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琼有时候不得不赞叹某些人天生就有搞政治的天分。就象贾权一样,仅仅从皇帝看了一趟刘虎,就猜测出皇帝要拿掉那个京兆尹的心思,自己还不信。可事情的发展却正如他所预料的一样。
就在皇帝从黄琼的英王府中离开的第三天,宫中传出圣旨:“查京兆尹在任期间,纵容属下鱼肉百姓,多行不法之事。招致民怨沸腾,有损陛下的爱民之心。姑念其多年为国效力多年,也算忠心王事,故不在追究其管束无力之罪。但为了警示天下,免去其京兆尹一职,由从三品连降三级,降至从五品,调任广南东路崖州同知。”
听到这个处理结果,黄琼也不禁暗自咂舌。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崖州应该就是后世的海南岛。这个地方在后世是一个旅游度假的好地方,可在现在却是人们眼中的瘴气汇集之地。
在大齐朝,这个后世度假胜地除了流放犯人之外,一般人几乎都是不去的,更是官员眼中的畏途。很多人宁愿削职为民,也不愿去那里任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黄琼这一世的几个舅舅中就有两个就被流放到那里。在很多官员的眼中,调到那个地方,还不如罢官为民那。
只是黄琼有些略微想不明白,老爷子既然不想将这个家伙一棒子打死,那怕就是贬到那个县做个县令也可以。老爷子没有将他一橹到底,这一点黄琼有心里准备。毕竟人家有太子撑腰,背后还有一个宠冠本朝的武昌侯老子。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爷子也不会对其下手太狠。
但是黄琼却没有想到,老爷子怎么想起来一口气将这个家伙给踢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不过既然还能留在官场,只要太子一天不倒台,就总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虽然从权倾一方的京兆尹直线降成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但是毕竟并没有彻底的达打到,希望还在不是。
不过黄琼一时还有些猜不透,老爷子这留下这个家伙究竟是太子在中间起了作用,还是那位武昌侯真的有这么大的荣耀,让皇帝开这个脸。否则按照这个家伙在京兆府的作为,别说外贬到蛮荒之地,就是杀了他都不冤枉。更何况在圣旨上对这个家伙的罪行更是就轻避重,只是轻描淡写而已。
黄琼一时之间还猜不出老爷子对这个家伙轻拿轻放的原因。但是黄琼却隐隐感觉到让老爷子如此做的原因,太子的面不大。到很有可能是那位武昌侯的原因。
黄琼自己在宫中没有耳目,这几天宫中发生了什么自己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现在知道的是,自己间接掐断了太子的钱袋子,和太子这个仇是结大了。估计拿老爷子没则的太子现在恨自己恨得直咬牙吧。
太子现在那里是对他只恨得直咬牙那么简单,在得知自己的头号心腹兼财源被发配到崖州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之后,对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相当清楚的太子。几乎恨不得将黄琼大卸八块。若是当时黄琼站在他面前了,估计他会不介意恶狠狠地从黄琼身上咬下来几大块肉以解心头之恨。
张迁的被降职外放对太子来说不仅仅是单单身边失去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铁杆心腹这么简单。更是意味着几乎丢掉了整个太子党的主要财源。张迁在京兆尹任上,每年太子用于拉拢朝中重臣以及军中将领所费的财物,有近五层是由他提供的。
张迁这一去职,也就意味这太子一系失去了京城这个对太子党来说至关重要的财源。没有了京兆府每年上供的庞大经费支持,让本身因为没有封地,财力就不太宽裕,远无法与几个在就藩之后,变着法子捞钱的兄弟相比的太子,这一下在财力上就更窘迫了。
要知道,太子每年用于拉拢朝中重臣,军中将领以及在宫中布设眼线所需银两,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失去了一半的经费来源,又没有其他任何敛财手段,让太子党一下子就陷入了破产的边缘。单凭这一点,太子现在将黄琼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这个贱种,自出宫以来不仅不知道感激孤对他的照顾,反倒处处与孤作对。孤现在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方能解心头之恨。”看着接完圣旨之后呆若木鸡的张迁,整个东宫别院中都能听到太子怒不可解的咆哮声。
太子没有想到老爷子这次居然一点面子也没有给自己,在撤换这个自己第一心腹的时候,甚至连一直在宫中伺候皇后的自己招呼都没有打一个。更为过分的是自己在闻讯之后赶过去求情,却连解释都没有给一个,反到是训斥自己不知为君父分忧,不体恤百姓,让太子心中更加愤怒。现在在太子心中认为父皇现在处处针对自己,都是英王这个小人在后面捣鬼。
“太子殿下,皇上怎么处置臣,臣都没有意见。臣只是担心,臣这一被外放,失去了京兆府每年这几十万两银子的支持,会耽误殿下的大事。英王,臣还是小看他了。”听着太子的咆哮,张迁到是冷静下来。
他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处理他。当初在得知皇帝去英王府的消息之后,他心里当即就是一沉。他很清楚,那个让英王不惜和他公开翻脸的人,此刻就在英王府中。他更清楚,以皇帝的耳目众多来看,这点事情也瞒不过他。就算英王不在背后搞告自己的黑状,自己的所作所为,也隐瞒不住。皇帝破例去英王府,就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这场争斗中,皇帝是站在英王一边的。
有一个鞍前马后为皇帝效劳了十几年,堪为当朝皇帝第一心腹的爹。张迁对皇帝的心态和为人可以说远比朝中大臣,甚至比一些皇子还要了解。他心里清楚,这次自己相当于抗旨不遵德举动,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事情后续发展的结果也正象他所预料到的一样。
在皇帝去英王府回宫的当天,皇帝就将自己的父亲连夜召进了宫。父亲回来之后,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脸色相当的差,一下子就象衰老了十几岁,原来笔直的腰也有些眍下去。并且回来之后,只叮嘱了他一句今后好自为之之后,就让家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京城回乡定居。
看着父亲低沉的脸色,听到父亲的话,张迁是何等人,马上就猜测出肯定与自己与英王之间的冲突有关系。毕竟得罪亲王,还一口气得罪了两个亲王,就算这个两个亲王再怎么无权无势,但是牌位在那摆着那。也是自己不应该轻易去开罪的。只是这个处理结果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虽然没有一棒子打死,彻底削职为民,但是却也是没有比罢官流放好到那里去。自己被外放到那个鸟不下蛋,乌龟不上岸的鬼地方,别说捞钱了,能把命保住,多活几年就不错了。从皇帝现在的架势来看,太子在登基之前,是不用指望上自己了。没有了自己的财力支持,太子在与其他几王的竞争中,恐怕会更落下风。要是一旦太子失去了储君之位,自己岂不是弄不好终身起复无望?
“无妨,孤自会想其他办法。孤已经和吏部打好招呼,也和中书省的几位相爷说好了,调山东路济南府知府陈文亮进京接任京兆尹,他是咱们自己人。这个人和孤联系的不多,是孤安插在山东路的一步暗棋。这些年他在咱们的人全力维护之下,政绩考核一直是优异,官声也是相当的好。他与孤一直是私下秘密联系,知道他是咱们的人的人极少。想来,调他进京老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发泄了一通之后,太子的情绪似乎好了一点。
太子说道这里,抬头看了看有些失落的张迁,觉得应该安抚一下这个心腹,便道:“你的事情,孤会考虑的。你是为了孤才弄到这步田地的,孤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你暂时先委屈一段时间,孤保证,不出一年,定会让你离开那个鬼地方。”
“多谢殿下,臣保太子殿下并无所求,只是希望能看到太子殿下登基大宝,开创我大齐一番盛世,就心足矣。殿下,圣旨让臣三天之内交印,家父又要回乡定居。臣就此告辞,望殿下多多保重。不过臣临别之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张迁见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不短,知道在多呆下去对自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便决定告辞。实际上在这件事情上,他虽然对太子的表现颇为有些失望。太子不听自己的劝告,一手策划的宫中的流言事件,非但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倒是有些适得其反。变相的帮助英王稳固了位置。这让他很失望。但是临别之时,他还是想在对自己这个主子再谏上几句。
“什么,老侯爷居然也要回乡。父皇不是早就赐庄子恩准你他在京修养吗?怎么突然想起返乡来了。”对于这个消息,太子明显感觉到有些吃惊。这个一心学当年死保太宗皇帝定的桂林郡王的武昌侯,一直是自己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他一旦离开京城,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便等于大大的削弱。
“家父因何做出这个决定,臣就不得而知了。实际上,那天家父进宫回来之后,突然做出全家迁回故乡修养的决定,臣也颇为感到吃惊。因为当初家父在致仕之时皇上不仅恩准父亲在京城修养,更恩赐家父百年之后,可以随葬皇陵。如此厚待,实乃我朝开国以来之罕见。但是父亲那日出宫之后,突然提出返乡,臣也不明白究竟为了何事。但是臣想。父亲如此做,一定与臣目前所遇之事有关。”
“臣未能为太子殿下尽全功是为不忠。现在又因为臣的事情牵连到老父,更为不孝。臣真是罪该万死。不过臣有一言,希望殿下能够谨记。臣这一去,与殿下关山万里,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这句话,也算臣临别之时的忠言。”
“殿下,臣与英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臣观英王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却多谋善段,心思缜密,且极为有忍耐力。城府绝对不是韩、陈二王之小聪明可以相提并论的,不可等闲视之。”
“英王现在手腕虽然还略有稚嫩,在朝中也并无势力可以依靠,若是假以时日,一旦让其成乐气候,必将成为殿下之心腹大患。还请殿下多多提防。殿下如果无法拉拢此人,还是尽早想办法除去后患为好。实在不行,就想办法让他提前就藩。只要离开了京城,离开了皇上的庇护,想来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孤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孤这个九弟是有些小聪明,但是若是象你说的那样,却是大可不必。孤现在若是对付他就象捻死一直臭虫那样简单。他一个淮阳余孽在有本事,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放心,你今日在他身上所受之耻辱,他日孤必将加倍替你讨还回来。”对于张迁的话,太子并没有放在心上。太子对黄琼的印象,正如黄琼自己评价的那样,还远称不上对手,最多只是一个麻烦制造者而已。
看着太子没有将自己的劝谏当作一回事情,张迁内心苦笑着摇了摇头。早在自己进士及第,踏入官场的那一天,父亲就告诉过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瞧你的任何对手。不要管他现在的实力是如何的弱小都要重视起来。
现在的英王,给张迁的感觉就好像绵里藏针一样,极有城府。外表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但是内心想些什么,却让人很难看的出来。只有的一个对手,太子居然如此托大,岂能不吃大亏。也许太子的事,将来很有可能会坏在他眼中的这个臭虫身上。
不过张迁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相当的识时务。见太子不听自己的劝谏,熟知太子脾气定性的他,也就住口不谈了。有些事情说多了,对于某些人来说反倒是适得其反,讨人嫌。自己的话既然已经点了出来,听不听就在这位储君自己了。想罢,张迁便告辞而去。
看着张迁离去时有些萧索的背影,太子的脸色逐渐的深沉下来。沉声对着屋子内的其他几名心腹吩咐道:“告诉那些人,可以开始行动,务必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除掉做英王。孤这个九弟给孤制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孤现在没有那个耐心再等下去了。孤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过后,孤不想在看到活着的英王在洛阳城中在继续招摇。记住,不是活的英王。”
“另外派几个好手保护好张大人南下,并严密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现他有什么不轨之心,该怎么做就不用孤交待你们了吧。还有太医院的那位给赵王看病的太医,等赵王西行的时候,让他陪着一起上路,省的孤的那位弟弟在那边孤单。”
“这,太子殿下,张大人这边刚刚因为与英王殿下发生冲突被外放,那边如果英王就出事暴毙,恐怕您或是张大人在皇上那里就很难脱得了干系。您看是不是在等一段时间。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在行动。英王现在身边即没有什么高手,宫中和朝中也没有什么依仗。只要风头过了,什么时候要他的命,还不是太子吩咐的一句话。至于现在,在下几人以为还是在等等为好。”几个心腹听到太子的吩咐之后,对望了一眼,都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孤说过了,孤现在没有耐性在等下去了。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英王不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难道你们认为父皇不过就是破例去了一次英王府,就会从根本上改变对他这个淮阳余孽的态度?”
“当年那位淮阳郡王大杀宗室。天下的宗室无不对其恨之入骨,宗室中想杀他这个淮阳余孽的人不在少数。只要没有被父皇抓到证据,父皇也不会对孤如何。孤这个太子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虽不如往昔,但又岂是他这个淮阳余孽可以相比的。若是被抓到证据,你们孤还要你们干什么吗?好了,孤意已决,你们不要在多言了。”
几个心腹虽然极为不赞同现在就对英王下手,但是见到太子心意以决,都不敢在多说什么了。否则一旦引起太子心中生疑,那么倒霉的就只能是自己。作为跟随太子多年的心腹,他们对这位太子爷的为人可是清楚的很。若是太子真的对自己产生疑心,自己恐怕连一个善终都很难。刚刚的那位张大人不就是前车之鉴吗?那几个名义上是保护,实则监视的人,在必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变成催命符。
见到几个心腹不在说话,太子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这翻话,早就落到有心人的耳中。在听完太子下完这道命令之后,在这间屋子外边有一个一直在偷听屋内谈话的人,异常诡异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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