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1 / 2）

见到不请自来的皇帝，黄琼一边连忙跪倒请安。一边心中暗骂自己居然如此大意，外人走到自己书房门口，居然没有发现。从皇帝脸上的表情来看，恐怕在门外旁听了有一段时间了。自己居然毫无察觉，这么多年的功夫简直就算是白练了。

见到黄琼对来人跪拜，一边正在侃侃而谈的贾权利马毫不犹豫的跪下。这个家伙脑袋转的快的很，他很清楚，能让身为亲王的英王跪拜的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就没有别人了。只不过贾权在跪倒之后，这后背在短时间之内全部都湿透了。

他不敢肯定自己的话，眼前这位看起来笑容满面的九五至尊听到了多少。自己刚刚所说的话里面可有不少是犯忌讳的话，要是眼前这位皇帝老子追究起来，自己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本朝虽然不是太讲究因言获罪，可要是有些犯忌讳的话说的太多，恐怕皇帝杀起来自己这样的家伙也不会太手软。本朝开国之后杀过的与的自己类似妄议朝政的人也不在少数。况且自己刚刚所谈论的事情，本就不应该是自己这个一阶平民有资格去谈论的事情。要是皇帝追究起来，自己至少一个妄议朝政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虽然对眼前的这位帝王的性格做过专门的研究，心中对其性格自认了解个十之七八。但是毕竟没有亲身接触过，还不知道自己的研究正确与否的贾权这边正为皇帝的突然造访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

哪里想到皇帝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虚抬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之后，便转过头仔细打量其黄琼这间书房起来。并未将目光过多的放在他的身上。

见到皇帝将目光转向了挂在书房墙壁上那几幅，自己王爷在闲暇无事的时候，模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前唐几位书法大家字上，偷偷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大叹暂时先逃过一劫。

贾权这边暗自松了口气，那边正一边小心翼翼的陪着皇帝，一边正在心中琢磨自己这个从来没有到过任何儿子府中，即便是诸位皇子中最受宠爱的蜀王在就藩之前的府邸也没有去过的皇帝老子，怎么今天突然破例跑到自己府上的黄琼，却没有功夫去想他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黄琼虽然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却大致能猜测出来让皇帝今天不请自来，打破惯例造访自己府上的原因无非是两条。第一个原因就是刚刚自己和贾权正在研究，此刻正摆在自己书案上，因为皇帝来的突然，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奏折上的事情。第二个原因，恐怕就是与前两天自己与京兆府的那场冲突有关。

黄琼压根从来就没有认为自己前两天的事情能瞒的过皇帝，自己身边的这些侍卫，原来全部是皇帝身边的人。这些人被派来的任务，恐怕不仅仅是保护自己那么简单。就像那些自己身边的的那些太监的工作，同样不单单是伺候自己一样。

想到这里黄琼看了一眼摆放在书案上的奏折之后，躬身道：“儿臣府中之人办事不利，不识得天颜，让儿臣短了礼数，没能提前恭候圣驾，还请父皇宽恕儿臣失礼之罪。”

“这事怪不得他们，是朕不让他们禀传的。朕今日批完奏折之后，心中略微有些烦闷，突然想起来那天你提出的来宫外转转的散心法子不错，就出宫来走走。”

“到你这里，也只不过是路过而已。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的。要是让你提前知道了，事先做了准备，搞的动静一大，朕那里还有什么乐子？”皇帝说完之后，便坐到黄琼日常坐的椅子上，拿起貌似顺手，实则一进这间书房就盯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看到皇帝的这个架势，黄琼心里不禁咯噔的一下，和身后的贾权对望了一眼之后，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心。皇帝这个举动可以明白的告诉二人，刚刚两个人的对话他没有少听。

贾权担心的是如果皇帝真的采纳了英王的这些条陈，英王将立即成为众矢之的。而黄琼是担心皇帝会对贾权不利。贾权身无功名，不过一白丁，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算的上机密的事情。不说别的，一个擅论国事的罪名，就够贾权喝一壶的。皇帝现在看起来虽然心情不错，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点事翻脸。天威难测啊。

黄琼见到事已至此，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他总不能上去，一把将皇帝手中的奏折抢下来，告诉皇帝，刚刚自己只是和自己的手下瞎扯淡。无奈之下，黄琼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只是儿臣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让父皇见笑了。父皇是不是在稍后几天，等儿臣在琢磨一下，重新整理一下之后，再请父皇考评。”

皇帝没有搭理黄琼的解释，只是静静的看着，良久才合上奏折道：“你这是要动我大齐社稷之本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折子一旦明示之后的结果？这个折子一上，就算朕留中不发，但中书省也要存档的。也就是说你的这个折子，有可能成为天下宗室和官员的死敌。不多说，你的这个摊丁入亩就得罪了几乎全天下的官员，甚至是读书人。到时候群情如果过于激奋，朕都可能保不住你？”

“你的这些想法是好的，如果朕能下狠心执行下去，可以从根子上解决目前的问题。但是治大国犹如烹小鲜，朝廷的每一个政令，都要以天下稳定为重。你的这个折子有些过于急躁了。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要一步步的来。”

“我大齐开国已近百年，宗室多年繁衍下来已经是枝繁叶茂，数量已经达到千人之多。这些宗室之间相互盘根错节，情况错综复杂，一旦弄不好就要天下震动。虽然前汉七王之乱、西晋八王之乱那样的大的动乱，乱不起来。但是小打小闹还是少不了的。现在一切还是要以稳定为主。朕不能寒了天下宗室的心。你这个折子朕现在已经看过了，暂时就不要先上了。”

“父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儿臣在拟这些条陈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什么后果。如今土地兼并的形式日益严重，如果再不行处理，势必引起大乱。父皇是天下苍生的共主，不单单是宗室和官员的皇帝。”

“况且儿臣认为天下百姓才是我大齐社稷之本。圣人云：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唐太宗皇帝也云：舟所以比人君，水所以比黎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父皇只记得前汉的七王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可还记得西晋、北魏的流民之乱？儿臣曾经说过，如今天下大势，犹如干柴。宗室、官员日益贪婪，巧取豪夺，百姓苦不堪言。仅仅这京师重地就涌入多少失地流民，父皇，您可曾仔细探查过。如今天下丰腴之地，十之六七掌握在宗室以及达官显贵之手，而那些以耕田为生的平民，却无其生存所需要的土地。”

“郑州一地，韩王地租收到七成五。韩王那里的情况，是宗室中的个例还这是普遍现象，儿臣不知父皇明察过没有？不要说多，天下宗室那里有五成象郑州那里，恐怕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一旦别有用心之人振臂一呼，恐立刻成为黄巾之势。父皇，老百姓吃不上饭是要造反的。”

“重病还需猛药医。如今天下与前汉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之时并不相同。天下兵权集于朝廷，诸宗室包括已经就藩的亲王除了自己的卫兵之外，手中并无任何兵权。即便想要造反，又何来造反的实力？即便依靠手中的财富召兵，但匆忙成军的乌合之众又能如何是我大齐百战雄狮的对手？”

“防民变甚于防川，父皇您一项爱民如子。难道您眼睁睁的看着百姓陷于水火之中而不顾妈？儿臣在这份奏折上并未彻底剥夺调宗室的财富，也不是一次性就要解决宗室侵占土地的问题。而是逐步将宗室的土地采取赎买或是其他手段返还于民。儿臣请父皇三思。儿臣不想做前唐亡国之时的那些宗室？”

大齐攻破成都彻底灭唐之后，为了永绝后患，不仅在攻破成都之后将俘获的前唐亲王、郡王等各级宗室数十人全部沉入长江，还曾经派遣大批人手追杀流亡各地的前唐宗室。

前唐近枝宗室几乎被杀光。如果不是太宗皇帝以及桂林郡王苦谏，太祖皇帝几欲派人杀光天下李姓之人。前唐皇室在唐亡之后，境遇之惨几乎为历代之最。是以黄琼有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