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通恍恍惚惚的睁开过一次眼,恍惚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耳边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切的声音,脑袋昏沉得厉害,迷糊地又睡了过去。
天刚亮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声音“二弟,你在吗?”
许久没有动静,外头又传来了声音“二弟?”
苏通听见了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头疼得也厉害,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头,闭着眼坐起身,靠在床头极累的模样“大哥……”
太过虚弱的声音连床畔都没出得去,已湮没在空气之中。
没有人回应自己,苏通面色有些发白,朝门那头抬起手,眼珠子转啊转个不停就是睁不开眼,一张开唇,干燥的两片唇瓣一下子就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有血丝渗出,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烫坏了一样“大哥……”
手没抬多久就软落下坠,却被一只手接住了“他已经走了……”
苏通嘴角微微扬起还没深动,就僵着慢慢回落。
王景若有所思的望着苏通,轻轻握了握苏通的手,苏通又动了动“大哥……”
王景眼珠子一动,凑到苏通耳边轻柔地问“你大哥有事先走了,让我来照顾你,你可愿意跟我走?”
此时,苏通竟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瞄了一眼面前的人,雾中看花似的朦胧邈远,辨不清到底是谁在对他说着如此温柔的话,像是在乞求一样,他的手指动了动想抬起摸摸眼前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却发现手被人握在手中,他阖上眼极其倦怠“你是谁?”
没料到病得昏迷不醒的人竟然听得见自己说话,对他的话有些犹疑,王景歪着头,望着那双歇着一条缝的眼,突然伸出手在他眼角轻轻的一下一下划过。
“我叫王景,你大哥的朋友。”
轻柔备至的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关爱,生怕惊了苏通。
若是他看在好友的面子上照顾他弟弟,那早就在得知苏通身份的时候就该好生照顾。可先前无论是趁着苏通酒醉轻薄苏通,还是将苏通扔进大冬天的湖水里,都说明王景对苏通的大哥要么不认识,要么认识但并不深交不屑给他那个面子……
两人明明初相识,一个重病而非醉梦,一个先前冷酷无情的将人抛进水中害其重病,这会儿又性情大好的关切无微,怎么都不是相亲相爱的迤逦温情,反倒透着诡秘危险。
重病之中的苏通对此察觉不到,像是被什么噎住似的,蹙眉了好长时日,思考到底是跟这个人走还是不跟这个人走……
“我要等云初……”喉咙干燥疼痛,苏通哑着声音,试图向面前的人解释清楚。
王景的目光一瞬间就冷了一分,苏通动了动眼珠子,攥了攥手中的手“我等了好长时间了……他不来见我……”
“他已经死了,你要他怎么来见你,你打算一辈子等他?你对得起你大哥吗?”王景的声音有些森寒,看着面露苦色苍白的苏通,一旁的人动了动要转醒的样子,王景随手将被子一裹,神不知鬼不觉的抱着苏通消失在屋里。
苏通没能想起“王景”这个名字他并不是第一次听闻,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没有得到已经失去的云初与一直宽容照顾自己的大哥之间消磨,无心似的靠在王景身上,冷风从被子缝里灌入时,苏通就朝王景温暖的胸膛里缩一缩。
两人进到万红楼的前院偏门里,王景将假山上不起眼的一块儿凸出来的形状轻轻扭动,足下两步之遥赫然出现了一个地道,王景抱着苏通走了进去。
一簇一簇火苗自王景点燃之处蜿蜒出去,狭窄的甬道霎时明亮异常,时而一股阴风撩拨着火苗左闪右臂上蹿下跳,走了好一阵子才下到底部,但深长的七个洞穴却不知道各同往什么地方。
先前偶尔还有稀落落的人声,突然之间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分明是被人抱着在走,但连那人的脚步声呼吸声都听不到一下,在半梦半醒之间的苏通警觉的竖起耳朵。
耳边时不时响起石头滚动碾压的声音,苏通却睁不开眼来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突然,感觉被人松开了丢在此处一般,苏通五指一扣拽住了王景衣衫的前襟。
正欲起身的王景,猝不及防的砸在苏通身上,胸口被拳头撞了一下,不算重但也不算轻,王景不悦的皱眉凝视着苏通,讨厌苏通的莽撞叛逆“你就不能安分一点?”
苏通也不轻松,被王景砸的差点厥过去,想缓缓气,身上的巨石却一直压着他,无奈之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双手猛将身上重物一推,天地霎时由混沌至清明,不由轻松得长长吁出一口气。
而被人推在一旁的王景,面色不豫的凝着苏通的反应,他已经好几次糟了这小子突如其来的袭击,每一次都弄得他不知如何还手,一时望着苏通也只是望着,心底竟然没有像最初那样,对苏通下狠手起杀意。
他若一掌拍下去,苏通必死无疑,但或许是这么多年温柔乡里待久了,连心都没以前狠了似的。
王景敛尽脸色,冰冷冷的从床上爬起来,将苏通摆好了,看了他一会儿,站起原路离开。
四周除了灰青色的石板地板、石床、石桌、石凳、一套杯具、微弱跳闪的两盏灯,什么也没有,整个就是一间地下囚室,如果苏通此刻能睁开眼来,一定会强撑着意识,不会这样安逸的继续睡着。
暗云直等到天亮也没等回来王景,站在明晃晃泛着水光的湖边回廊中,神情有些恍惚,忽而手中的剑被紧紧一握,转身直奔连霄住处去。
砰……
连霄的门被人一剑劈开了。
屋中并没有人,暗云打量了一遭,手中的剑因着不断加重的手劲儿在微微颤抖,暗云又举起剑劈向身旁的桌子。
哗……
桌子断成两半,但丝毫没有削减暗云的怒火。
“你这是要毁了我这里吗?”天塌下来也不变的浅淡调子,连霄依旧是一袭白衣正不偏不倚的立在门边,对被破坏的家连一眼都不屑去看,只望着破坏者,眼中除了暗云,什么也不在乎。
暗云铁青的脸色霎时收敛,扭头瞪着连霄,他真是恨透了此人潇洒恣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德行,永远都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可江湖上谁人会不知连霄下手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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