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么一群‘流民’模样的士兵在操练,裴诚由开始的惊讶渐渐变成了失望,随即深深皱起了眉头:士兵最讲究什么?纪律!铁一般的纪律想!可是眼前这数千人如果只是外表看起来像是流民的话,那么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就已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流民。
没有身体素质的士兵还可以训练出来,可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士兵呢,是不是也可以练出来?
尤其是在看到这一切落在管亥、周仓眼中,竟是一件极其正常、似乎本来就该是这样时候,裴诚虽然心中失望有之、愕然有之,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群欢呼的士兵。心底泛却起一丝苦笑:如果连周仓、管亥这样的将领也认为这没有什么不该,凭自己一个人的努力真能改变所有人的观念吗?
本来以为凭借自己多出两千年的历史知识,还有从自己那个年代获得的无数见识,怎么的也能在这个时空混的风生水起。因此那日他虽然满怀心事,面对蔡琰却仍极有自信,如今看到这么一群手下,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那个将他们变成一群转战千里、纵横天下的真正军人的能力。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了,操练的时候便该有操练的样子。纵然天塌下来也不可分心,都给我站回去。”一个低沉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猛然在人群中响起,然后裴诚惊讶的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将军,黄巾锦衣,手持一柄长枪,‘呯’的一声重重挫在石板上,从操练台上踏出,厉声道:“凡有再有喧哗者、混乱者、不专心操练者,一概军法伺候!”
这少年将军在众人中颇有威望,众人混乱了一阵,终于站回原位,继续操练。虽然时不时仍有低声交头接耳者,相较前番的混乱已不知好过多少。
“他是谁?”裴诚眼中升起欣赏的神色,这是他在卧牛山中第一次看到一个真正的军人。本来失望之极的心底升起淡淡的希望。
周仓古怪的看着裴诚,似乎在责怪他连这人都忘记了,尚未回答。那少年将军已然看到裴诚等人,将手中的长枪交到身旁的一名士兵手中,让他代替自己看守众人操练。自己快步上前,先给了管亥一个熊抱,一拳击在裴诚的肩头处,呵呵大笑道:“几位兄弟这一走便是数月,可闷死廖化了。”
他这一拳正好击在裴诚肩头的伤口处,裴诚闷哼一声,心中却诧异道:原来他就是廖化,没想到此人倒是有几分见识,看模样也是个慷慨豪迈之人。笑道:“元俭数月不见,你的力气增长不少啊。”
廖化呵呵笑道:“元绍兄弟你也壮实了不少,咦!怎么黑了这许多?”
周仓、管亥和裴诚三人相互对视,猛然哈哈大笑,引得正在操练的士兵不住的回头来看,茫然的看着他们,却没有再如之前般的混乱。
廖化不知他三人为何发笑,愕然的看着他三人,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周仓一拍他的肩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屋去说。”说罢吩咐随行的士兵将从董卓棺木中盗来珍宝搬了,一同向山顶的卧牛山寨行去。
十几人穿过操练场,有一条向南的支脉,支脉尽头与南侧山脉之间有一天然的断崖,断崖与主峰的之间由一吊桥结合,过了吊桥有一座南寨门。这南寨门乃是天生巨石,经历后人雕琢而成,虽然做工颇为粗糙,却不失气势恢宏。
从这里向山下看去,极目是延展四方,虽在秋分时节,若大一片山野依旧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间中点缀着野林疏树和萦绕而过的河流小溪,大自然美得使人神往。
裴诚看着这一片大好山河,虽然他只是凡人一个,临此胜境,却也胸襟大畅。向北再往远处望去,于缥缈烟云之中,隐隐见到城郭出没,又有一条大河贯穿山河之间,蜿蜒不知多少去路,形势极是雄峻。不禁指着那水问道:“那条大河叫什么名字?”
管亥呵呵笑道:“元绍前些日子方才横渡而过,怎么今日便忘记了?”
裴诚浑身一震,不能相信的喃喃道:“原来是黄河,难怪有如此恢宏的气势。真是山川不能阻其势,大地不能掩其魂,壮哉!”
黄河乃是中华名族的母亲河,以其磅礴的气势称著于世。裴诚在他那个年代并没有去过黄河,换着一个时空忽然之间看到,竟是不能自已。
其实黄河开始的时候并不浑浊,河面宽阔,水量充沛,水流清澈。后来人为乱砍乱伐,造成上游高原沙土流失,到了西汉,由于河水中的泥沙含量增多,有人称她为‘浊河’或‘黄河’,但未被普遍认可,直到唐宋时期,黄河这一名称才被广泛使用。
裴诚不明白黄河名字的缘来,管亥等人自然就更不清楚了,不禁点头道:“大河浊浪排空,元绍所说‘黄河‘这名字果然非常贴切。”
难道说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黄河这个称呼么?裴诚不禁为之愕然。
数人过了南寨门,便是一大片石屋,多数是用青石板收顶筑造的,无檩梁建筑,也不甚高,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裴诚粗略估计,这崮顶漫山遍野的石屋竟有数百间之多,再加上树木简单搭成的茅屋,那就更多了。
石屋均用加工后的石材垒砌而成,建筑式样与他之前所见的山寨有所不同,多呈长方形。但看上去仍气势宏大,蔚为壮观。
此处乃是众人住居的地方,果真如周仓所言,多是老弱伤残之辈,要么便是妇女少年。看到裴诚等人回来,众人也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既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激动,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一路行来有几个衣裳褴褛的少女站在路边,裴诚好奇之下不禁多看几眼,却惹得对方躲躲闪闪,似乎十分畏惧他们。
裴诚苦笑着摇摇头,跟着周仓身后转过这一片石屋,眼前是一座木石结构的大房子,虽然和他在长安看到的精雕细琢的房屋相差何止百倍,但在这山顶处起这么一大座房子,又和旁边的一片石屋比较,显得极为抢眼,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里就是裴元绍等人以前住居的地方,几人落座后,军士将装满珍宝的大箱子放下便离开了。廖化不知这里面装的是何物,好奇的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周仓将事情的原委说了,说到裴诚提议四人要结为异姓兄弟一节时,他微一停顿,看着廖化的反应,再看管亥二人也是一般的看着廖化。廖化猛一击掌,大声赞道:“元绍这一番话深得我心,便是某等不能青史留名,也能畅快淋漓,笑傲此生,足矣!”说罢他先向管亥一拜下去,大声叫道:“大哥在上,小弟元俭叩拜!”
周仓和裴诚相视一笑,也自拜了下去。四人就在这卧牛山的山顶处,虽无桃花,亦无三牲白马祭礼等项,只有撮土为香,向苍天拜了八拜,誓言道:“念管亥、周仓、廖化、裴诚,虽然异姓,今日既结为兄弟,日后必当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安君臣之义,下全兄弟之情。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不渝。”述及年岁,管亥为大哥,周仓为二哥,廖化为老三,裴诚最少,当下三人又拜了管亥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其后周仓将长安城内的事情简略说了,说道裴诚战崔勇时,听到精彩处,廖化一掌拍在裴诚的肩头出,大叫道:“好四弟,可叹三哥我竟然没有看到你英勇的模样。”
这一下又拍动了伤痛,裴诚翻了翻白眼,哼哼道:“还好三哥没见到我那日的狗熊模样,否则非得笑掉大牙不可。”说着稍稍远离了廖化这个危险分子一点,苦笑道:“我虽然因祸得福,力气增加了不少,可是以前些学的枪法都忘记了,惭愧之至,哪里有半点三哥说的英勇模样?”
管亥等人一齐大声道:“我等既结为兄弟,必然不会藏私,就将一身所学相授。元绍气力上佳,必可纵横天下,这可放心了?”
裴诚心中大喜,又复有些感动,点头道:“三位兄长如此厚意,小弟岂会不放心?”他顿了顿,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胸中有几点想法,不吐不快,请三位兄长与我决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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