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的郑源有一项专长,唱歌。
大学一年级时,离远父亲的管束,他和3个同学组了个小乐队。乐队成立时是初秋,窗外的知了依旧叫个不停,几个想睡懒觉不成的队员便决定乐队名叫“秋蝉”,曲风走的是摇滚那一卦。郑源负责演唱,偶尔也出出主意写写歌。
不幸的是,现实永远不及小说精彩。
秋蝉正如其名,半死不活。状态不好的时候他们就埋头练歌,绞尽脑汁的想创作,在台下看别的乐队演出。状态好的时候会参加那种拼盘式的演出、在酒吧表演。挣的钱都用来买设备,录DEMO,可是寄出去的小样从没收到答复。
但现实也永远比小说精彩。
秋蝉在熬过了3年时间,就在他们大三那个夏天,竟然进入了全国校园摇滚乐队大赛决赛。现在郑源回想起来仍觉得是做梦。“多亏你的狗屎运。”当年,依旧是个圆脑袋的鼓手兼小打顾钧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决赛在临近的大学大礼堂举行。当晚观看演唱的观众绝对是平时演出的好几倍。
其实这个年头,自己的音乐是个什么水平,别说专业音乐人,就连秋蝉的成员也都心知肚明。或许并不是他们创作的歌不好听。只是很难有人愿意花时间,用自己的耳朵去挑选喜欢的音乐。他们如此坚持下去,注定是条断头路。而这次决赛可能就是秋蝉生命的最巅峰了。
郑源在台上卖力演出,环视台下的观众,美女、型男、GIC、书呆子……即便现在他们的脸上带着狂热,之后会怎样呢?即便他处理好下一个真假音,又能怎样?人们需要的是娱乐,而不是卖不出去的音乐。
他嘴里唱着烂熟的歌词,脑袋里却只闪过曾经在书里读到的一句话:“……当时我就想,这些全是伪善冒骗的人。他们适当地假弄堂皇的言辞而自鸣得意。让新来的女生大表佩服,其实心里只想着把手伸进女生裙内那回事。等到升上大四了,赶紧把头发剪短,准备毕业后进家大公司,娶个从未读过马克思的漂亮太太、替孩子取个文雅又讲究的名字……“
结束这场演出,他也将进入大四,开始准备谋生。想到这里,便失去力气再唱下去。
老旧的礼堂里,郑源的目光所及满是人的脸孔,没有一张是他想见到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坐在靠近礼堂后方过道边的座位上,虽一脸平静,却对郑源投以极其认真的注视。这个人就是当时和郑源同校,正在就读一年级的欧阳文思。他没有受到周围气氛的鼓动,却也是最认真聆听的人。
欧阳不会在大学里假弄堂皇之词吸引女生注意,更不会在毕业后只想着娶一个漂亮太太,替孩子娶个文雅又讲究的名字。当时的郑源如此认为。
高中三年,欧阳已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每年都来郑源家。每当郑源问起,用郑源父亲的话就是:“你自己不好好学习,也见不得欧阳认真学习?”
小孩子的变化是很快的。郑源抛开见不到欧阳的烦恼,转而结交了一堆新朋友。
大二那年的寒假,已经临近年关,欧阳突然打来电话,说要和郑源讲话。
“我要考你就读的大学。”欧阳在电话里的声音,一年比一年陌生。不知道他正在那里,背景音里传来火车轮碰撞铁轨那规律的节奏。
“你肯定能考上。”郑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外省考生想考郑源所在的大学,真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实现的。
然而当年9月份,欧阳真的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而且是王牌学院的王牌专业。
再次相见的一年以来,他只是安静的聆听郑源的每一首歌,然后告诉他,每一首歌的颜色是什么。
欧阳就是欧阳。
进入前三甲的乐队返场演出时,郑源唱了那首《塑料玫瑰花》,改编自郑钧的一首老歌。欧洲现代室内曲风注定只能曲高和寡。
比赛后的小型庆功宴,无非是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喝酒。欧阳也来了,坐在一旁安静的抽烟,听他们插科打诨,毫无疏漏的打点东西。
郑源喝多了酒,看到欧阳坐在桌边,明明身边挤满了人,却依旧孤零零的样子,便忍不住提议一起出去透透气。
初夏深夜的街道边,寂静无声。北方晚开的槐花,远远的递送着吝惜的一丝余香。
当郑源在比赛结束后问欧阳,这首歌怎么样时,他也只是说,很好。
很好。
他只是说很好,却胜过一切赞美之词。
当欧阳伸手为他整理散落的发丝时,他吻了他的手,手指和手心。那只手混杂着烟草味和汗水味,纤长的手指不是在制作精巧的模型装置,就是在画画,全是郑源看懂又看不懂的图案,一张接一张,从这只手下滑过。
是头脑发热,还是受气氛影响顺势而为,现在连郑源自己都辨别不清。总之,那个时候,他抓住欧阳的手,将他拉近自己,然后凑上去亲上了欧阳的双唇。
欧阳没有躲闪。郑源抬起头,看到他的眼里没有惊慌、没有尴尬,更多的只是困惑。
你喝多了?欧阳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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