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伸手替它们把泥巴揩净。就这样来来回回洗了几遍手,直到身边围著的一圈蛇都鳞片发亮,这才坐到板凳上,搂著一筐山菌,就著清水一个个给菌子去蒂,再放进盛了温水的海碗中。
才一会功夫,锅里米粥的香味又浓了几分。几尾馋嘴的小蛇开始往灶台上爬,常洪嘉正好洗完了最後一个山菌,赶紧站起来,一面把它们哄离灶台,一面把粥吹凉舀出,放进十余个一字排开的小碟子里。
碗碟刚落地,一群小蛇就争先恐後地围了上来,四下悄无人声,只有咕嘟咕嘟的吞咽声音此起彼伏。有吃得快的一抬头,看见常洪嘉倚著炉灶发呆,不由叫了他一声:“常呆子?”
常洪嘉一惊,猛地往後退了半步,後背撞到碗筷,当地一声。霎时间,各式各样的称呼都冒了出来:“姓常的?”“常先生?”“呆木头?”“喂!”
那一群小蛇听见别人叫得与自己不同,恼怒地互瞪个不停,原本落针可闻的寂寂深谷忽然变得热闹了。等常洪嘉反应过来,忍不住用拳头掩著嘴偷笑,越看越乐不可支,半天才缓过气,边笑边道:“别瞪了,吃自己的饭。”
话音刚落,脚边齐刷刷地哼了一声。
常洪嘉又是一阵忍俊不禁,听到这麽多声音喊他的名字,虽然喊得千奇百怪,乱七八糟,心中仍慢慢地被填满。
听著耳边嘈杂的声音,人偷偷笑著,重新执起长勺,给自己也舀了一勺粥,就在这一瞬间,想起昨夜借著月色看过的那个人,不由得手心出汗,浑身发烫,仿佛这烂漫春芳,都是那人一笑时的颜色。
这样的温存,多看一天是一天。头枕黄粱惊坐起,赚得一场春芳梦,多好。
明明这样想著,却忽然鼻子发酸,慌忙把掩笑的手往上挪了一挪。
早在常洪嘉出屋的一瞬间,魏晴岚便睁开了眼睛。
身旁空空荡荡,只有床榻一角还残留著常洪嘉端坐一夜後的余温。即便闭上双眼,仅凭五感,也能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人在看著自己。心跳乱过几回,叹息过几回,在静得仿佛可以听见数十里外雨水声的夜里,统统一清二楚。
这样一个容易安然入睡的晚上,烦恼尽去,像是一伸手就能抓住美梦,因为这人未曾合眼,他也跟著强打精神。然而常洪嘉越是看,他便越是心绪不定,先前还是三分疑惑、七分暗喜,到最後已是半喜半忧。
为何要叹气?
为何夜不能寐?
为何坐得……这样远?
七年听银镇,卧在青檐上看他施针下药的时候,便时常觉得这人的身影与故人重叠在一起,尤其是薄雨飘飞,撑伞而行的时候,多看两眼,便觉得胸膛满溢,再不是空无一物:和尚也叫这个名字,和尚也这样未语先笑、待人一团和气,和尚也喜著布衣,身上也有药香……
那时还只是心存侥幸之心,现在则变成抓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能放手,怎麽能放手。三千年孤行独坐,闭口参佛,指尖频抡,弦音颤颤,几乎奏尽了世间凄清惨淡之音。好不容易熬到年数,远去白石峰野狐岭,请住在那里的老狐狸算了一卦,结果却是九死一生的下下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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