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果然让人盲目!
她忿忿的诅咒着,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下来,再离开北京离开陆子鸣后,她的身边就只有江措唯一个人了,她努力的工作,交往新的同事,亲近新的朋友,充实着新的生活,唯有江措是从过去保留下来的最亲密的一个朋友,现在连江措也在离弃她!她感到自己还没得到的东西又一下子都失去了。
江措和韩沐辰回到家后,像往常一样把买回来的菜拿到厨房,然后系上围裙开始做饭。起初韩沐辰还有些不安,坐在沙发上却压根没看进去电视,目光一直跟随着厨房里江措忙碌的身影。
中途她出来摆碗筷,还喊他过来一块帮忙。韩沐辰实在没看出有哪里不对,也渐渐放宽了心。
他印象里的江措就一直是乐观少言的,很少看到她生气,大部分时候面对他,她都是微笑和宽容的。
他习惯性的享受着她的包容,坐下来和她在一张餐桌上吃晚饭。
江措挟了筷糖醋里脊到他碗里,说:“吃这个,凉了就不酥脆了。”
他说了声谢谢,拨饭的时候趁机打量她,她还是神色很平静,一个人沉默的低头吃饭挟菜。
糖醋里脊是江措来上海以后才学会的菜式。酸酸甜甜的,口感外酥里嫩,韩沐辰一直很爱吃。所以她特地跟单位里的老阿姨学的,这菜很讲究时效,放一会儿外层的油炸酥皮就会变软,失去口感,所以江措总是买了里脊肉和炸肉粉自己回家来现做。
韩沐辰吃着吃着,忽然觉得不对,抬起头来,叫了她一声:“小江。”
“嗯?”她没抬头,仍然低头喝汤。
从他们婚前到婚后,他一直都叫她小江,单位的领导以前也叫她小江,她有次问他:“为什么不叫一个特殊点的昵称,跟别人都一样有什么意思?”
他愣愣的想了半晌,最后说:“小江挺好的,何必非要标新立异。”
就像他们的婚姻,一直都挺好的,或许只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愿意去深想。
她突然放下筷子,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卧室走,韩沐辰不解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她从卧室走出来,手里多了个盒子。
韩沐辰一下子愣住。
她把那盒子放在餐桌上,鸡心形的红丝绒盒子,她曾一度以为那是潘朵拉的魔盒,里面藏着她的幸福。
潘朵拉的童话的确是存在的。可惜那幸福并不属于她。
当初他是怎么将这盒子交到她手中的,她原样还给他,小小的指环闪着白金的哑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她是什么时候摘下来的?他记得昨天晚上好像还看见她戴着洗碗来着。不对,昨晚他们明明是在外面吃的……
他的思维越来越混乱,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关心她,却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问题都记不清。反正,每次他看到她,她的右手无名指上就一定戴着这枚戒指,至于今天她有没有戴,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江措的表情却很平淡,仿佛终于释然一样,轻轻的说:“这个,还给你。”
“我们离婚吧。”
她素白的手指按在盒子上,慢慢的推到他面前,然后离开。
满桌的食物仿佛对他再没有吸引力,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那戒指,不知在想些什么,甚至连江措什么时候起身离开的都不知道。
过了一会,地板上响起滑轮滚动的声音,她竟然连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终于镇定不住,站了起来。
“你要走?你早就准备好和我离婚?”
江措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离婚协议书:“这个,我找律师看过了,你再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没问题……就签个字吧。”
他怔怔接过协议书,匆匆扫了一眼:“你什么时候找的律师?”
“就是这几天的事。”江措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以前我总是安慰自己,日子怎么样不是过,何况你对我也不坏。你骗了我,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你自己。这么多年你没忘掉过她,现在她离婚了,你却已经结婚了,所以你后悔了。”
她字字平淡,却正刺中他心底的魔障。韩沐辰姣好的一张脸从血红专为铁青,继而是苍白。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沉默注视自己的江措:“你是……真的……要和我离婚?”
他说完,好像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眼里的神情是极度的震惊,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和羞愧,他只是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妻子,四年来微笑以为从没对他有过任何怨言的江措。穷尽韩沐辰有生以来的想象力,他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温顺的兔子会忽然跳起来,用本就不尖利的爪子,抓伤了优雅的豹子,抓得他一头一脸全是血痕,狼狈不堪。
江措还是一脸的无所谓惧,或者所有的眼泪早就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流光了。
“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是因为我真的爱你。所以我现在也是真的要跟你离婚。我受不了我爱的人抱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一个女人,就算那个人是我的好朋友,也不行。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可以走进你的心,可是我错了。现在就让我终止这场错误,也让你可以放手去追求你想要的。”
韩沐辰没有抬头,只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江措向他点点头,往后倒退了一步、两步……最后终于离开了这间房。直到她走到门口时,还是看着他的。
她一直倒退着行进,是期盼他最后还能抬起头,说出些挽留的话吗?
这都不重要了,直到江措提着沉沉的行李,带上门,那个人也没抬起头来。她看到的,不过是他头顶的一颗漩,短而黑的头发,睡着时常常抵在她的枕头上。
客厅的门喀一声被带上,韩沐辰像是恍然从梦中惊醒一样,蓦的肩膀一颤。他茫然的看着空落的客厅,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两碗米饭都还没吃完,筷子搁在一边,还有一只打开的戒指盒子。
他搓了搓后脑勺的头发,在客厅里走起来,盲目的毫无方向。他像是突然间失忆的病人,忘了自己之前在干什么,下一秒要做什么,只好漫无目的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等待着一个人能叫住他,告诉他现在该干嘛,可是没有人会再叫他了,这个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
雷允晴忍了一天,第二天顶着脸上的红肿,还是没忍住给江措打了个电话。结果她的手机却一直关机。气的雷允晴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要是她们近十年的友谊就这么给毁了,那也忒窝囊了。
她想来想去不甘心,最后硬着头皮给韩沐辰打了个电话,韩沐辰说他现在在外面不方便接电话,待会直接过去她家找她。雷允晴本来想拒绝,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低低的哑哑的,想来昨天那一巴掌,他也不敢再乱来,于是答应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韩沐辰出现在她家里。出乎雷允晴的意料,他今天身上穿的,竟然跟昨天是同一套衣服。须知他每天出入在高级写字楼,一言一行都在员工眼中被放大,这种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直觉告诉雷允晴,韩沐辰今天不太对劲。
他说话时脸色也不太好,眸子里布满了血丝,盯着她脸上的五指印,问:“小江打的?”
“不是,我不小心撞门上了。”雷允晴敷衍着,转过来问他:“昨晚你们回去后,江措有没有说什么?今天你们一起出门的吗?她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韩沐辰动了动唇,却没出声。眸光从她脸上移到了别处。
雷允晴不禁急了:“怎么了?你别吓我好不好?”她把手机往韩沐辰手里塞,“你给江措打电话!现在就打!韩沐辰,你听着,江措要是有什么事,我杀了你!”
韩沐辰皱着眉,推开她:“允晴,不用打了,我今天刚见过小江。”
“嗯?她怎么说?”
韩沐辰咬住嘴唇,忍了会儿,轻声道:“我们约在民政局领离婚证。离婚手续都办完了,她看起来挺好的,应该不会想不开。”
雷允晴捏着手里的手机,木然的站在那儿,仿佛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几分钟后,她醒悟过来,突然抄起手机向他砸去:“王八蛋,你去死吧!”
韩沐辰避也不避,那手机砸在他身上又弹到一边的墙壁上,摔断了半截壳,电板都掉了出来。雷允晴冲着他骂起来:“你傻吗蠢吗冷血吗,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吗?她丢弃了所有跟你到上海来,她在这儿没一个亲人,你跟她离婚,你让她上哪儿去?你这个混蛋,自私鬼,你做事情前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一点感受……”
她边骂两行眼泪边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是为江措骂他,也是为自己骂他。她知道自己也是破坏他们婚姻的刽子手之一,虽然她不是有意的,但韩沐辰无形之中已经将她冠上了“小三”的名。她可以想象,当初她有多恨乔佩,江措就有多恨她!
韩沐辰一直在道歉,并且试图解释:“离婚不是我提出来的,她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是通知我一声,不关我同不同意她都会离的。我已经修改了协议,会尽量补偿她……”
“你怎么补偿?你以为你那几个臭钱能弥补她心里的伤吗?为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做错了事就只想着补偿,你不爱她你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为什么又不好好珍惜她?”
雷允晴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积怨都吼出来,她是憋得太久了,只等着一个机会,一次全部宣泄出来。
韩沐辰大约也看出她的歇斯底里并不仅仅因为江措这一件事,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站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最后雷允晴骂得累了,用手一指门口:“你走,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是走了,走的时候还替她把门带好。
雷允晴顿时像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一软,贴着墙壁坐下来。她连着发烧两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唯一的粮食还是江措给她买的那只栗子蛋糕,想到这里心里就泛酸。胃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这时牵动着胃酸,一起翻搅着,一股酸水直往喉咙里冒,雷允晴拨开身子,忙往厕所里跑。
*
陆子鸣这边出差,那边京里头也不太平。陆家人本来就不喜乔佩,明里暗里少不了给她脸色看,陆子鸣这一走,剩下一屋子全是女人,更加是勾心斗角。
矛盾首先从日常生活习惯开始。乔佩天生花粉过敏,而柳嫂以前照顾芸姨和雷允晴习惯了,芸姨喜欢养花,雷允晴偏爱鸢尾,都是爱花之人,少不得要在屋里放一束鲜花。乔佩搬进来后,柳嫂每日收拾房间,照例在屋里摆一束鲜花,乔佩每次进去都喷嚏不断,跟柳嫂提了几次,然而柳嫂不知是上了年纪忘性大,还是故意充耳不闻,每天依旧在她房里放花。
久而久之,乔佩也有了火气,好几次当着全家人的面斥责柳嫂。柳嫂怎么说也在陆家做了几十年,被一个刚搬进来的丫头斥责,自觉失了面子,便说乔佩是端少奶奶架子来压她。
这话又不偏不倚,正戳中乔佩的痛处,谁不知她现在最急的就是陆子鸣迟迟不肯跟她结婚。矛盾直线升级,越演越烈,两人几乎不管什么事都要对着干。最后问题的核心就转移到整个陆家唯一剩下的男丁——那个两岁多点的孩子身上。
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自闭症,陆家没有一个人不着急的。
柳嫂认为应该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和正常孩子在一起成长,才能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生活。
而乔佩则认为孩子患有自闭症,不应该和普通小孩放在一起,不然会受到嘲笑或刺激。
在这件事上,难得的陆怀慎陆子茵等也都赞成柳嫂的意见。于是趁乔佩不在的时候,私自把孩子抱到早教班去询问老师的意见。到了地点孩子要下来自己走,柳嫂年纪大了抱了他一路胳膊也酸了,就把他放下来,谁知刚跟老师讲几句话,孩子就冲出去到马路上,被一辆小轿车撞到。
等把孩子送到医院,检查出来是脾脏破裂,要输血。医生当然优先从家属里问,谁知乔佩赶来后,一口就拒绝了从家人中抽取血液样本,坚持用血库的存血。偏偏那天医院的血库里正缺少孩子的这种血型,救人要紧,陆家人便一一去验了血型。
不巧,没有一个和孩子的血型相符。
众人当然有些诧异,乔佩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知为孩子担心的还是怎么着。她自己的血型跟孩子不符她是早就知道的,至于陆家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和孩子相符她也挺诧异的。不过这种概率上的问题也没个绝对,在众人心急如焚翘首等待的时候,陆子鸣刚好从苏州出差回来了。
一下飞机,他就被叫到了医院为孩子输血。医生按照惯例依旧要给他验血。乔佩却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去。
全家人都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她。陆子鸣也回过头来看她,乔佩的脸色在廊灯下是惨白的,她扯着他的袖子,几乎摇摇欲坠:“不,子鸣,不要去。”
他的黑眸里闪着了然的精光,声音却是阴沉:“为什么不让我去?那可是‘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想救他了吗?”
“不,不是,”乔佩拼命的摇着头,眼泪都已经摇下来,她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成真,她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
“验了也没有用的。你跟他不可能是一个血型。”
一零八,坦白&回京
“不,不是,”乔佩拼命的摇着头,眼泪都已经摇下来,她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成真,她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表达。
“验了也没有用的。你跟他不可能是一个血型。”
所有人的眼光都转过来,就连医生护士也愣愣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验过,只要能救‘我们’的儿子,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能放过。”
陆子鸣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来,仍旧是淡淡的。
“不,不行……”乔佩流着眼泪求他,孩子的血型有一定的遗传规律,如果验出来他们三个人的血型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那么很明显会引起陆子鸣的怀疑。
“子鸣,能不能进去说话。”她指了指旁边的休息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陆子鸣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一定要进去呢?”
乔佩不提这要求还好,一说,全家人的目光更充满了怀疑。乔佩有些吃力的说:“求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这些话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陆子鸣沉默了一会,他也基本猜到乔佩要跟他说什么了,对景瑞吩咐:“去别的血库问问,先救人。”
说完,率先走进了休息室,乔佩见他肯答应单独跟她说话,终于长舒了口气,跟在他身后进去,在后面关上了门。
“说吧。”一进门,陆子鸣就像变了个人,眉宇间写满了不耐烦。
乔佩倏的肩头一颤,迟疑的看了他一眼,战战兢兢的想:也许只是她太紧张,也许子鸣听完能原谅她……
还没有等她自欺欺人完毕,他的声音又冷冷的响了起来:“打完草稿没?故事打算怎么编,还没想清楚?”
“我……编?”她有点转不过弯来。
陆子鸣终于忍不住冷嗤了声:“乔佩,你别把人都当傻子!”
他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虽然他有时候也对她不耐烦,但大多都是冷冷的当她不存在,这样的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才肯定,他是真的生气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的本事和手段她都见识过,他要想知道这件事肯定有办法弄清楚,乔佩知道是瞒不下去,吃力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是走投无路了……”
“你走投无路了就想到我?”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来,吓得她立刻又闭了嘴,“那我还真是荣幸。”
乔佩吓得直往后退,整个人都已经贴在门板上:“我也没想过要害你怎么样……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当初你把我一个人扔在美国,钱又不够花,我只能到酒吧去打工……”
“我没有给你钱吗?我叫景瑞给你的那笔钱足够你衣食无忧的过上二十年!”
他恶狠狠的打断她,乔佩一惊,又把话咽下去。
他问:“你在美国到底干什么?”
乔佩扭过脸去不说话。
“你不说以为我就查不到?”
他似乎耐心全失,理了理袖子就要站起来,乔佩忙拦住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子鸣,你听我说……”
他嫌恶一般拂开了她的手,却又重新坐下。
乔佩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那时候你急着让景瑞把我送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我。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我要那些钱又有什么用?那段时间我很消极,每天都到酒吧去买醉,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但是我不知道那些黑人那么坏,他们……他们早就盯上了我,把我当成大羊沽,有一回我喝醉了,他们说有好东西要给我试一下,那种粉红色的粉末,一点点就能让人忘记忧愁……我当时并不认识那东西,等到后来……后来我知道那就是……毒品,已经来不及了。”
她紧闭的眼角掉下一滴泪来。
“后来我好几次想戒掉,可那种滋味太难受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又去酒吧找他们买,然后就吸得更疯狂。很快你给我的那一百多万就都花光了,我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却戒不掉毒品,我知道我完了,每天都在等死,那群畜生,知道从我身上榨不出钱了,就合谋着把我卖了一次性赚一笔。那天晚上,他们破天荒的卖了一大笔货给我,还点了很多酒,一杯一杯逼着我喝……等我醒来的时候,货没了,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扒光了,连衣服里的钱都被他们搜走了,我全身酸疼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喘息着,仿佛在梦魇中挣扎,“那次的教训终于让我下定决心,彻底戒掉了毒品,可是……这还不算完。当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我真想一死了之算了。可是我不甘心!我就是死也要先把那群人渣找出来,跟他们同归于尽!”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陆子鸣也倒吸了一口气。难怪孩子这么小就有自闭症,估计在母胎中就已经被毒品影响,导致一部分脑部发育畸形。可是乔佩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打掉孩子呢?他可不认为乔佩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母爱萌发。
果然,乔佩抽泣着说:“我当时知道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打掉孩子。但是医生劝我,说之前我已经意外流产过一个孩子,而且流产后没有坐足月子,对身体有一定伤害,如果这个孩子再流掉,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我这辈子已经活得一塌糊涂了,上帝却那么狠,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不给我留……”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穷困潦倒的时候,她怀孕三个月,因为吸毒整个人瘦骨嶙峋,因此肚子也看不出。酒吧的老板目睹了她整个被骗的过程,然而这种事他早已司空见惯,当时并没有阻拦,事后看她这样可怜却生了同情心,留她在店里干活。也就是因为这样,乔佩才活了下来,甚至在之后幸运的重逢了陆子鸣。
那晚在酒吧看到他时,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或许日子真的过的太苦了,她有时候就编一些想象来安慰自己,虽说他待她这么狠,她想的最多的却仍是他。吸毒的时候想的也是他,想他接完电话就深夜飙车来看自己的景象,想他曾经的温柔。
作为情人,他也算有情有义了,难得还记得她,会问一句“你过得好不好”。也是那时,她悲哀的发现,自己竟还爱着他。
他似乎十分苦恼,他的那位好妻子,在北京出了点问题,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这是她的机会。她本想稍加引诱,引他一起重温他们的美好过去,可他喝着酒,大脑却还能保持冷静,始终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她只能像好友借了一点猎艳时常用的药丸,化在酒水中递给他。
他虽然避开她,对她端来的酒水却毫无怀疑。她把他扶到旅店,脱光他的衣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想发生什么简直是不可能的。但她自有她的办法,她了解陆子鸣的为人,第二天醒来,他要不就是勉为其难和她继续保持联系,要不就是仓惶逃走当作什么也发生,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静下来深入调查两人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而这正中她的下怀。
一切都按照她的构想发展,即使他们什么也没发生,也算在他的生命里又多留了一笔痕迹。她的臆想已经达到疯狂的地步,据说这是吸毒的后遗症。她开始为自己的正常生活之外构造另一种生活,只存在于她大脑中的假想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没有分手,她也没被人侮辱过,他只是工作太忙暂时把她送到美国来,分娩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嘴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她甚至为孩子取名艾瑞克,陆。至于孩子的中文名字,她要等他再次来美国找她,一家团聚的时候再让他取。
她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安稳度日,直到几个月前,一封署名陆子鸣的电邮发到了她的信箱里。
陆子鸣的表情已经出离愤怒:“你利用我……”
她嗫嚅:“子鸣……”
“不要叫我!”他恶狠狠的等着她:“我从没想到你这样恶毒,你拿别人的孩子来跟我谈情分,孩子明明不是我的,你是怎么弄到那份dna验证的?”
“那不是我做的,”乔佩有些悲哀的看着他,“我当时也没想到雷允晴会去医院找我孩子的血液样本,幸好芸姨赶到,她给我看那份伪造的报告,跟我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她说她一定会帮我,我才相信她的。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我从来没肖想过你家的财产或者什么,我利用这个孩子只是因为我爱你,子鸣,你要相信我!”
“不要碰我!”
她哭泣着又要去拉他,被陆子鸣猛的挣开了。
“我一再的容忍你,你却算计我!四年前,你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找到我,说要我帮你,我答应你,给你住处,尽力救出你父亲,但条件是从此我们断绝联系。第二次,你自杀,我赶到医院,问你是愿意去美国还是去澳洲,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再回国。你当时欠了玩股票欠了一屁股债,轻易的就点头答应了。”
他盯着她:“游戏的规则就是要遵守约定。你应该知道,我要想让你从这个世上消失,有千百种方法。我那么信任你,你却带了个野种回来,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耍?”
“子鸣……对不起。”
“我说了不要叫我!你不配!”
他扭过头,连看也不屑再看她。她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连芸姨都被赶出家门了,事情早晚会穿帮,可那也许是十年二十年后,那时候她早已经做上了陆太太。只是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她茫然的看着他的后背,他突然站起来,越过她走到门口,手按在门把上,又停下,冷冷道:“该怎么做你知道。”
说完,就走了出去。
她呆呆坐在休息室里,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她自己编织的梦,从最初就是不存在的,结束时,当然也是一无所有。
*
自从苏州回来后,沈思平对雷允晴的态度就差了很多,常常因为一点点小毛病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里训一顿。也许是在苏州那晚的未遂,导致他欲火难平,男性荷尔蒙失调,这些雷允晴都能理解,比起他时不时的发春骚扰一下自己,这种工作上的找茬还更能让她接受一点。
这不,她才因为感冒发烧请假了两天,那边沈思平已经一通又一通电话,说她上班还不足一个月,假倒是请了不少。雷允晴听得耳朵已经快磨出茧,索性销假回去上班。
这天早上,她依旧步行去上班。走出小区,又穿过一条马路,看见路边有卖早点的摊铺,油炸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本来应该是很诱人的,可她闻到了却只觉得恶心,抑制不住的在路边干呕起来,再没了吃早餐的欲望。
到公司打卡的时候正好和阮文迪遇上,在公司里她都恭恭敬敬叫他阮总,此刻依然不例外。他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不苟言笑的样子很有上司的气派。
回来上班免不了又被沈思平叫进办公室教育一通,他口沫横飞的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疲倦的挥挥手,说:“你出去干活吧。”然后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雷允晴本来就不舒服,被他骂得情绪一紧张,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又冒了上来。遂没有直接回座位,而是去了茶水间。
没曾想又在这里碰见阮文迪。
他倒是好情致,咖啡不让秘书泡,亲自跑到这里来现煮。见雷允晴面有菜色的朝自己走过来,倒没有再摆上司架子,很亲厚的和她打招呼,问:“你怎么了,没吃早饭吗?脸色这么难看?”
雷允晴也没想说话,随便“嗯”了声。
他倒是大方,听完转身从冰箱里拿出盒牛奶,放到微波炉里转了转,倒了一杯给她:“喏,我的早餐,分你一半。”
奶腥味顺着热气窜到鼻子里,雷允晴还没说“谢谢”,一股酸水已经到了嗓子眼,她忙捂住嘴巴,转身奔进了洗手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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