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智取安庆(五)（1 / 1）

从无为通往桐城的官道之上，黄尘滚滚，遮天盖地。僧格林沁率着他的八万铁骑在大路上疾驶，接到桐城方面的告急文书，僧格林沁好似疯了一般催促军队加快行军速度，从正午十分到傍晚，已经急行了整整四个时辰，这期间，部下有请求歇马片刻的，有请求休息士卒的，僧格林沁一概不准，严令部下务必舍命急救桐城，直到赶至桐城为止。

在铜陵大战和太平军突袭渡江之前，僧格林沁还保持着他亲王的尊严和排场，暴躁的性情被往日的丰功所掩盖着，但两战之后，虎将苏克金阵亡，陈国瑞与刘铭传械斗被擒，他简直都要气疯了，被掩盖着、压抑着的狂暴和凶残一起被激发出来，他撇掉了金碧辉煌的亲王仪仗，收起了御赐的红罗大帐，命令随从的文武幕僚与他的部属一样骑马追击。所有蒙古八旗精骑不设营帐，星夜直追。必须休息时，则就地卧倒休息。

这两日以来，从芜湖回师无为，再从无为长途奔桐城，这些蒙古兵们几乎不离鞍马，的确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九月骄阳仍盛，两日不合眼疲于奔命的狂追，不断有部下在途中倒地，或人亡或马毙，但僧格林沁毫不介意，仍旧穷追不舍，部下们也没有人敢劝他。

对于僧格林沁来说，一旦这些长毛突破桐城，进入霍山，这先前的一切布置都将落空，而且长毛合流之时，就是霍山那几十万人马全军覆没之时！那霍山的伪扶王陈得才虽手握重兵，但于行军布阵之时，算不得是机智百出，自己尚能应付，可这支打金陵数十万大军的包围圈中漂亮地脱困而出，又在湖州集合了数方势力的中央太平军，只一战，就利用飘忽不定，诡异莫测的战术将曾国荃手下近十万精兵一举歼灭，自己先前还以为是汉人无用，方才有此一败，可在宣、铜、芜之地，这股长毛又玩了个漂亮花招将自己的三万余蒙古精锐尽灭！随后又一举突破长江天险，这的确令他有些害怕了！他害怕英名一朝尽丧，害怕堕了科尔沁蒙古部族的名头！！

时已近傍晚，官道之上曝晒了整日的热气一时在空气中凝固了，大军奔驶的汗如雨下，衣服的前胸和后背都湿透了，就连僧格林沁也累的眼冒金星，又饿又乏，不住地趴在马上猛喘着粗气。

最受僧格林沁宠爱的，也最能揣摩僧格林沁心思的护卫总管杨福昌和副总管马家驹纵马奔到他的马前禀道：“禀王爷，咱这已经到了桐城境内，天色已晚，王爷该用膳了！再说，咱们要是现在就冲过去，瞧瞧咱这些将士，只怕也无法和长毛开战啊！”

僧格林沁沉着脸不发一言，但他的眼睛却转了转，这杨、马二人说的也对，就是自己加快速度赶到桐城，以现在的疲惫之态，也无法立刻投入战斗，杨福昌一看王爷心动，立刻谄笑道：“王爷，您看……小的是不是要替你传个令，要大军在这路边歇一歇脚？”

僧格林沁无声地点点头，杨福昌立刻策马奔去传令，命令全军就地休整。

这些两日来一直疲于奔命的骑兵如蒙大赦，立即从马上滚下来，望地上一躺，摊开四肢，一动不动地松弛着自己全身酸痛的筋骨。

僧格林沁在杨、马二人的搀扶下下了马，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两人卖力地给僧格林沁捶腿按摩，这两日的急奔，僧格林沁明显地瘦了。本来浑圆地脸拉长了，眼角布满了褶皱，双眼血红，眼皮也耷拉着，他闭上了眼睛，感到全身疲劳至极。两人的按摩，使他感到舒适，昏昏沉沉间，几欲沉睡过去。

夜色中，晚风终于拂过来了。总算带走了一丝沉闷的热气，蒙古兵们贪婪地呼吸着，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休息时刻。

远远的，一阵清脆的洋枪响声划破了夜色中的宁谧，僧格林沁猛地睁开眼道：“哪里打枪？！”

这些蒙古精兵听到抢响，立刻哭丧着脸站起身来，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竟然这么快就被打破了！！杨福昌跪在地上禀告道：“禀王爷，是桐城方向打枪！”

僧格林沁立刻弹身而起，这桐城方向忽然有枪声，莫非这长毛又开始攻城了？！时间不多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长毛贼匪过桐城！想到这里，他费力地在杨、马二人的搀扶下爬上战马，喝令道：“全军立刻急行至桐城，万万不可令长毛破围而去！！”

这些蒙古骑兵在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又踏上了征途，他们不知道，前面又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他们不去想，也不想去想，只想找个好地，美美地睡上他一觉！！

大军在夜色中迅速地前行，不一刻就到了桐城之南五里坡，前面的枪声更凌乱了，巴扬阿赶紧带领前、左、右三军奋力朝前奔去。僧格林沁则带领着中军和后军，跟在大队之后，迤俪缓行。

不一会，前面猛地爆发出震天的杀声，可是很奇怪这喊杀之声刚刚响起，就立刻停了下来。僧格林沁正在纳闷，巴扬阿的亲兵已经飞马来报，原来由枞阳、淮宁赶来驰援桐城的李、郭两军在夜间赶至桐城脚下，结果在暗处误以为对方是长毛，互相开战，待巴扬阿率军赶到之时，双方已经发现对方都是官兵，停手罢战了。

僧格林沁纵马前行，来到三军阵前，枞阳、淮宁的两支援兵统领赶紧跪拜参见，僧格林沁正要怒斥，忽然桐城方向一支兵马飞奔而来，当先两人奔到近前，扑通跪倒，正是桐城守将舒伦保和恒龄！

僧格林沁大惊失色，急急问道：“你们两人为何会在此地？莫非桐城已失？！”

两人赶紧道：“禀王爷，标下幸不辱命，死守桐城，长毛并未破城而去！而是在援军赶到之前，转向东南而去！”

“东南？”僧格林沁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冲着由枞阳、淮宁开来的援军统领道：“你们来路之上，难道就未曾与长毛遭遇？！”

另个统领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未曾与长毛遭遇，言道这一路急援而来，迎头与对方撞上，以为对方是长毛，这才起了误会。

僧格林沁一听两人说未曾与长毛接阵，猛地一震，大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