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效白还没回来神来,脖子一轻,那人已没了踪影。
他愣在那里。
“对不住,”一个虚弱的女声从被子里传过来,“实在没办法,我游不动了。”过了片刻,“你有夫人么?”她喘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
“她死了。”梅效白说完自己先一愣。
“那就好,说我是你的未婚妻,病了,要去庆丰的万老神医处救命,我姓兰,风阳兰家的小女儿,叫清若,别说错了。”她哆哆嗦嗦地安排着,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梅效白点燃油灯,举着走到床前,她躺在床上,被子拉到下巴处,正打着摆子;苍白的小脸被油灯的光线一照,有一股子暖暖的奇异的美;她慢慢睁开眼睛,那美像突然绽放开来,梅效白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冲他笑了笑,嘴角翕张,无奈却又很真诚,“我不是坏人,你别怕。”
梅效白回身推开舱门,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火把,“梅虎,你进来。”
清若突然撑起身就要跳起来。
梅效白一把摁住她,“别动。”
梅虎也大吃一惊。
“梅虎,这是我的未婚妻,生了重病,要去庆丰找万老爷子,懂么?!”梅效白紧紧地盯着他。
“懂,懂。”梅虎嚅嚅地,他像看鬼一样盯着清若。
“此事就你我知道。”梅效白脸色绷得很紧,“其它人、、、、、、”
“我懂,”梅虎咽了口唾沫,“这是老爷的私事,再说怕、、、、、、怕坏了姑娘的名声,自然得瞒着。”
“对。”梅效白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把你的头发取下来。”
“什么?!”梅虎没明白。
“头发!”梅效白上前一把扯下他的假发,“你出去,叮嘱其它人不许出舱。”
“噢,好。”梅虎踉跄着摸着光头走出舱门。
“来,把这个戴上。”梅效白把梅虎的假头套戴在兰清若湿漉漉的头上,虽然乱糟糟得,倒不难看,他看了一眼,“说得过去。你躺好,我去拿点药。”
梅效白从货舱里找了点药丸,还没走上甲板,两位举着火把的人就从隔壁的船上跃过来,动作疾劲,带着功夫。
“打开舱门。”其中一人大喊,“都别动,小心刀枪无眼。”这两人身后背着刀,手上提着枪,一身戎装。
“怎么回事?”梅效白急忙出来问。
“奉命搜查革命党,都站好!”
其它地方都搜了一遍,两人来到梅效白的后舱。
梅效白伸手拦住,“两位老总,舱里是女眷,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让开,耽搁公事,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那人恶狠狠地。
“家眷病了,能不能、、、、、”
“不行。”那人倒不急了,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还松了口气。
“实在是、、、、”梅效白还想阻拦。
“老爷,让他进来吧,我不碍的。”舱里传来娇弱的女声,喘息连连。
“行,行,哎,实在是她病得严重,怕过了病气,请吧。”梅效白率先走进后舱。
后舱不大,一张小小的床挤了一半,一目了然。两人看了一圈,就把视线定在盖得严严实实的兰清若身上。
他们都把火把伸到床前,清若被水浸泡过的小脸看上去汗津津的,头套里的头发还在往外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浑身哆嗦,不停地抽搐。
“实在是病得严重。”梅效白沉痛地表示,“一晚上汗没停过,也不知还得耽搁多久,再耽搁,万神医也救不了她的命。”
“把人叫起来。”其中一声突然说。
梅效白一惊,“她哪里还能站得起来,我知道两位官爷是公事,可也得、、、、”
哗,被子已经被掀开,梅效白被惊得一顿,清若也惊恐地缩成一团。她身上的湿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他的月白色棉布寝衣,连脚都罩在里面。
“你,你们真是不可理喻。”他一把抢过被子盖在清若身上,挡在她面前,“病人就怕受风!”
两人一言不发地退出后舱。
梅效白拍拍她也跟着走出去。
“怎么样?!”甲板上又多了两个人,一位身材魁梧,声音严厉,另一位则稍显瘦削,但身材很高,颇为儒雅,他站在船尾,不动声色。
“没找到。”出来的两人十分沮丧。
“效白?!”魁梧的男人惊诧地招呼道。
“仁合?!”梅效白虽诧异却笑起来。面前的男人是他的同乡武仁合,两人虽然没同过班,但在一个学堂读过书。他很早就弃文从武,现在是右路巡防营副将协统,兼总兵衔的肖荣强麾下的一名佐领,官到四品,在雅安县算是个叫得响的人物。而肖荣强是梅效白三姨父的兄长,一直驻扎在沧澜河上游的赖溪镇,与梅家关系匪浅。他暗暗提了口气。“真是巧,哎呀,你得替我说说,这个小兄弟、、、、、”
“怎么回事?”武仁合脸色一紧,适才熟络的模样立刻消失。
两人把船上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句什么。
“里面是你的家眷?!”武仁合走到船舷边站住,搜查基本结束,火把都聚集在他们的船周围,火光下阴影密布。“我记得你夫人、、、、、去年仙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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