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偷偷地看了一下慈禧,他发现,慈禧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而只是眯着眼睛,专注地听着自己的讲话,这让李江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微臣并没有反对维新,但是,微臣认为,维新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口吃不了大胖子,民间的一些话,说的还是相当有道理的。例如办西学,我们可以先自己办起来一些学校,然后吸引一些学子进学堂,让那些学子自己选择是要学西学呢还是学我们的圣贤文章,而不是搞一刀切,强迫所有人都放弃圣贤文章,专攻西学。办西学如此,裁减冗员,兴办工业,同样也是如此。如果以十年或者二十年时间来裁减冗员,而且给那些被裁减之人安排一定的后路,相信,事情会顺利得多了。
维新党中,有不少是沽名钓誉之人,如康梁之辈,他们没有行政的经验,不懂得如何治理地方,却一味急功冒进,如遇阻拦,则以武力和权势相压。如此一来,阻拦势力越来越烈,维新也将越来越艰难。皇上虽然登基已经二十四年,可是,仍然年青气盛,没有太大的耐心来维新。因此,微臣认为,应该由太后亲自出面,执掌朝纲,推进维新。太后英明仁慈,威震天下,也只有太后,才能震得住整个局面,确保维新顺利进行。”
慈禧脸一变,厉声喝道:“大胆李江,竟敢诋毁皇上?”
李江连忙跪了下来,大声说道:“微臣不是在诋毁,微臣是实话实说,就算在皇上面前,微臣也是这样说的。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清着想,绝没有半点儿私心在内。”
李江之所以如此大胆,是因为,他听出来了,慈禧语气虽重,可是,却没有太多生气的意思。他很相信李天佑的分析,李天佑说了,慈禧并没有反对维新,她只是不满维新派将其架空而已。所以,他李江请求慈禧亲自出面主持维新,可以说,是说到慈禧的心坎上了。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不但维新派不肯让慈禧插手,就连慈禧身边的人,也不想着让她接着维新下去,他李江,只不过是做个顺手人情,在慈禧面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假话而已。李江相信,这些话说完了之后,一定会在慈禧心中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从而也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和政治利益。等自己的实力增强到足以威胁大清的时候,或者等大清出现不可收拾局面的时候,他李江,会按照李天佑的计划,站出来振臂一呼,把满州人赶到他们应该呆的地方去。
慈禧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这才淡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难得你对大清如此忠心,我会记得你的,你起来吧。”
李江连忙道谢,才刚刚站起来,就看见李莲英带着一大堆的太监从远处走了过来,走到慈禧的身边,轻轻地说道:“太后,一切都准备好了。”
慈禧的兴趣上来了,她带着一大堆的随从,包括李江和李天佑在内,朝着不远处走去。果然,在离亭子约百米远的地方,一棵婀娜多姿的柳树下,摆上了一张椅子,椅子的后面,有一个黄色的大圆圈。李天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发现,那个黄色的大圈,只不过是一张桌面而已,上面贴着一层黄色的绸缎,远远看去,跟庙里那些泥造佛像后面的光圈,倒是极为相似。
李天佑拍着手,连连欢笑:“没错,就是这样,我在梦中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奶奶坐在椅子上,叔叔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条白色的东西,就跟庙里面的道士拿的差不多。”
李莲英先把慈禧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从一个小太监的手中接过了一把拂尘,摆了一个姿势,问道:“是这样吗?”
李天佑连连点头:“是这样,就是这样。”
然后,想也不想地就跪了下来,朝着慈禧不断地叩头,嘴里面不住地喊道:“佛祖显灵了,这就是佛祖,跟我在梦中所见的佛祖一模一样。”
慈禧笑得嘴都拢不上了,她朝着一边陪着笑脸的德龄公主说道:“德龄,来,给哀家照一张。”
德龄凑趣地叫宫女取来了照相机,摆好了阵势。闪光灯中,李天佑颇有一些古怪的感觉。他没有想到,在后世流传甚广的慈禧装成佛祖所拍的照片,竟然是自己一时兴起给弄出来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今天的这张照片,跟他在原世界看到的那一张有点儿不一样而已,很有可能是慈禧事后觉得不大满意,因此叫人重新照了一张,毕竟,德龄并不是个专业的照相师,只是为了凑趣而兼职而已。到底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在改变他,连李天佑都感到糊涂起来了。
拍完照之后,慈禧显然兴致大好,和颜悦色地对李江问道:“李江,你什么时候回泉州?”
李江连忙行礼回道:“禀老佛爷,兴泉永道事务繁多,那里还有一些土匪没有清剿干净,日本人对福建也颇有野心,时不时地派人渗透打探底细,因此,微臣不敢在京城逗留太久,两天后,微臣就将乘坐美国人的邮轮回去。”
慈禧微微点了点头:“你去吧。”
李江叩头谢恩后,好象无意地看了一边的李莲英一眼。李莲英脸色不变,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李江明白,你放心地回去好了,这里一切有他呢。李江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知道得很,李莲英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尽力,十万两银子,可不是白给的呢,他总归得做出一些事情吧。当然,李江也明白,李莲英做这些事情,不全是为了银子,要知道,在自己之前,有不少人给了李莲英大把的银子,托他办事,结果呢,事情没有办成,或者李莲英根本就没有去办过,不过那银子,李莲英是打死也不会还回去了。当太监的,没有子女,没有家人,最大的爱好,估计也就是那些黄白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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