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万里下了出租车,不顾右臂的剧烈疼痛,一路飞奔冲进公安局,公安局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个微胖的副市长秘书,不过他这个秘书跟他的主子一样,都很不得人心,在询问了几个人后,最后才有人指点说邵云天此刻正在审讯室外。
好不容易挤开尾追沈侯的人群,现自己的老板正阴沉着脸站在一边,不知道生什么状况了的黄万里顿时小心翼翼的接近邵云天,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又拿自己当出气筒,虽然他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
“老板!”黄万里来到邵云天的身后,见四下无人注意,才轻轻地称呼了一声,心中十分忐忑,生怕邵云天质问他刚才为什么没在十分钟内赶到停车场。
“唔……”邵云天鼻音一哼算是应承了黄万里的问候,脸色依旧是阴沉无波,一双并不太有神的眼睛睁恨恨地盯着在人群的围拥下谈笑风生的沈侯。
雷鸣见一向嚣张跋扈惯了的邵云天此刻竟然被一个年轻后辈抢了风头后脸色阴沉得怕人,他虽然不秫邵云天,但毕竟同僚一场,而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自己不尽点人事维护一下同为安阳市官场同僚的面子,只怕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有点添堵,而且他也怕邵云天玩什么阴的,毕竟邵云天在安阳市也盘踞了十几年的时间了,各种关系和利益纠葛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想到这里,雷鸣对着有点混乱的人群不悦的大声呵斥道:“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还有没点规矩?没事做的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局长大人一威,果然具有极其强悍的冷场效果,原本还热热闹闹的走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沈侯总算是从如山的马屁和恭维中脱身,心里直纳闷,自己也才几个月没到安阳来啊,怎么大家如此的热情?难道自己地魅力值最近又上升了……
走廊上此刻就只剩下寥寥的几人。沈侯和邵云天不可避免的直接面对面,双方谁也不鸟谁,早将对方视作了对手。
邵云天想起了沈侯一来说的那些话,估计对方是冲着那个女嫌疑犯来的,但他早已经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儿子报复,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不知其来历的年轻人就放弃自己的决定,为防止夜长梦多,出现更多地干扰因素。邵云天决定快刀斩乱麻,三两下将那个女嫌疑犯涉嫌故意伤人的罪名坐实。那主动权可就在自己地手里了,当然,这一切必须要公安局的人十分的配合才行。
“雷局长,咱们闲话少说。作为被无故殴打受害人的父亲,我需要全程关注贵局对嫌疑犯地审讯过程,这样才能防止有徇私舞弊或其它的不公平现象出现,不知雷局长觉得意下如何?”邵云天也不管自己的话雷鸣或其他的警察是不是能够全盘接受,但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那就是绝不放手。
雷鸣闻言眉头一皱,邵云天的要求虽然是有点过份甚至逾越,不过站在公道的立场上来说。立足点还是有一丝成立的。那就是受害邵一文是他地亲生儿子,作为受害人地父亲要求全程参与对嫌疑犯的审讯。虽然有点违规,但还是说得过去地。
“有些人还真以为公安局是自家开地啊。想怎么就怎么啊……”沈侯在听了邵云天对雷鸣说地话后。突然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
邵云天不理会沈侯地热嘲冷讽。他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十分阴狠地决定。他并不愿意跟一个无足轻重地小鬼头说什么话。那会自降身份。在安阳市地一亩三分地。还没有哪个人在得罪了自己后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呢。少说也要留下点纪念品。
雷鸣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能把话说死。这样以后才会有转圜地余地。于是说道:“邵副市长。令公子地受伤我们也深感难过。我先前已经将此事向耿书记做了汇报。耿书记指示一定要全力救治令公子。随后还亲自跟肖院长做了安排。肖院长一再保证绝对用最好地医生。最好地药。保证不会留下后遗症。所以还请邵副市长放宽心就是。至于这对嫌疑犯地审讯嘛。请相信我们公安局绝对会秉公处理。保证绝不会冤曲任何一方。邵副市长。你觉得呢?”
雷鸣以一个市委常委地身份向一个职位比自己靠后地副市长解释这些。已经算是将姿态放得很低了。邵云天虽然狂妄。但混官场这么多年却也知道进退取舍。面子是需要大家相互给地。既然雷鸣都已经把面子给他做足了。他自然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必须得有所回报。否则就有破坏潜规则地嫌疑。
想好这些。邵云天若有所觉地瞟了不远处正跟黄猛谈兴正浓地沈侯。后似乎有所察觉般地回看了一眼。不过被邵云天巧妙地避过。在没有查清楚沈侯地真实来历和来意前。他不会轻易树敌。特别是这种敏感地时候。
邵云天赞同地点点头。面色有所缓和。颇有些感激地说道:“感谢耿书记和雷书记地关心。既然事情都已经如此。怨天尤人已是无用。不过我还是希望贵局能为我地儿子讨回一个公道。不能让罪魁祸逍遥法外!”邵云天最后还是坚持将嫌疑人法办。这才能平息他胸中地怒气。
雷鸣见邵云天很识趣的退让,一锤定音的说道:“老邵,你信不过别人那还信不过我?放心,会给你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的!”
邵云天最后望了近在咫尺的审讯室一眼,最后对着雷鸣说道:“那我就等着雷书记的最后处理结果了,万里,我们走!”说完便带着刚刚回神的黄万里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末了还颇有深意的望了老神在在的沈侯一眼。
“雷书记,各位,告辞了……”黄万里说了半句客套话,也跟着自己的主子跑出去了,这会也不知道主子会不会追究自己迟到的事?
沈侯见邵云天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打了退堂鼓,不由有点傻眼,他还没说什么话呢。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明面的跟一个副厅级地官员生不和谐的声音,会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虽然沈侯从不把这些身外的东西放在眼里。
“雷叔,不好意思,我又来添麻烦了……”沈侯收敛起先前的纨绔子弟派头,走到雷鸣的跟前,致歉的说道。不过看他那一脸轻松的模样,不像致歉。倒像在表功。
雷鸣跟沈侯地老子沈国安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关系不错,到现在两家都时常有来往,沈侯因此跟雷鸣的关系很熟。对雷鸣一直持长辈之礼。
雷鸣哈哈一笑,指着脸上全然看不出愧疚地沈侯说道:“好你个小子,还没跟雷叔照面呢,就跟一个副厅级的高官在雷叔的地盘上顶牛,你说你小子是不是胆子也有点太大了?那个邵副市长可不是甘心被人下面子的主,日后你可得防着点……”雷鸣轻轻地点了一句,他相信沈侯能够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沈侯意会的点点头,邪笑道:“这个就不劳雷叔操心了。只要他敢张口。我就能敲断他的满口牙,听说他有个外号叫活阎罗。大概是指凡是得罪过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吧,不过我倒想试试敲断阎罗的牙会有什么样的快感……”
雷鸣见沈侯如此自信满满。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只要在安阳市的地盘上。他还是能够保证沈侯地安全地,相信邵云天也不会傻到跟自己作对,至于沈侯回到中州会有什么异常状况生,自然有他那个地头蛇的老子去操心。
雷鸣随后交代了张孔德几句话,然后拉着沈侯进到了自己地办公室,双方坐下,话匣子才徐徐打开,沈侯也就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地来意,希望安阳市公安局无条件释放自己的朋友。
“你地朋友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够劳动你这个公子哥巴巴的从中州衣不解带的赶过来救驾?”雷鸣饶有兴致的询问起来,他目前还只知道邵云天的儿子是被一名女司机打伤了的,除了得知女司机驾驶的奥迪车车主是中海省的商界名流徐茂清外,并没有特别打探什么其它消息。
不过现在看到沈侯竟然巴巴的从中州跑来求情来了,不由这沈侯口中的这个女司机的来历有了点兴趣,毕竟能够让沈侯不顾身份的与一向睚眦必报的邵云天起冲突也在所不惜,可见这个女司机的来历背景一定很惊人。
“嘿嘿,”沈侯无良的一笑,随意的说道:“其实我也跟这个叶九不熟,可以说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跟他的表哥是死党,现在她有了麻烦,我看在他表哥的面子上也要帮她一把……”沈侯并没有撒谎,他也并不知道叶九跟叶青云真正的关系,叶九是叶青云的表妹还是听黄猛说的,当然这是叶青云故意对黄猛这么说的,他并不想将自己与叶九的真正关系曝露在阳光下,否则会引来很多好奇、贪婪或嫉妒的目光,这与他一贯坚持的低调作风不相符。
“哦,她表哥?”雷鸣没想到沈侯跟这个女女嫌疑犯并不认识,而只是因为这女嫌疑犯的表哥跟他的关系很铁,所以才巴巴的亲自跑来处理这件事,这么说,这个女嫌疑犯的自身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表哥来历肯定不凡,否则沈侯这个官宦子弟绝不会这么上心的亲自前来办这件事的,雷鸣承认这其中或许有友情的成份,但或许功利之心要更多吧。
沈侯见雷鸣低头沉思,晓得他是对叶青云的身份产生了兴趣,反正叶青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在安阳市的官场混,如果能够得到眼前这位市委常委的照顾,那绝对是如鱼得水的,最起码也不会受到别人的恶意打压。
想了想,沈侯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便笑着说道:“雷叔,其实她表哥的名字你最近肯定也听说过,他就是现任安阳市薛武县招商局的局长叶青云!”
“哦,是他?”雷鸣惊讶的叫起来,最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名字了,一个年龄仅仅二十一岁的正科级局长。拉来了高达三十亿的巨额投资,最近无论是市里地大小小会,就是省里召开的一些会议,叶青云都是作为招商引资和干部队伍年轻化的明星来树立的,他这个安阳市的市委常委想不知道也难啊。
沈侯大奇道:“咦,雷叔,你还真知道?叶子一个小小的正科级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竟然让你这个市委常委都时常注意到。听说他小子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啊,不知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逆天大事了?”
沈侯最近这段时间都忙着追求他的刘诗琴。根本很难关注到新闻消息,整天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地,知道叶青云最近风头很盛还是蔡玲打电话问他的,不过被他支吾过去了。那妮子倒兴奋得不行,比她自己出名还要兴奋。
“你不知道?”雷鸣也是一愣,犹如看到外星人般地望着沈侯,弄得一向脸皮厚似城墙的沈侯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才罢休,接着才说道:“叶局长可是我们安阳市经济建设的第一功臣啊,走上工作岗位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为安阳市拉来几十亿地巨额投资,项目一旦建成。将直接拉动安阳市整个国民经济几个点的增长。同时也能让薛武县这个国家级的贫困县一举脱贫致富,叶局长的工作能力和成绩是我们所有领导干部学习的楷模啊……”
沈侯无疑被雷鸣口中说出来的话吓了一跳。他并没有怀疑雷鸣说话的真实性,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骗自己。没想到一向坚持低调的叶子这回竟然搞出来这么大地动作,这是不是宣告他以后将高调行事呢?沈侯不得不产生这样地联想。
“既然如此。那雷叔你可就更应该放人了哦……”沈侯促狭的望着满脸喜色地雷鸣,趁热打铁的说道。
雷鸣想了想,先说道:“既然这位叶九是叶局长地表妹,那么于公于私我都应该网开一面,不过此次的事情牵扯到邵副市长,刚才你也说了,这邵副市长可是有活阎罗之称,绝不是善罢甘休地主,想要和平解决此次事件,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沈侯自信满满的说道:“事情生的经过估计雷叔也已经清楚了,起因是因为对方在狭窄公路上飙车引撞车,然后那邵一文又用极其下流恶毒的语言谩骂,才会被叶九踢了一脚,谁知那个脓包竟然这样孬,连一个女人的一脚之力都受不住,直接住到医院里去了。事情的是非曲直我想雷叔心里肯定有一杆秤,只要雷叔这里不再追究,有人自然有办法让那个什么活阎罗变成哑阎罗,让他屁也不敢放一个!”
雷鸣是何等样的精明,他看到沈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就知道此次肯定还会牵扯到什么大人物进来,否则凭着沈侯的精明,也不会一来就跟邵云天对着顶牛,要知道对方可是副厅级的高级领导干部啊,跟他父亲一个级别的,如果没有更高级别或更高能量的大人物撑起,只怕再给他一个胆子也不会再大庭广众之下就直接给一个跟他父亲级别相同的领导干部顶牛,这可是为官最忌讳的。
想到还有可能有更高级的人物牵扯进来,雷鸣顿时心里一片火热,这可是个跟上级领导打好关系的极好机会,只要自己把此次事件处理得让领导满意,那在领导的心目中绝对会高看一眼,那自己以后的晋升之路岂不是又多了一重保障?
雷鸣虽然是个比较正直的人,不过一旦进入官场,谁不想追求更进一步?只是各人所用手法不同而已。都说中国官场的水池子已经浑浊一片,没有清白之人,这话虽然有点激愤,不过也说明了一些事实,那就是在中国的官场上,如果不使用点手段,要想升上去那是很难的,当然一帆风顺的不是没有,而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的人都必须用点手段才能得偿心愿,譬如攀附,送礼,借势,政绩,等等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已经成为了中国官场独特的官场文化了。
有句话在官场上很流行,也很适用,“千好万好不如领导对自己的印象好”。现如今官员的选拨已经越走越偏了,知识、能力、品德已经不再是选拨官员的三条准则,取而代之的是领导的看法。
领导认为你行,你就是不行也行;领导认为你不行,你就是能耐大上天也是不行。有很多只知埋头苦干,不知讨好上级的人才没埋没,几十年都在同一岗位上原地踏步,直到退休才懊悔自己实在太天真,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雷鸣算得上是个十分现实的官员,既能在社会各种诱惑下保持一颗为人民服务之心,也能够在波云诡异的官场如鱼得水,二十几年下来由一名普通警员成为手握重权的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没有一定的道行和手腕是很难达到的。
说起来一大串,其实却是雷鸣经过二十几年的宦海生涯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在刚刚沈侯隐晦的表明还有更重量级的人物关注此事件后,雷鸣的脑海里自然飞速的运转起来,分析自己有可能在此事件中获得的收益和付出,最后得出的结论,收益远大于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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