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台,会不会是秦琼故意使诈?”孙康身为孙观的兄长,想的事情也多一些,当即问道。
“此事亦是不能不防。多派斥候,严加打探。”孙观沉吟了下,还是接受了孙康的意见。毕竟,此战关乎身家性命,不容有失啊。
三日过去,孙观的案头摆着最新得来的情报,上面赫然写着:秦琼所部军马每日进山砍伐树木,并将其运至水边,看那架势,似乎真要做船,当然,不排除架桥的可能性。那些军士每日里都是累的要死,天黑后能听见其营寨中鼾声如雷。
“诸人以为如何?”孙观看罢眼前的情报,将目光投向众人。
“开阳城高壕深,据守便是,料其难以攻下。”孙康想也不想,当即开口道。
“不然,其军在外,城中军民纵然不惧,然终归有些慌乱。若是久久不能将其赶回北海,恐怕有损吾等威名。更且,昌豨兄弟的仇,不能不报。”尹礼当先反对道。
“其军靠水扎营,虽然取水方便,然终究不如吾等地形熟悉。且其士卒终日伐树,疲累不堪。故吾以为,不若趁夜袭营,必一鼓而破。”吴敦皱皱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仲台,你以为呢?”孙康看吴敦尹礼与自己意见相左,当即向孙观问道。
“吾亲带五千精兵,自上游渡河,绕道其后,趁夜袭之,并趁乱放火。吴敦尹礼各引一万军,准备渡船,在正面和下游分别搭建浮桥,一见火起或是鼓响,速速进逼其营寨。如此,三路军马齐至,保管叫其片甲不留。至于大哥,留守开阳,吾若不回,决计不能开城门。”孙观默然良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众人凛然,纷纷应诺。当下众人筹划,并调拨粮草,渡船,准备行动。
翌日夜,靠近蒙山的树林带里,黑的吓人。甭说月亮了,连丁点儿的星光也没有。似乎要下雨了。孙观有些烦躁地挥了一下手,似乎想赶去周身的灼热,还有那心头的烦躁。这是个适合偷袭的好天气,只是,为什么总是在心里萦绕着一丝不安呢?
扑棱棱地一阵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似乎传的很远。不用看,孙观也知道,必然又是大军的行进惊飞了夜栖的鸟雀。这点儿,只要是在树林中行军,都是难以避免的。尤其是夜里。幸好这天够黑。而且,秦琼那营寨中累坏了的军士,似乎也听不到这样的动静儿吧。
马摘铃,人衔枚,人流无声地前行着。或许不该去招惹北海,要不是洗劫平昌做的太过火了,恐怕也不至于让孔融派军前来,那样自己也不至于在这样漆黑的夜里还要行军了。孙观漫无目的地想着,跟着大部队缓缓前行。
眼前的树枝树叶似乎猛然一空,本是茂密的树林,忽然多出一大片空地。那么的突然,让人有点儿不太适应。孙观皱皱眉,看看眼前的一个个树茬子那有些惨白的摸样,这必是到了秦琼所部军士砍树的地方了。如此说来,那秦琼的大营不远了。想至此处,孙观急忙望过去。只是,眼前刚好有个缓坡,遮住了那边。望过去,依然是黑漆漆地一片,丁点儿光亮也没。只是那树木砍伐后留下的木茬子,有点儿惨白地星星点点地四散分布着。
孙观皱皱眉,悄声吩咐,继续前进。大军这才重又往前走,兵刃偶尔交击在一起,溅起几点儿火花,另外还**点儿声响。眼看着离那边的缓坡越来越近了,忽然听得一声梆子响。咻咻声不断,转眼间,原本漆黑的夜空中,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宛若乌云忽然被拨开,露出满天的繁星一般。此情此景,若被哪个诗人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感叹,或许还能留下一首诗篇,流传后世呢。然而,在孙观的眼里,宛若看到了恶鬼一般,随着前进的军士响起的一声声惨嚎,孙观亦是从喉咙里扯出了凌厉地声音:“敌袭,结阵。”
只是哪里还能如他所愿,只听得咻咻声不断,那箭矢如雨般射了下来,而他所带的军士应声倒地,惨嚎不止。转眼间,这树木砍伐一空的地域,已然被箭矢覆盖了一遍。这个时候,孙观也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中计了。对方哪里是砍伐树木造船啊,分明是清空了树木,扫清射界障碍。将这块儿空地,变成自己的葬身之地啊。更可恶的是,对方射出来的火箭,将自己这边照的亮堂堂地。至于对方,连个人影儿也没出现呢。这种情况,不仅仅是让自己觉得愤怒了,甚至有些儿恐惧。漫天的箭矢,四遭地惨嚎,但是却无对方的一丝儿人影。这情景,太诡异了。
“冲过去,敌人就在缓坡后面。冲过去才能活。”蓦然间,孙观从惊讶恐惧中反应过来了,急急忙忙冲着箭矢射出来的方向大喝道。他声音是大,但是现在纷杂一片,哪里还有人听他的。还好身边的近卫们听到了,急忙跟着大喝:“往前冲。”这才唤醒了一些军士,纷纷攘攘地往前面的那缓坡冲去。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声长笑,转眼间,缓坡上亮起数十根火把,映着眼前的空地上正插着一层又一层的拒马,其后便是一排长枪手,将长枪倚在拒马上,枪尖闪着寒光。长枪手后,便见一员大将正在马上长笑,面色淡金,手持长枪,夜明盔更是闪闪发光,而其身后更是有一杆大旗竖起,红底金字,斗大的秦字表明了他的身份。北海都尉,秦琼秦叔宝。
“孙观,汝既中计,何不早降?”孙观眼看着扑上前去的军士纷纷被拒马拦住,长矛刺死,心中那份儿苦闷就别提了。猛然间又听到秦琼一声大喝,想也不想,当即回道:“今日有死而已。决计不降。”言毕,厉声呵斥军士,并亲自引军冲杀。左右近卫急忙拉住,道:“将军,今日事急,不若先回开阳,再作打算。”
孙观哪里肯依,就欲催马往前冲。那亲卫队长无奈之下,方欲跟随冲阵。此时,但听得孙观忽地痛哼一声,随后方听见咻地一声,急忙看去,却见孙观右胸上正插着一根羽箭,尾羽依然不住颤动,汩汩鲜血正自涌出。那亲卫队长大吃一惊,再往缓坡看去,正见秦琼手持宝雕弓,正在搭箭。当下便忙喝道:“贼酋箭法厉害,速速护着将军回开阳,某来断后。”
那边的亲卫忙忙地裹在孙观周围,簇拥着他往来路逃去,只是树林紧密,哪里又来得及啊?只听得又是一声惨叫,却是那亲卫队长被秦琼一箭穿心。紧跟着,便听到一通鼓响,杀声震天,却是秦琼领军赶杀败军来了。顿时,两军搅在一起,不停厮杀。只是,一方埋伏得手,一方被袭慌乱,这局势已然定了。
再说吴敦,引兵在河对岸候着,忽听得对岸一通鼓响。虽然无有火光,但那杀声却是一清二楚的。吴敦大喜,忙忙传令:“渡河。”一声令下,便见的自河边的芦苇丛中冲去条条船只,尽数往北岸划去。船只有大有小,小者可载十余人,大者能载五六十人。百余艘船只,径往北岸而去,果然威势甚大。只是月黑风高,无人能见罢了。
船只渐渐靠近秦琼大寨,吴敦却感觉甚是不对,很简单,这厮杀声还有,鼓声亦是咚咚直响,然而那声音似乎离这边很远,要在秦琼大寨之后的树林之后了。而且这大寨中静悄悄地,似乎一点儿声响也无。
莫不是孙观将军中计了,吴敦脑海里方转过这个念头,就觉得脚下一震,船底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紧跟着船儿便在那里打转,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了。此时,便听得周围军士亦是纷纷惊呼,更有失足落水者。吴敦大惊,忙问左右,便有那熟悉水性的军士道:“将军,河中似乎被人打下暗桩,故船只不能进。”
吴敦大怒,喝道:“还不快快下水,将那些木桩拔了。”号令既下,便有军士跳入水中,开始将拔那些木桩。好在此时虽是秋初,但那水温还能忍受住,只是水中不太好用力而已。更何况,这数百人下水拔木桩的动静未免大了些。此时,就听得一声锣响,就见得原本黑漆漆的岸上大寨,忽然亮起了根根火把。紧跟着便是如雨般的箭矢,直直落了下来。那咻咻破空之声,直让人胆战心惊。每一声尖利的破空声,都让吴敦心里一颤,此番休矣。
“中计矣,速速退军。”进不得,只好往回退军了,这就是吴敦心里的唯一想法。至于往前冲,开玩笑,冒着如雨般的箭矢,过去后还不知能剩下几个呢。更且,其中更夹杂着火箭,已然点燃十余艘船只,那空中已然有烤肉味传来。至于去和孙观前后夹攻,还是算了吧,自己既然被算计了,想必孙观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当下,船只回返,径直往南岸去。当然,免不了被箭矢跟随,射杀不少,更有起火者。
眼见得船队远去,管亥立在北岸,哈哈大笑,心道:此番又是一场大胜,只是不能追击,自己这位主公,当真了得。若不是其好生算计,焉能轻易得此大胜?此战后,攻破开阳只在反手之间了吧。
眼看着再难看到船只影踪,管亥得意地挥挥手,正欲命军士回寨修整。忽听得东方下游处一阵呐喊声传来。管亥心中不由地一惊,他自是明了,秦琼去了上游伏击孙观,而自己留在此处预防贼寇自水面前来袭营,至于下游处,只是派了细作斥候打探而已,并无有伏兵。现在下游传来声音,想必是又有一路人马来袭。管亥当机立断,忙命部将引弓箭手在这里谨防吴敦再次来袭,自己却引着一支军马径往下游声响处而去。当然,这样的情报自是要报与秦琼知晓,让秦琼心里有个决断。
这边秦琼领军冲杀孙观残部,赶得孙观部四散而逃,径直往山林深处走。秦琼也不追赶那些进入山林的,只是催动军马冲散敌人,并将留在留在空白处的军士击杀而已。这样一来,很快就清空了空地上的孙观部,至于逃进山林的,这黑灯瞎火的也没啥办法,只好放任自流了。当下秦琼便命军士警戒,又命一部分军士打扫战场,救护伤员吗,或者给伤重濒死者补上一刀。他是打老了仗的人,自是知晓这样做能给那些人最好的归宿。扫视一圈,心中思量着,大寨那里也该打起来了,这儿还要好好速速打扫战场,前去支援管亥,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啊。只是可惜,孙观逃了,若是能生擒,这开阳也就覆手可得了吧。
正自思量着,忽听得一声报,忙看去,却见一小校纵马而来,近前拱手道:“都尉,下游发现敌军,管司马已经领军迎敌,特命吾前来报告。”
秦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只算到那孙观肯定是一路自寨后树林绕过来,还有一路自前面来,却没想到他还有一路自下游来攻。看来这孙观也不是善茬,来个三路进攻,若不是自己提前伏击了他两路军马,今夜恐怕便是自己的死期了。一念至此,秦琼急忙喝令军士整队,速速前去支援管亥。至于此处,只留小部分游骑警戒便是。如此黑的天色,孙观身受箭伤,所部又是溃散与山林,量他也没有再来袭击的本钱了。
秦琼领军经过大寨,却见河水边立着一群弓箭手在那里戒备河面上的水军,心中不禁暗暗点头,这管亥还算知晓兵法,没将军士全部带去。只不过,如此一来,管亥岂不更是危险了?心中焦灼,自是急急忙忙往下游处那喊杀不止的地方赶去。约有五里地,秦琼已然看到了那众多火把乱晃,更有将士厮杀之声,当即明白,自己到战场了。仔细瞧瞧,却是看不清敌我。当下心中一急,猛然喝道:“秦琼在此,来将休走。”言毕,催马就冲了过去,却是不管不顾,欲要来一场混战了。
且说战场中,尹礼正自引军与管亥部厮杀,忽然听得大喝,急忙看去,只见一道火龙迤逦而来,不知多少人马。那当下一将,头上夜明盔灼灼闪亮,身上柳叶绵竹铠熠熠生辉,可不正是秦琼么。当下尹礼心中一沉,暗道:秦琼引军来救,想必孙观将军是败了,那吴敦恐怕也没得手,如此一来,我便是孤军奋战了。再看看混战中的军士,本来是纠缠在一起的,眼看着秦琼来援,自己的部下多有垂头丧气,偷偷逃跑的。当下心中一沉,暗叫一声糟糕。
此时,管亥亦是听得秦琼大喝,当即大喜,手起一刀劈死一人,大呼道:“都尉来了,速速杀敌,莫要让敌人跑了啊。”一声大呼,引得更多人齐声应和,这气势顿时就涨起来了。当下,这本来纠缠不清的形势开始对北海军这边有利了。
而尹礼眼见得士气下降,亦是无可奈何,心中一慌,当即呼道:“中计矣,速速撤军。”这一叫,好么,顿时这军士们就开始撒丫子跑了,没见到自己将军都喊退军了么,再不走,留在这里找死么。一传十,十传百,顿时就放了羊了。
秦琼此时刚好催马来到,一见如此情景,立马明白了,这种形势,赢定了。便跟管亥打了声招呼,命小校们赶杀败军不提。
至天明,查点战果,连同击杀孙观部及尹礼部,此役共斩首四千余级,自己损失不过数百人,皆是管亥与尹礼交战时损失的。至于河面上的战斗,那没办法点算啊,毕竟都喂了鱼了。总之,是大胜一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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