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心槐每天都得用三盆水,第一盆水是黑色的,第二盆水洗过头后是浅黑色的,第三盆水是淡黑色的,头两天还洗个四五盆水,后来烦了,淡黑色就淡黑色吧,一连烧好几壶开水,煤气罐最起码要提前几天换,洗过脸和头,仍感到脸上汗毛孔黑仍有黑点,头一摸,仍然粘。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难道让王大力治住了,以后老烧火了,不行,找季平商量商量。
“季平,哥们在后边烧火,你也安心啊?”下班后,穆心槐扯住季平说。
“我看你在那干的挺好啊,火烧的旺旺的,馒头蒸的又大又白,菜炒的又熟又香,怎么不好啊。”季平一脸讥笑。
“别讽刺哥们了,都怪我那天和检查卫生的喊了两句,王大力趁机就让我烧火,弄的我没办法。”
“烧火不好吗?”
“烧火轻松是轻松,可是太脏,咱不能老干这个活,何况你一个人在食堂里面,也要看王大力脸色干事,没个站脚助威的,你心里就好受?”
“唉,算了,王大力还行,没摆管理员臭架了,再说他也考了一个什么大专文凭,我只是初中毕业,不可能当管理员,把他赶走了,学校再弄一个别的管理员来,未见得有他好对付,得了,哥们忍着,就在后边烧火得了。”季平对穆心槐说出心里话。
“你是行啊,你是班长,干不干活,食堂的人谁能说你啊,可是我也不能老烧火啊。”
“火烧的好呗。”季平大笑着说。
炒菜厨工李柱见锅里的油烧热,便把切好的菠菜倒进锅里,本以为大炒几下菠菜便热,把炒好的肉片倒进去就行,没想到,炒菜铲翻了两下,菜锅却听不见菜进锅里的声了,用手一摸锅梆,不热了,他忙跑到食堂后面的烧火房,说:“火怎么凉了,正炒着菜呢,火可不能小!”
穆心槐正坐在椅子上看一见他说,忙下灶坑一看,火已经残留不多的红色,快熄灭了,便忙往里添煤说:“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旺了,你回去,火一会儿就好!”
李柱忙返回操作间,拿起菜铲一翻,只因火该旺时不旺,一大锅炒菠菜,变成熬菠菜了,弄得他哭笑不得。以后,这样炒一半菜火突然小了的事又生几次,而且几次蒸馒头和包子也生中间蒸的时候火小了的情况,闹得蒸出的馒头和包子不是面没起来,瘪瘪的,就是没蒸熟,咬起来粘。
王大力很是气恼,但是穆心槐已经被罚到食堂最角落的地方干活了,你又没见他做饭时把灶火弄灭,火大火小都是凭良心烧的,他的话:“你嫌我烧火不好,可以不用我烧啊,你嫌我不适合干食堂工作,可以把我从食堂退回学校,看个门,个报纸,看个自行车也比厨工强,干那些活只是面子上不好看,却不累,厨工是又累,又不好看。”
王大力找后勤主任老刘反应这个问题,刘主任叹了口气说:“穆心槐是个滚刀肉,能让你连着烧十来天火就不错了,学校谁不知道,你们食堂的厨工男的是大爷,女的是祖奶奶,管是管不了,说也说不动,你千万别给他来硬的,如果说翻了他,他给你来个请几天病假,你的饭还做的成吗?”
“那咱们就任由他把烧的火药旺时不旺,不要火大时贼旺了。”
“你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我和他谈几次了,他来食堂比我时间长多了,什么事不必我懂,安个尾巴比猴还精呢,要不,给他调出食堂,让他干别的去,食堂少他一人也能把饭做熟!”王大力赌气说。
“你给他调出去,调哪啊,哪敢要他啊,如果他调出食堂,哪天再想让他回食堂,他死活不回,那不是领导自己出难题吗?”刘主任不打磕巴的一气说完。
“那就任由他烧火捣乱了?”
“你们可以轮流烧火,像以前一样,如果觉得轮有困难,你可以先烧一个月。”刘主任说。
“我是管理员,又卖粮食抬麻袋,又在后面铲煤烧火,食堂的工作我还能抓吗?”
“我们就是因为看着你能干,才接收你的,管理员更应该做个表率,干更多的活。”刘主任很信任地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
没待王大力宣布烧火轮流烧的决定,穆心槐突然请了病假,进食堂只说一句:“我肚子疼,三天假!”说着把医院假条交给王大力。
王大力正考虑烧火今天该谁烧时,季平也来了,也说肚子疼,也把个医院假条交给王大力,也是病假三天。
王大力看了一下,十来个人,少了两个,说多不多,有他们在,嫌他们干活少,今天一下少俩,每人有每人的工作,顿时人手就觉紧张起来。
先解决烧火问题吧,烧火只能男厨工烧,哪能让女厨工黑头炭脸的烧火呢,剩下的两三个男厨工,两个炒菜的,一个捞饭的,离不开,只得自己去烧火了。
王大力穿上蓝布外罩,戴上帽子,便下到烧火的灶坑里,他以前在钢铁厂是用煤气烧热风炉,那火头,比这做饭的火少说也要大几百倍,摆弄了近十年,所以对烧火也不觉陌生,煤要虚,做到下虚上实,外虚中实,火自然会烧旺的,灶火和煤气火不同之处是,煤气火不用往外勾炉渣,烧煤的灶火要往外勾炉渣,烧一会儿便要往外勾些炉渣,其余火色火头大致相同,王大力烧了十来分钟,便基本掌握了烧火的诀窍。
王大力坐在烧火的小屋里,添煤时下灶坑用铲子往火头上添上两铲煤,不用火时,便坐在椅上休息,虽然脏些,但也悠然自得,心想:烧火是不错的活啊,穆心槐怎么不愿意干呢。
正在他歇息时,刘玉凤跑进来:“王管理员,该下屉了,你过去帮帮忙吧?”
“怎么,你们自己下不了屉?”王大力问。
“两男的请假了,两男的在炒菜,离不了手,笼屉四五层,码的那么高,蒸气又那么大,女将各自矮够不到顶上面两层,就是够到了,怕也劲不够,别把屉翻了,馒头滚出来,再把人烫了。”
王大力这才想起:以往下屉,顶上面两屉,都是自己和季平和穆心槐下的,现在他俩请假,自己烧火,女将可不是干不了么,便说:“我烧火这么脏,又离不开人,怎么帮你们去下屉啊?”
“没事,我先帮你烧会儿火,你先下屉”王大力忙进操作间,洗洗手,脱下烧火大褂,叫上炒菜的李柱,把最上面冒着蒸汽的笼屉抬下来。
天冷了,水草长的不那么旺盛了,河道里捞水草的临时工也开始精减。刘炳坤和黑子赵有志都被精减下来。两人来到小饭馆,来上几两酒,叫上两小菜,边喝边聊,借酒消愁。
“你说咱俩回北京混的,连个正式工都没有,好不容易找个捞水草的临时工,天冷了,用不着了,又给咱精减了,咱倒不错,像在村里插队一样,冬天不用干活,猫冬了。哪知咱插队没回北京,也许还能点财?”黑子一杯酒刚下肚,牢骚便开始了。
“你在内蒙插队,怎么能财?”刘炳坤问。
“我在呼伦贝尔那插队,我插队那村听说现在可了,那现有什么金属矿,叫钼,稀有金属,可值钱了,一顿能值上千块呢,我们插队那的老乡把自己的院子地底下刨下去,就是钼矿。一天就刨一吨,家家卖矿石的钱铺在西子下面,就是炕席底下,铺满了,二寸厚,你说,我要不回来,我们知青院子有二亩大,里面得刨出多少钼砂啊,我哪用来这儿捞水草。”黑子一边说,一边撇嘴。
“你那不算什么,我要在山西不回来,我们知青院地皮刨下一尺就是煤,老乡家家都开煤矿,一年弄个几万吨,一年光卖煤也挣个几百上千万。”刘炳坤喝了一杯酒也说道。
“有煤,有开煤矿的是真的,还家家开煤矿,吹吧,不可能!”黑子反驳道。
“你能吹,我就不能吹?”刘炳坤笑着说道。
“别说那些了,你这一冬天就准备猫冬啊?”黑子问。
“不猫冬也找不着活啊?”刘炳坤说。
“如果你不想猫冬,我倒有个活,不知你愿意干吗?”
“什么活?”刘炳坤不经意问。
“我叔啊,原来建筑公司工作,是个老工人,前年退休了,在家呆着没事,就组织几个退休工人弄了个拆迁队,就是人家盖楼前,房基地上原有的一些烂房破墙,都给拆掉。拉走,弄干净,说白了,就是拆旧砖,拉脏土的活,你要愿意干呢,我去和我叔叔说一声,过两天咱就过怎么样?”
“这活也行,我干了!”刘炳坤想了想说。
“你也没问什么价钱,你就说干?”黑子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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