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不悔回到屋中轻轻将门带好,抬头时不由吃了一惊,屋中竹椅之上坐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色雕袍,头上那顶宽檐大帽已摘下放在了桌上,一张让人一见便打从心底里寒的面孔看上去如同他从没有表情一般,他双眼一直在死死地盯着辛不悔在看,那眼神似乎是两柄利刃能穿透人的心灵看出你在想什么似的。
辛不悔的震惊让他也久久的打量着来人,他心中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个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凭他这一身功夫是很少有人能在他周围三十丈之内来无踪去影的。而这个人却是一个。两人互相打量了半晌还是来人先打破了僵局,他微一欠身道:“来是客,你主人家难道不愿招待吗?”
辛不悔微微一愣忙陪笑道:“这位兄台说哪里话来,来是客,小弟这寒舍虽然简陋,但兄台既然来了小弟也定当扫榻以待,更奉上美酒佳爻以待良朋。”
来人微微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你这里可当真有美酒待客吗?”
辛不悔哈哈一笑道:“兄台爽快!小弟这里虽然简陋,但美酒倒是不缺,稍待便来。”说着他已走到西墙床边伸手在床下地窖里捧出了两坛酒来。回身笑道:“这两坛酒一为烧刀子,一为葡萄,这都是小弟的珍酿,兄台若是不弃我们共饮一翻。”
来人似也颇有兴致,常年难得一笑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的笑容,他道:“好,你我围炉小酌一翻且赏一赏这雪景也是一桩乐事。”
说着话两人已将火炉拢着,辛不悔端出几样小菜和两只高脚夜光杯放到桌上,与来人对面而坐,先拍开葡萄酒那一坛,满满斟上两杯,举杯道:“兄台远来,小弟别无它物款待,这葡萄美酒还请兄台赏鉴。”
来人也不客气,端起杯子浅浅一尝赞道:“好酒。有道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果然不错,阁下的酒当真非一般可比。你这酒少说也酿了有五年以上。不过可惜…………。”
辛不悔静静地听着,听到可惜时疑惑道:“不知兄台觉得何处欠妥?”
来人笑道:“可惜这酒拿出来喝的太早了些,若是能够仍在你这里放上个五年,以这里的季节气候定然能成为极品。”
辛不悔不由笑道:“兄台所言正是,但今日与兄台一见如故怎能不以上等好酒款待。要是那样岂不是慢待了兄长。”
来人深深看了看辛不悔道:“既然阁下有如此想法在下也就更不能客气了,来!你我畅饮。”说着他举杯相邀。辛后悔也举杯相陪。
此时外面大雪下的更急,漫天的银絮如从九天之上银河被倒下般无休无止的飘舞着。从辛不悔的住处向外看时银白的世界一望无垠,远远望去远处一脉山峦起伏跌宕,这千朵莲花山像煞了有千朵白色莲花盛开在眼前。
屋中火炉劈啪,虽然开着门窗,但屋里与屋外无疑仍是两个世界,两种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感受。两人推杯换盏已将那一坛的葡萄美酒喝了个精光,辛不悔哈哈一笑道:“兄台好酒量,如此天气我们也该喝些烧刀子暖暖身子了。”说着他已拍开身边另一坛酒,此坛一开满屋皆香,在这漫天风雪的时候本就空气颇为清新,这酒坛一开给这清新的空气中注入了一股浓烈醇香的味道,这味道如同凝聚了般久久不散。
来人闻到这酒的浓香,精神为之一振,他看向辛不悔手中的酒坛道:“这是烧刀子?这酒的味道如此浓香,怎地不大像平日喝的烧刀子。”辛不悔微笑不语,取出两只大碗,满满斟上,递给来人一碗道:“兄台不妨尝上一尝,看看这酒与平日所喝有何不同。”
来人颔,端起碗大大喝了一口,放下碗时不由满面喜色道:“你这酒其味嗅之芳香浓郁,品之清冽甘爽,饮后尤香,回味悠长。好酒!想你这酒酿的时候定然很长了,如此类酒应是关外龙王庙那边的最为出色,但品你酿的这酒竟然比其更胜十倍。”说着他又喝了一口,哈出酒气才又道:“你这酒酿的时候定是经过固体的酵、贮存、勾兑而成的,其浓香喷薄而出,凝而不散真乃酒中极品,若是以六字、五句概括应为:香、醇、浓、绵、甜、净;窖香浓郁,清洌甘爽,绵柔醇厚,香味协调,尾净余长。”
辛不悔听他娓娓道来微笑不语,见他品评完笑道:“兄台过誉了,小弟这酒酿时虽费了点儿工夫,但其色、香、味仍未至颠峰,还谈不到什么极品,只是比一般的烧刀子要醇香了些许。”
来人此时已干了三大碗,听见辛不悔如此说不由道:“酒之一道最难惟邪杂之味,若酒中去了邪杂气味,那酒之醇应可见一般了。来!你我痛饮三碗。”
辛不悔欣然举杯与他共饮了三碗。此时时已近傍晚时分,外面的风雪仍是未停,两人已将烧刀子喝的没剩下多少。来人看看时光皱眉道:“时光过的好快,在下叨扰多时还请见谅。”
辛不悔笑道:“兄台说的哪里话来,兄长的到来使小弟这寒舍棚壁生辉。”来人不由也笑道:“难道阁下便不问问在下是谁,来此何意吗?”
辛不悔闻言哈哈一笑道:“你老兄既然来了必定有事,但你迟迟不说小弟又怎好追问。更何况我想兄台你一定会说明来意的。”
来人盯着辛不悔看了半晌道:“阁下果然与众不同。若非那人跟我说起你当年的事情我还当真想不到你能有如此胸襟。”顿了下他又道:“不瞒老弟你说,我此来也是奉了你那知交所托而来。临行前他千叮万嘱,定要我把你请回去。若是你一定不肯回去…………。”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眼睛直直的看着辛不悔。
辛不悔听着,他当然听的懂来人所言之意。他更明白托他来的那人的心意。值此乱世之中若有人身怀《定国宝鉴》,那此人也必定成了各方所争夺的重大目标之一了。
辛不悔叹道:“依兄台看来小弟应如何而处呢?”
来人看向辛不悔道:“当此乱世,兄弟你身为男儿,应为国家尽一份力量,何况你身怀《定国宝鉴》的秘文,那人曾跟我提及那秘文,他怕秘文外泄对朝廷构成威胁,故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回去,若是不能就让那秘文从世上消失。
辛不悔背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了两趟叹道:“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真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说着他看向来人道:“我本已是闲云野鹤,没想到竟仍逃不开这乱世纷争。兄台远来小弟也不能让你空来白回,既然那人已有杀我之意,兄台不妨放手与我一搏。若是小弟当真不是敌手死在你手中我也没有遗憾了。”
来人皱眉道:“你又何必这样呢?从小处看若是你回去不但免了你我之斗,更可以与那人聚聚兄弟之情;从大处看也可保一方平安。”
辛不悔苦笑道:“小弟若是没有难言之隐也倒不怕回中原一行,但实在是因有特殊原因,托你之人其实也是知道的。故还请兄台见谅。”
来人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我就难免要动动手了。”
辛不悔也是一叹道:“既然这样也只好如此了,还请兄台手下留情。”
来人也不答话,向外伸手道:“请!”说着他已来到了门外。辛不悔见此情景,也只得紧随也来到门外。来人此时在马上取下了一柄七尺有余的墨黑色长刀,此刀通体黝黑,看上去普通之极,但观其锋刃又似乎很是锋利。来人手拖长刀向辛不悔一抱拳道:“多谢阁下今日以美酒相待,若非在下因公事而来,定要与贤弟继续煮酒赏雪。”辛不悔不由笑道:“兄台说的是,不过你我今日一战是在所难免的了。”
来人盯着辛不悔良久道:“既然如此你可小心了,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辛不悔微然一笑道:“好说,请!”
来人不再多说,手中长刀迎风一摆,刀头向上,刀柄向下,刀身忽地向自己怀中一抱,双足钉地不动,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只见他身上的衣裳忽地鼓了起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劲气迎面扑向辛不悔,漫天的银絮被这劲气一吹也一起推向了辛不悔。辛不悔忽感大量气流急涌而来不由吃了一惊,这般大的护体劲气实属罕见,若论功力自己恐怕不及对方。想归想,此时对方强大气流已将自己裹在其中,若不加以反击必会身受重伤。不及细想他已运起本身护体内劲与之对抗。
两股劲力乍一相遇无声无息中竟卷起渲然大波,飞舞的漫天银絮被两股气流一鼓竟再也落不下地,在空中盘旋跌宕。辛不悔身上的长衫此时已膨胀而起,而长衫下摆却因气流过大而飞舞向后。如此寒冷天气对恃的两人却都有汗珠隐现。
辛不悔此时已大感疲意,丹田中内力似乎已渐渐匮乏,心中不由焦急。若再有一盏茶的功夫恐怕就难以再支持下去了。但如果此时撤回内力更是会受重伤,目前也只有能挺多久便挺多久了。
眼见辛不悔内力耗尽之时对方来人忽地将护体内劲收回了大半,而手中的长刀却舞动了起来,锐风呼啸中他已连刀带人冲了过来。这一冲大有临阵冲锋的气概,若是他跨马驰骋、抡刀上阵定然是一员猛将。
辛不悔见来人不再以护体内劲比拼,不禁松了口气,但见对方长刀呼啸而来,大有吞天掠地之势不敢怠慢。手中长剑“铮”地一声跳出了剑鞘,长剑舞处迎上对方。
对方来人长刀虽然看上去沉重笨拙,但在对方舞动之下竟似刀山一般密不透风。那攻来的每一招都足以致命。辛不悔堪堪接了十余招已觉出对方招式快捷凌厉,大有倾倒一切的气概。自己手中的长剑在对方如同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竟如狂波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有倾覆的可能。
辛不悔思绪连闪中来人长刀已扫、劈、戳、切、削、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递出三十一刀。
长刀刀身通体漆黑,七尺余长,刀影织成一张乌黑的刀网,绵密得不容蝼蚁飞过。
辛不悔面色一寒,身形三飘两闪,一袭长衫,紧紧地贴在身上,转瞬之间,换了九个方位。
然而,那重重的刀网,压力太大了,流泻飞掠,冷气泛骨,快得像织布机上的梭子,不容人顺利地喘一口气,也不容人转一个念头。
辛不悔的身子,在刀网中转折腾挪,像泻流中的枪鱼,身上每一寸之处,几乎都有数百斤的压力。如此又坚持接了五十招左右不由心中起急,照如此打法自己必输无疑,看来是一定要用上那早不用经年的绝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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