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北有颗大槐树,合抱来粗,树荫遮天蔽日,树荫下用砖镶了池子,池里满是香灰炮屑,有几束香还冒着青烟。槐树北侧有个砖砌街门,两扇黑漆木门一扇开着一扇关着。门口坐了不少人,人家告诉他,这就是贾寡妇家,这些人都是看病问事的,恁要看病问事就赶紧排上队。
小得走累了,也顾不上好歹,一屁股就蹲在了人家身后。
半顿饭工夫,街门吱纽一响,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领着一个媳妇和一个老婆子出来了,那媳妇和老婆子在男人指点下到香池里烧上香,那男人又放了一挂鞭,没等硝烟散尽,媳妇和老婆子磕了三个头就走了。
那男人又领了一个人进门去了。
小得前头那人四十来岁,穿着黑粗布裤子白粗布褂子,脚上穿着尖口布鞋,头上蒙着白羊肚子手巾,脖子上挂着烟袋,眉目间透出憨厚,是个老成庄稼人模样。他见小得累得塌了架,就问:“这位大兄弟路不近吧?”
“张庄的,三十来里呢。”
“好家伙,三十来里地这小晌午就赶到了,腿脚够麻利的!是急着来求财的吧?”
“不是,俺爹娘从俺哥走了,就一直沥沥拉拉病病歪歪好不了,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轻,这不人说这里神仙管用,俺就来求一副药。”
“嗨!恁哥多大年纪了,怎么就走了呢?”
“俺哥叫大得,俺叫小得。他今年三十五了,拉石头冲了坡了,这不,才走了不到半年。”
“可惜了的,正是活人的时候。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一个壮实汉子说没就没了。人这命呀,真是难说……。”
“可不是咋,俺哥那人就是个j惶命。娶了龙村一个女人,叫龙白菜,就睡了一宿,人家就回家不来了。临死,还是碰见那女人了,看了一眼,就冲了坡了,那就是他的克星。”
“恁哥这一走,这老人可就全靠恁养活了。”
“可不是,俺孩子还小,才七、八岁,虽说俺老婆那人能干,可往后这日子也够难的,凑合着过吧。”
说到这里,大门吱地一声响,那油头男人又送人出来了,照例还是烧香、放炮。往里领人的时候,小得前头那人说:“相公,俺来了半天了,后晌还有要紧事呢,俺先进去行不行?”
油头相公说:“人家谁也是等了半天了,就恁性急!”
那人不由分说就往里闯,油头相公没拦住,只好跟进去了。
又等了半天,俩人出来,那人上香、放炮,完了跟小得说:“大兄弟,恁再等等,俺就先走了。”说完,往东走了。油头相公继续往里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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