆汉压阵。
韦俊刚刚起身,忽闻湖州太平军拗战,当先急忙披挂停当,点兵出营。来到阵前,迎头正撞上横刀立马的黄文金,他上前笑嘻嘻地拱手道:“黄兄,一别数年,不知近来可好?!”
黄文金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数骑簇拥着一员清将,此人身披马褂,头顶花翎,着二品副将的服色。跨下白马,手提大刀。正是曾与自己等一起于童子营中长大,后叛逃清军的韦俊!黄文金一看到他,火往上撞,策马就要冲上去。
尊王刘庆汉赶紧拉住他,他知道堵王为人最为粗豪,深恐他贸然之下,中了韦俊这奸猾之徒的暗算,韦俊看黄文金被拉住,当下长笑道:“黄兄,且慢动手,小弟有几句话要跟黄兄、刘兄讲。”
黄文金怒不可遏:“背主叛国之徒,有何面目再来见我等天朝兄弟!”
韦俊笑道:“黄兄此言差矣!想当初,我们韦氏弟兄,把万贯家财捐给洪秀全,实指望同享荣华富贵;孰知这洪、杨二人,朋比为奸,进了天京,就独揽大权,恩将仇报、过河拆桥。转脸就忘了我们韦家的功劳!可叹家兄韦昌辉命丧金陵,我韦家数百口竟遭灭门!其后又把我韦俊逼上了梁山。不过,我这步算走对了——这就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朝廷以恩待人,不咎既往,还恩封二品副将之职。黄兄、刘兄,你们也一方大将,手握重兵,何苦为长毛卖命?他们现在已落到国破身灭的地步,还能折腾几天?不若由小弟代为引荐,归降朝廷,至少也是个二品大员,到时候你我兄弟也好共享荣华!”
“放屁!”黄文金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挣开刘庆汉,大吼一声,飞抡刀就砍。刘庆汉惟恐有失,也紧随其后,全军突击!韦俊眼见黄文金飞马而至,心中无奈,只好横刀相还。但见黄文金瞪着血红的双眼,大刀翻飞,越战越勇,韦俊招架不住,拔马望己方阵中败阵。
尊王刘庆汉手中大刀一挥,半天中猛地暴发出如雷的杀声,紧随着韦俊的身后,两万太平军精锐发起了全军突击!战场之上响起整齐的行军步伐声和马蹄声,他们看着前面奔逃的天朝叛逆,怒不可遏地狂暴进攻着!韦俊大吃一惊,他转过头看见无数身着锁金褂、红头巾的太平军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就一下凉了,他看到的是一支军容鼎盛的部队!每个士兵身上都散发着昂扬的斗志,这斗志让他们浑然忘却即将面对的危险!他们身上爆发出只有经历过生死血战才会有如刀般杀气,他是多么熟悉这种杀气!曾经自己在英王手下,那些跟随着自己的太平军身上不正是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气息么?!自英王归天之后,太平军何时有过这等强大的斗志?他不禁后悔起来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孤军轻进!他不该低估这些太平军的实力!谁叫自己以为眼下太平军早已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了呢?这下倒好,自己站在太平军的对立面,将要面临的正是这种强悍到足以让人胆寒的斗志!手下的这些清兵也感受到了对方无边的杀气,从他们的脸上分明可以看到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众将听令!骑兵两翼保护,步兵压阵,火枪、劲弩准备,全军迎敌!”势到如今,韦俊已没了别的选择,他知道一旦自己落到太平军的手里,依他们对付叛徒的手段,自己不被凌迟处死也定会被千刀万剐!他不敢再想下去,咬着牙下达了全军迎敌的命令!
“放枪!”“劲弩放,弓箭放!!”一时间,清军阵中慌乱地开火了!
在太平军骑兵距离清军阵营不到三百的步距离时,密如骤雨的箭矢、枪弹从清军阵中激射而出,密集如雨的劲弩、枪弹顿时令正在冲锋的太平军死伤无数,战马悲鸣着栽倒在地上,马上的骑者也被抛下马来,瞬间被密集的箭雨钉成刺猬!也有无数的骑兵在冲锋时被直接射中,栽下马来,但后面的其余骑兵没有停顿,没有躲避,甚至没有人去看看落马的兄弟是死是活,他们速度并不因敌人强大的火力而少减,他们只是俯身紧贴着马背,尽量地保护自己不被击中,继续挥舞战刀向前疾驰,这数百步战场之上,顿时尘土飞扬!在风驰电掣般的急奔中,太平军的骑兵们已经将自己对活着的一切希冀、向往、幻想都置之度外,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要用自己的死换来其他兄弟的生!他们要用自己的死换来天国的胜!这一刻,他们不再恐惧!他们愤怒地吼叫着,冲向密密麻麻的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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