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月,王大力家里来了封信,没提把鸡蛋捎到的事。又过了一个月,厂里新招了一批工人,分到王大力屋中一个,那人提着包裹一进屋,王大力发现他是同村的赵亮,不禁大为高兴。
吃过晚饭后,王大力带赵亮在厂里转了一圈,回宿舍路上问道:“许加添说给你往北京家里捎鸡蛋,捎到了吗?”
赵亮立刻停住脚步,有些气愤地说:“捎什么捎啊,他把钱都给赌输了,没钱用什么捎,怎么,他也来你这骗钱了?”
“没什么,他只是要了二十块钱,说给我往北京捎二十斤鸡蛋。”
“这小子,把咱们村来县城工作的几个人的钱全给骗了,人品太差,我都不爱跟他来往了。”
王大力听到这里,心里明让许加添骗了,叹道:“人一粘赌,就管不住自己了!”感叹之余,又问:“咱们里除你来钢厂外,其余人都怎么样了?”
赵亮说:“李兵到太原机械学校上学去了,葛存天调到公社当团委书记,其余的人没什么变化。”转念又说:“你来厂几个月了,怎么不回村看看呢,村里虽说不上是咱的第二故乡,咱们也在那呆了好几年,回村看看吧。”
王大力听赵亮的话回村探望,他觉得,村里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远远看到村头那颗高大的老榆树,心里便有一种泪要涌上眼眶的感觉。村里是寂静的,清新的,没有钢厂那震耳欲聋的噪音,也没有漫天满地弥漫的灰尘。
王大力径直到了男知青的住处。这里已不是男知青的住处了,男知青大部分都已离开村,屋子空了,村里没走的女知青就搬到了这里。
王大力走进知青大院院门,见屋檐下有一个抱膝缩在那里,衣服倒也干净,只是头发蓬乱,上边还沾着树叶和草棍,一双眼睛迷茫地看着王大力。这是谁啊,是知青吗?王大力走近一看,原来是董秀芬。
“董秀芬!”王大力叫了一声。董秀芬胆怯地望了他一眼,目光对视一下,便忙把目光躲开。“董秀芬,是我,王大力!”王大力感觉董秀芬神色有些异常,但仍然叫了一声。
“你是谁,你是谁啊?”董秀芬好像根本不认识王大力,把身子往墙根又缩缩。
“我是王大力啊,去钢厂的。”王大力解释。
“你是油田招工的吗?”董秀芬问。
“不是。”
“你是大学招生的?”董秀芬两眼发直地问。
“也不是。”
“你不是招工的,也不是招大学生的,你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董秀芬说完,一扭头看别处去了,还顺手从地上抓了几根草棍,往自己的头上乱插,小说嘀咕道:“别个卡子,顺顺头发。”
她怎么回事,怎变成这样啊?看着昔日一起插队一起劳动的知青变得半疯半傻,王大力的眼角湿了。
恰好这时,左小菊出工回来,见到王大力站在门口,高兴地问:“你回来了?”
“她,出什么事了?”王大力指指缩在房檐下的董秀芬。
“她油田招工没要,上大学又没上成,神经受刺激了。前一段还好,只是不爱说话,瞎想,这一段病情重了不少,我写信通知她家了,过两天她弟弟接她回北京。”
王大力来到知青伙房的院,一边叩响徐风霞的屋门一边喊道:“徐风霞在吗?”屋门没上锁,叩了几下,屋门却没有打开。“徐风霞,徐风霞!”王大力知道屋里有人,又喊了两句。
屋门开了道缝,徐风霞从缝中看是王大力,便把门打开了。“你怎么不开门啊?”王大力好奇问道。
“我睡着了,没听见。”徐风霞说。“你回来了,屋里坐。”徐风霞把王大力让进屋。
王大力见梦琼坐在炕上正在玩一个干了的玉米棒子,用小手一粒粒地从棒子上往下抠玉米粒,小脸涨的红红的,只抬头看了一眼王大力,又用心地去抠玉米粒了。王大力心里明白,小梦琼没睡,你徐风霞能睡么。见炕上的小桌上,放着几张写满字的纸,便不自觉看了一眼,也巧,看到那一排排最后的字是:王大力二十块。
“什么二十块啊?”王大力在炕沿坐下问。
“没什么,没什么。”徐凤霞忙收起桌上写了字的纸。
“写我的名字,我怎么不能问呢?”王大力刨根问底。
“唉——”徐风霞长叹一声:“这都是债啊,许加添赌钱老输,拉了不少饥荒,人家要债的老来上我这要,我能还得还,还不上的先给人家打个欠条,以后有钱再还。还有,许加添为了凑钱去赌,管熟识的人去借,人家识破他的伎俩不借他,他又找理由去骗,说孩子病了,老婆病了,要钱看病,又说要回北京往回带鸡蛋,给人的北京家带去骗人钱,在我的追问下他承认在你那也骗了二十块钱,我把他欠人的钱都记住,以后好还人家。”
“他怎么这样啊?”王大力边说,边从包里掏出二斤糖和两包饼干,把糖放到桌上说:“这是厂里发的保健糖。”
“你们还有保健糖?”徐风霞问。
“我们干饿时有害工作,国家为了保护我们身体,每月都发保健糖,茶叶和肉票。我是运料的,享受吸尘保健,炉前工享受高温保健,热风工享受煤气保健。”
“你工作挺累的,糖留给自己吃吧?”徐凤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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