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昌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
他感到有些头痛,睁开眼,懒懒地望着屋顶发呆。他似乎记得昨晚在大队吃完,喝完后,在回往处的时候,让门槛绊了一下,便软绵绵地倒下了,之后,便什么也记不清了,但似乎又有点记忆,好像两个人把自己扶到自己住的屋里,把自己放到炕上,好像还给自己盖上被子。
后来,好像还有个人给自己的炕眼里,添了柴,生了火,才掩门出去的。模模糊糊,好像是房东的儿子和女儿,后来进屋往炕眼里填柴生火,好像还穿着有花点点的衣服。他努力想着,越想好像越是房东的儿子和女儿,心里便不禁产生一种感激之情。
他用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昨晚喝那么多,让地主儿子和闺女扶自己回屋。这人情欠的可就大了,以后怎么和他们划清阶级界线吧,别让他们给腐蚀了。
他一拍额头不要紧,疼得他几乎从炕上蹦起来,一阵钻心的疼从额头钻进心里,这时他才发觉额头上有一个鼓鼓的大包,他忙从炕头拿起茶杯盖大的镜子照照,镜子里反射出额头大长出一个半个乒乓球大小,青色的油亮亮的包。
这包是哪时候长的,他使劲回忆,突然明白,是昨晚进院时让门槛绊倒时摔的,可他记得倒下时是轻飘飘的。
管他呢,他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这时,院门推开,知青赵亮走进院里,敲了敲他的窗户说:“嗨,还没起床呢?快起啊,起来赶快去伙房,咱们知青商量点事。”
薛玉昌进了伙房,发现男男女女的知青都差不多到齐了,大家有的在吃饭,有的在闲聊,有的在院里欣赏景色。
薛玉昌刚盛上饭,上中学时班里的班长李兵就和大家说:“咱们插队两个多月了,咱们知青一直没开过会,因为大家谁也不是领导,大家跟生产队挖坟,抄鸽子,干什么的。但咱们知青毕竟不是老农民,咱们是一个集体,咱们要干出知青的特点来,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
他指了指身边的李宝成,和也站在身边的女知青左小菊说:“我们决定,大家开一个会,商量咱们知青干点什么,显出知青的特点来,因为挖坟,抄鸽子,村里好多老乡对咱们都有意见,咱们能不能干点别的?”
李兵刚说完,李宝成接下来说:“咱们能不能盐碱地改造一下,让盐碱地不盐碱了,变成好田了,以后,农民会感谢咱们,咱也算给村里做点好事。”
接下来,左小菊笑着说:“我们琢磨着,能不能试验一下种水稻,高粱玉米太不好吃了,盐碱地水多,就在盐碱地试验。”
这几个人一讲完,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改造盐碱地,村里建造个硫酸厂,把生产的硫酸往地里泼,酸碱中和,盐碱地就能改变了。有的说,多建点盐碱房,把盐碱土都熬成盐,盐卖成钱,盐碱土地就不盐碱了。还有的说要搞点糖化饲料,把高粱杆玉米杆糖化了,喂牛喂猪省粮食又长的肥,有的说要在洼地种水稻,洼地一年四季都有水,种水稻不用浇,肯定能有好收成。
许加添嗓门最大,他说要在三年内放一颗卫星,他在村里要研究用中草药攻破世界难题癌症,要在村里建一个中国红色癌症肿瘤中心,让得癌症的人都到这里来看病,村里只要盖招待所就行,到时候挣的诊疗费村里花都花不完。
大家各出高见,气氛相当热烈,李宝成用笔记本忙记录着,知青们好像真找到了大展宏图的机会。
薛玉昌一只没发言,因为家庭出身的缘故,他总觉得比别人矮一等,位低言轻吗,他只是听。另外,他曾听地主儿子李来财讲,村里的盐碱地是因为地下一米多深处有一层二十公分厚的粘土层,雨水下来后,水渗不下去,长久以往,才形成盐碱的,要想治盐碱,就要把那层盐碱土下面的粘土层挖掉,让水能渗下去,盐碱地才能根治,可是村里几千亩地要挖,哪时候能挖完,挖出的粘土又怎么处置。、
所以多少年来,盐碱地一只是采用淤的办法,即是夏秋雨季时,村边的呼沱河涨水,带来上游的泥土,把这些带泥土的水浇到田里,待泥土沉淀后,再把水放走,田里便盖上一层富含营养又没盐碱的土层,第二年在这上面种庄稼,就能有一个好收成。
薛玉昌听大家都说完,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便把从李来财处听到盐碱地形成的原因和以前村里淤地治盐碱的方法说了一遍,他有些怯怯地说:“咱们治盐碱,可不可以在盐碱地挖一条大水渠,深一些,让盐碱地的水都往这里流,这样能不能把盐碱地减少呢?”他望着李兵和李宝成。
“好,好,实在是高!”李兵和李宝成还没说话,赵亮就一拍大腿喊了起来。大家随后议论了下,认为这个方案比较实际可行,决定让李宝成,李兵,左小菊三人代表知青去和大队领导商量商量,把知青的建议说一说。
薛玉昌正在暗暗得意,突然听到一个女知青低声地和另一个女知青说:“真实奇了怪了,怎么蹦出了仨领导,固步自封啊。”
李兵,李宝成,左小菊代表知青和大队商谈的结果是大队很赞成知情的意见,但是今冬太晚了,再有二十来天就到春节,所有的建议,等开了春再说。大队建议知青先回北京过春节,等三月回来后,在付诸实施。
知青们听大队让知青先回北京过春节,立刻心里乐开了花,干活的热情没了,吃饭的馋劲也没有了,一个个心里想着,回北京,回北京三个字。
知青从北京到这里虽然只有三个月,时间不长,但是这里纵酒和北京不一样,和生活了十几年的北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虽然有吃的,有住的,但仍然没感觉到家的感觉,听到让回北京一个个可高兴坏了,洗衣服,向老乡买葵花籽,买红枣,买花生。
因为北京平时没有花生瓜子卖,只有节日时按人口每人只卖二两解解馋。这里,随便买,买个三五斤的,没有问题,老乡听到知青要回北京,也一个个凑到知青屋里,掏出两块六毛钱,让知青从北京带两尺灯芯绒黑布,做鞋面用,还有的掏出两毛,让带几盒火柴,1个灯泡,或几块打火机用的火石,知青们都准备着,再过七八天,就出发回北京了。
回北京路不远,走太原绕个弯,也就一千里路,火车票钱十元,大部分知青插队时都带了点钱,可是这两个月买吃的花了一部分,买车票钱也就不够了,知青们琢磨琢磨,有困难,找政府啊,于是找到了大队部,跟大队部商量路费的事。
大队研究了一下,决定借给知青每人十元,账以后再算,让知青回家。
知青们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家了,有的甚至连包包都装好了,只等着回家那一天了。
回北京的路线有两条,一条走南线,到太原然后经石家庄回北京,一条走北线,到大同,经张家口回北京,票价都差不多,有没有第三条路线回北京呢,火车没有,可是李宝成,李兵,赵亮,王大力,李全旺他们五人却据顶走出第三条回北京的路,不是坐火车,不是坐汽车,是发扬老八路的光荣精神,用两条腿走回北京。
用赵亮的话说:“红军能走两万五千里,我们难道不能走七八百里?!”为什么一千里的路变成七八百里了,因为选择的这条路线不绕弯,几乎是直线。就是从插队这里,不去忻县县城直接到定襄,再到五台县,再到石咀,再到百花山,然后到北京。向东,向东再向东。计划好了,下了决心,就开始准备了。
他们领了一百斤麦子,磨成面,用大锅分成三锅,放上红枣,炒成炒面,又用玉米面贴了二十多个饼子,每人用军用水壶装上满满一壶水,在其他知青羡慕的眼光下,背上行囊,先于其他知青们两三天,向北京方向出发了。
二三十斤的东西背在身上,刚走了二十来里路,他们一个个编出了满头汗,怎么办。走吧,口号喊出去了,牛吹出去了,不走哪行。
二十多里路,他们到了定襄县城,定襄县城比忻县小一些,刚出发,雄心还在,他们没在县城停留,穿过县城,继续东进。
李兵,李宝成一直走在大家的前面,他们在班里时,李兵是班长,李宝成是团支书,干什么事,他们都走在大家前面。这次步行回北京,他们俩也走在大家前面,李宝成身体健壮,个头又高,背着二三十斤行李,走路不打颤,真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李冰呢,身体就比较弱,个头比李宝成矮半头,身体也显得单薄,背着歌大行李包,走路真有点费劲,好像每迈一步,都在使着很大的气力,可是他并没有落后,一步步地仍然和李宝成一起,走在大家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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