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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我们是指那些刚刚与沈小茹交代的人事局组织部的人。

沈小茹第一个念头就是推脱,当下微笑道:“啊,行!主任你先去,我等会就来。”

老柯点燃烟,慢悠悠说:“沈小茹,你胆子就这么小?唱歌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至于吗?”

万年难得正眼瞧她的老柯竟然和她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激将法,沈小茹正想说对啊对啊,我就是胆小又怎么地。但转念一想,确实吃了饭去唱歌是常事,那些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兽,有什么可怕。老柯虽然平时看着疏远,但对她似乎没啥恶意,既然第一次开口,就给他两分面子好了。

于是抹抹嘴,说:“无所谓,去就去呗!”

绿水餐厅后面就有一个颇具档次的ktv,宋河带了沈小茹到包房的时候,四散或坐或站的人都瞧过来,有人说:“宋河,你们开发办这位新人出镜频率很高啊!”

宋河摊摊手,“我有啥法,一个个都溜了,只剩下她新来的还不敢走,所以就带她过来了。”

众人哄地一笑,就有女孩过来拉沈小茹坐一起,介绍彼此认识,点歌选碟,渐渐熟悉起来。人事处和组织部都是机关里表面最低调但骨子里最牛叉的地方,只要她们愿意,冷若冰霜或者春风化雨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出现。这会沈小茹就觉得,她们简直太好相处了,完全不像传话中那么高傲。

沈小茹在学校曾是寝室麦霸,一般有什么集团活动,都把着麦克风死不松手。毕业接近一年,因为手头窘迫,烧钱的飙嗓子行为再没有过。今晚既然人头熟悉,看大家都亲切有礼,再不似办公室那两位那般冷淡嘲讽,血液里的兴奋因子开始慢慢开动。

不过她还顾忌着初来乍到,不可以表现得太惊悚本我,克己复礼的坐在沙发上没挪窝,只是对轮到的歌曲绝不客气,来一首唱一首,来一对唱一双。

唱歌的间隙跳舞,大家都是机关里的,行动明显要矜持得多,除了几对明显的情侣,多半都自己站在原地随鼓点节奏打拍子。

就有年轻女孩笑叫宋河,把他推出来。沈小茹和其他女孩挤做一堆,看他随意扭动几下,华灯转动中身影华丽的叫人喷鼻血。角落里有女孩笑一声,“我来陪你跳舞。”

走上前去搭住他的肩膀,那女孩头发束得高高,一身极合体的无袖裙装,足上蹬着镂空花色短靴,背影娉婷柔曼。

宋河也不多话,带着她舞动起来。

沈小茹正想那女孩挺有泼辣爽利风范,就听得身边有人说:“柳眉追宋主任追得怎么样了?”

柳眉?

沈小茹这才认出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她今日换了一身装束,与那日相比,那日的打扮已经是刻意低调内敛了许多。她曾和自己报考同一职务,但刹羽而归,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并且与宋河形态亲密。沈小茹自然好奇之心大起,叉了水果吃,竖起耳朵听八卦。

于是从大家兴奋悄悄的八卦口中,沈小茹了解到以下情况:柳眉确实是机关里的人,但是市委宣传部的,曾经调到电视台待了一年多,各方面的人脉关系强大的很。自从宋河去年来到开发办,柳眉就开始对他进行猛烈进攻。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像背牵’,本来大家都挺看好这一对金童玉女的上佳组合,但宋河隐约暗示他在省城有女友,柳眉何等心高气傲的人,自然不愿意背负骂名乘人之危,做那等小三行径,所以迅速与宋河保持距离。但宋河来了数年,他的传说女友依旧只是传说,从未在大家面前出现过,又有人猜测——兴许女友托词只是宋河为拒绝柳眉找的借口而已。更有省城消息灵通人士言之凿凿的保证:宋河根本没女朋友。传言飞到柳眉耳朵里,柳眉只是淡笑,但不久之后她就报考了开发办的招聘职位,可惜最后被沈小茹夺得头筹。

不过大家也都认同,那个打杂的,可有可无的职位,岂是柳眉这样美貌的女子能够待的地方?开发办不录取她,实在是再正常自然不过的选择。不能怪宋河。

八卦悄悄说的热闹,就有人半开玩笑问沈小茹,这些天在开发办,有没有领略到宋美男的杀伤力?沈小茹想一想,老老实实的说:还好,不过我一般见不到他,见到也是挨训的时候比较多。

同情叹息之声大起,有女孩子花痴模样捧心叹道:可惜了柳眉,失去这大好机会。旁边早有人泼过来一盆冷水:柳眉要真成了他手下,他更是避之不及,守则里头早规定了直属上下级不能在一起,除非宋河不要他的前程了。

众女子一致同意:要说为了感情抛却职位,女子可能还做得到,男子是无论如何事业第一的。尤其宋河这两年仕途一帆风顺,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应该就可以调回到省里面去。毕竟他当初下来就是锻炼考察的意思,现在这边做的风生水起,回去继续高升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柳眉的哀怨,大家也深表同情:女友是假,但郎心似铁,未必不是因为这日渐飞升的前途,不想被拖累,所以无情。

沈小茹坐在这里,无意有意竟然听到了这么多重量级八卦,一时不由心情大爽,自觉比回家打游戏看报看娱乐节目要愉悦有趣许多,对宋河带她来这里的一点点异议,彻底飞到九霄云外。

八卦听完,水果吃完,舞也跳完。饭后余兴交谊节目终于结束,眼看快到散场,组织部有人拿过话筒大声宣布:“为迎接十一,本周末就在青梅园举行各科室联谊活动。其他人不论来不来,今晚到场的人都必须参加。”

沈小茹本来没觉得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旁边有女孩子笑说:“喂,沈小茹,你星期六也要去哦!”

沈小茹见是组织部干部二科的许朗朗,迟疑点头,说:“没事就去。”

“那可不行。”许朗朗指指场中说话的三十岁男子,“我们科长都放话了,你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她做了一个代表月亮消灭你的表情,笑道:“去吧,青梅园很好玩。”

青梅园很好玩?

沈小茹在路上边走边想:听说青梅园在郊区,自己不认识路,打车过去大约要好几十,看来这个月的早饭又要省了。不过,许朗朗都开口了,沈小茹再傻也知道人家是组织部的,只要转正的时候肯帮自己说一句好话,留下来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从绿水ktv出来已经九点半,几个有车的男士就站门口笑招呼女士上车包送到家,沈小茹没有动心。他们叫了她一声,见她客气也就算了。沈小茹知道自己份量,不想因为在一起吃个饭就沾人什么便宜,以免被看做借竿子往上爬,或者眼浅手短之类。反正坐公车就一块钱,顶多麻烦点,空调宽敞座位都不少。

但不巧的是,今天末班车姗姗来迟,并且声明到半路的总站就不走了。沈小茹坐了六站下车,看离自己租房子住的地方,只有几条大街小巷的距离,而路上人还不少。沈小茹犹疑一下,一半出于对羞涩荷包的考虑,一半出于对周末高消费的顾虑,她决定趁着天气好,动腿走走消食外加锻炼身体。

拐了两个弯,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沈小茹租的地方本来就不是繁华热闹地段,稍微偏僻,于是路灯很应景的黯淡下来,行道树也摇摆发出沉沉暗响。沈小茹心惊肉跳,回头也不可能,只有裹紧围巾包着胳膊急急往前走,路上高低不平,她深一脚浅一脚,正在疾行。前面黑暗处蹭一声,跳出来两条黑影,摇摇晃晃的佝偻身躯和手上奇形怪状的针头,都在告诉沈小茹——麻烦来了,而且很不一般。

沈小茹连连后退,一边紧张寻找逃脱方向。一边急急道:“你们要钱我给就是,别、别过来!”

两人摇晃手中针头左右包抄,嘿嘿冷笑,“识相的就快点。”

沈小茹伸手进挎包,瘪瘪钱袋里只有四十块,这么点零花钱都不算的钞票,一定会激怒这两个瘾君子,给不给都白搭。但身后就是笔直马路,数百米没尽头,两边几十丈的花草垂柳绿地,靠着不知名单位的圈地围墙,远近都不见人影。

此时此地,沈小茹已经把身边左右上下树木花草天空大地,能够祷告的都问候了一遍,但事实显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见那两人越逼越近,沈小茹忙把钱扯出来团成一团猛扔过去,然后回头拔腿就跑。

“嘿,站住!”

追赶的脚步声迅疾接近,沈小茹两腿发软,越跑越慢,心里绝望大叫:有没有人驾着祥云来救我啊!她这时是真心希望自己肋下能生双翅,随风直到天尽头。

一道闪亮车灯及时射过来,有人喝道,“上公路!”

沈小茹跳到公路上,看见车子正追着那两个瘾君子左右逃窜,然后猛地倒退,停到她身边,车门打开,宋河喘着气说:——上车!

沈小茹一步跨上去,还没来得及关门,车子呼一声就开了出去,她惊叫一声,摔倒在宋河身上。

宋河身上有极好闻的烟草味,他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按着沈小茹的腰,说:“抓紧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也许有雷,抹汗~

第十章借住

车子疾驰了一个拐弯,宋河才放慢速度,伸手过去关上车门,对两眼发直发晕的沈小茹说,“你怎么七转八转就不见了?”

沈小茹瞪圆眼,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宋河也不和她浪费唇舌,问:“你家在哪儿?”

“在……在……”沈小茹回头望了一眼刚刚冲出来的那个路口,那里正随着车子行驶渐行渐远越变越小。

宋河皱了眉,“没有其他的路口进去?”

沈小茹摇摇头,那里附近只有一条干道,其他的都是小巷支路。

“女孩子怎么住这种地方?”宋河神情有些不愉快,外加看人更低情绪若干。

沈小茹暗自撇嘴,荒年吃肉糜的人,跟他沟通起来有困难。为了防止他开一段就撒手不管,她低声建议:“那两个人说不定已经走了,我们再回去,人多势众……也许可以……”

她准备蛊惑宋河送她回去,死皮赖脸也罢,总比深夜一人在外流浪要好。

宋河瞧她一眼,不知道她这么说是真没脑子,还是已经进了水。

那两个铤而走险的瘾君子,连她这样的穷光蛋(别说她不是,从身上穿的衣服,手里挽的劣质小包包就可以看出来)都要打主意,难道会放过他这个开着车的人?双拳对四手宋河不怕,但宋河不能保证无声无息的解决掉这两人,而他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沈小茹深夜相逢,英雄救美。

略作沉吟,宋河决定换一种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和谁一起住?”

“一个女孩,不过她最近买房子了,可能这个月都不会回来。”沈小茹老老实实的回答。张珊算她租房的二老板,最近和男朋友修成正果,已经买了房子,她今晚回去不了,连个问的人都不会有。

“不如这样。”宋河开着车,车窗外夜风吹的他额角短发微扬,“我有个朋友出国了,他有套房子空着准备出租,你今晚先到那将就一下,明天天亮再回去。”

他嘴上是商量的语气,但车子已经倒拐转向沈小茹完全陌生区域,所谓同意与否只是沈小茹自己的态度,与他无关。

沈小茹只得在一旁行使权利,表示说,“我钱都被他们抢走了,太贵的地方住不起。”

其实不仅‘太贵’、‘贵’,甚至只要花钱的地方沈小茹都住不起,因为现在她已经一文不名。但她嘴上还是说的很有分寸——保持住起码的面子,能让自己在宋河面前保持基本的自尊。

“不要你花钱,我和我朋友说一声就行。”

说一声?沈小茹暗想:欠人情比花钱还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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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说的朋友家,在东城一个小区内,老式的小高层,不新不旧,地段有点偏,但街道整齐,住宅错落有致分布,看起来远比沈小茹现在租房子住的地段强多了。房子在五楼,两居室外加盥洗和半个小厨房,一看就是单身公寓的格局,屋里桌椅床齐备,都笼罩防尘布,看样式虽然半新不旧,但还算整洁。窗外一棵槐树,把围墙外那点车马声彻底隔绝在外,很清净。

宋河打开橱柜说被褥都在里面用真空袋装着,直接拿出来就可以用。沈小茹见柜子里面各样床单枕套单层被双层被一应俱全,忍不住问:“你朋友这是开旅馆么?好像谁来住都很方便。”

宋河也不回避这问题,说:“这是他姑姑家的老房子,他姑姑出国了,他也不在橘省,他本来就把这当旅馆用。”

看沈小茹一眼:“你放心,钥匙只有一套,都在我这。”

沈小茹脸一热,也不否认自己这点担心,说,“谢谢主任,我明天走的时候会把这打扫干净的。”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一个人呆在这个陌生环境,沈小茹心里虽然很害怕,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微笑,“行!主任麻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宋河见她样子这么镇定,对她的胆量估算又高了几分:这女子真的比自己想象中要强悍一点?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来就是授人以柄的麻烦,他早就想快快离开,但见沈小茹这么大方镇定,没有可怜柔弱模样,心里莫名有点若有所失。转身说:“好,我走了。”

他腿长步大,两步就走到门口,正要开门,沈小茹在后面叫:“等等!”

他暗自微笑,懒洋洋回身说:“什么事?”

满以为她会眼泪汪汪的说自己很害怕,说些废话,然后他不耐听几句,扔下安慰话就走——这样才比较符合强势的主导地位。

没想到沈小茹小心翼翼笑道:“主任你借我一百块钱吧,我的钱都被他们抢光了。”

宋河忍下心里霎那泛起的失落,闷头抽出钱夹,拿了一百块并几张零钱给她,说:“不用还了。”

放钱夹入兜正想走,沈小茹已经赶上来絮絮叨叨说:“嗯,主任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还你钱啦!不过要等到15号也就是下星期五,发了工资我第一时间给你绝不会拖欠,哦你一共借我145块,我点的清清楚楚你要不要也数数?”

宋河沉声喝道:“沈小茹!”

沈小茹忙住口,宋河板着脸冷光四射:“以后在我面前话少一点,很吵你知不知道?”

沈小茹很委屈:明明我话就不多,好心好意说清楚不会赖帐让你放心,还马屁拍到马脚上。男人心,真是海底针。

见宋河居高临下俊脸带煞容光凛凛,只好点头:“知道了我不说了。”

宋河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一百多块够她花吗?下周五发工资七天时间似乎有点长。犹疑一下终于决定不再管她,开门关门自己下楼。

沈小茹第一时间把门锁仔细检查过,又将屋里大小窗户都敲打一遍确定结实。正坐在床沿东张西望心神不定,手机铃响,她接起来看是宋河电话,心头大喜,不过为了不让自己的突兀吓到那位海底针,她有意等了十来秒才接通,客客气气说:“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

“从你住的巷子出来穿两个路口就是25路公交站,直接到机关门口。”宋河停一下又说,“如果找不到你可以直接在街边坐111路,到中心广场再转车。”

沈小茹听得云里雾里,但只有嗯啊连连说明白了。宋河知道她肯定不明白,冷笑一声,“明早机关检查考勤,你要迟到,以后就不用在审核室待了。”

电话里沈小茹小心说,“主任我明白了,我明早六点就出来赶车。”

宋河压抑一下,“沈小茹你可以打车,我给你报销。”

“哦,主任你知道的,余城的士不够,早上根本打不到车。我认为还是坐公交车更保险。”

“那就七点吧!”宋河无奈道。

沈小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规定时间,还是虚心接受建议,“好,我七点出门。”

宋河想一想,决定给她交代清楚点,省得又费精神,“明天打扮正式点,注意仪态,有人可能会找你有事,很重要,明不明白?”

“明白。”沈小茹回答的很正常,说不清楚重视还是不重视。宋河挂了电话望车顶觉得很累,——真费劲,如果不是柳眉太麻烦,他一定不会选这个沈小茹来完成计划。她不仅傻,还不懂看眼色,似乎到现在也没明白自己在她背后的指导地位,不明白她自己的棋子使命,她不主动靠上来心领神会,他有很多话就都不好出口,以免授人以柄被人扮猪吃虎。

他暗下决心:只要明天的事情砸锅,他立刻就想办法让她走人。再换人手再战。

沈小茹睡得还算踏实,闹铃响爬起来,她第一时间先去看挂在阳台上的衣裙,被阳台上的电风扇吹了一晚上,衣裙早就干得彻彻底底。沈小茹满意微笑自己终于不用穿着湿漉漉或者皱巴巴的衣服去上班,至于一晚消耗的电费只有悄悄让宋河先垫着再说。

一边哼歌一边洗刷收拾,片刻停当出门,看时间正好七点。走出巷子口,前方果然有一条大道,依言穿过路口,不妙的情况出现了。沈小茹发现接下来面临三岔路口以及附属直道四五条,到底是穿过左中右哪条路口,沈小茹有些抓瞎。

她虽然在余城待了五年,其实多半时间都在大学城附近活动,对于比较有钱的东城和传闻很有钱的南山都极少踏足,所以看见这错综复杂的路线,沈小茹开始茫然,惴惴不安中,决定冒着吵醒海底针主任的危险,打个电话过去问清楚。

三声铃响,宋河接听电话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慵懒,他开门见山,“不知道怎么走了是吧?”

“啊,那是那是。主任你真是未卜先知……”

宋河没好气打断她正准备滔滔不绝的真心赞美,不耐道:“你往前直走,选中间那条直道。”

“嗯嗯,接下来呢?”沈小茹看过完直道大约还要五六分钟,心疼电话费,忙继续问接下来怎么走,准备一个电话一劳永逸。

“接下来到时候再说!”宋河没好气的回答,并且很干脆利落的掐了电话。

“起床气这么大?!”沈小茹愤愤,对身旁不远处停靠路边的小黑车随手比了个拳头,“要不是怕麻烦,我还不如打电话去问110呢!至少人家服务态度忒好,口气一流!”

小黑车似乎对她的气愤很有体会,在她闪眼中微微的摇晃了一下,沈小茹边想这车真有灵性边开足马力往前奔过路口,进入直道一路到底,正在她想究竟是进左路口还是右路口,宋河电话适时来到:“进左边的路口。”

沈小茹对海底针主任真有点由衷佩服起来,恭维道:“主任,你真是能掐会算!打电话的时间刚刚好。”

宋河咳嗽几声,似乎被喉咙里涌上来的什么东西顶的说不出话来。

沈小茹已经看见25路公交车的站牌,欣喜终于可以一块钱搞定车费,庆幸不用迟到,一边心情大好的扑过去,一边不忘对宋河继续拍马:“主任我到啦,大清早惊扰到你不好意思,你咳嗽是因为着凉吗?要多穿衣服注意身体啊……”

电话掐断,只有嘟嘟忙音,沈小茹叹口气,摇头对身前慢慢驶过的小黑车说:“这么娇花一样的体质,真是难伺候啊!”

进开发办办公室,早到的江姐淡淡招呼她,“沈小茹,这把办公室钥匙你拿去吧,以后记得每天早点来开门。”

钥匙是沈小茹早就想要的,她上次吃了何婉兰一顿洗涮,对每天掐着两位前辈脚步进门的状态有点无奈——到早了会被说偷懒,到晚了也会被说是偷懒。反正正反一张嘴,人愿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曾向何婉兰要过钥匙,说自己反正家里没事每天来得早,不如就让自己开门,何姐也不用那么辛苦赶那么急。

这本来是个好建议,但何婉兰就是想折磨她,冷悠悠微笑:“钥匙拿给你?万一柜子里的文件少了一样怎么办?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若不是宋河早明确表示,她要对两位前辈毕恭毕敬,沈小茹也许真会冲动一把,和何婉兰言语冲突起来。但有宋河明示暗示在前,再加上她自己本来是一个思维比较定向的人,见何婉兰这么说,转念一想竟然觉得她这话说的也很对——自己拿了钥匙,可能真会惹来更大的麻烦,俗话说的好,明抢易躲暗箭难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了。

道理是这样掰的,自我安慰也是这样做的,但现实情况如果改变了,沈小茹还是忍不住自然而然第一时间接受了俗世的理解,把江姐给钥匙视为一种方便和善意。

毕竟心理防线高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能够摆脱桎梏松口气实在是种幸福的选择。

她接了钥匙说:“江姐放心,我会第一时间来开门的。不过办公室这么多机密文件,我拿钥匙不会有妨碍吧?”

江姐淡定白目:“你说呢?人只要可靠不就没事了,难道你想把机密文件拿出去?”

沈小茹被何婉兰暗示一把,心里有阴影,问的莽撞,更是自投罗网。好在她还不算太笨,见落在江姐的话套里,一时急智,学江姐淡定模样说:“我明白了,江姐是信任我才把钥匙给我,我会好好努力让你满意的。”

江姐见她虽然把自己拉上,但话说得还算让人舒服,也就一笑放过。

沈小茹收了钥匙,想试探一下江姐对自己的接受程度如何,说:“江姐我给你泡茶。”

江姐摇头否了。沈小茹知道今天两人的好意只能到此为止了,只有端了自己杯子出门,正好看见何婉兰上楼,忙点头微笑。何婉兰眼睛上下一扫,把沈小茹今天的穿戴装扮尽收眼底,嘴角扯扯也算打过招呼,眼错不见柳腰款摆的自进办公室了。

第十一章  霉运当头

沈小茹端杯子回到办公室,发现李秘书正和江姐聊早上的新闻,见她回来,李秘书停下话题,“沈小茹你学过五笔打字吗?”

沈小茹忙摇头,“没有,我只会拼音。”

“一分钟多少字?”

“大约五六十。”

李秘书叹一声,“速度太慢了!”

沈小茹心虚低头,何婉兰轻笑一声,“老李,办公室差人打字吗?我一分钟一百个字,满意否?”

李秘书摇摇头,“小何你这不正忙着吗?小沈她打字速度太慢正好锻炼,跟我来吧!”

看着沈小茹跟着李秘书走掉的背影,何婉兰冷笑一声:“稀奇了,办公室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愿意亲自培养一个新手打字。”

江姐笑笑,“你也知道他说的是借口,何必生气。”

何婉兰想起昨晚‘无意’得知沈小茹周末要去青梅园,神色更不愉快,“奇怪了,沈小茹连着在办公室那边露脸,不知道究竟是想干什么。”

江姐知道她消息灵通,也不想这会就与她疏远起来,低头边整理文件边说:“是不是那个项目文件的关系,办公室那边对我们不大信任了。”

何婉兰脸色一紧,忙举重若轻一笑,“那文件走的是堂堂皇皇的路子,领导签名都在那摆着呢,关我们什么事?再说了,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

她们说话声音都极低,江姐抬头,飘一眼宋河办公室,笑笑不说话。

何婉兰咬牙,转而妩媚一笑,“他一个小小芝麻主任,弄不好再也回不去省里,管他呢!”

两人极有默契的沉默,各自忙活各自寻思。江姐想的是:防患于未然。何婉兰想的是:将计就计。

沈小茹跟着李秘书到办公室,李秘书对刘大姐说:“老刘,小沈她来帮忙,有什么不懂的你要多提示她,别让她耽误了事。”

刘大姐手上正忙,听李秘书这么说,把沈小茹上下打量一番,撇撇嘴:“响鼓不用重锤,她要烂泥扶不上墙我也没辙。”

伸手从桌上抽了两本记录丢给沈小茹,不客气的招呼:“动作麻利点,把这几份文件打出来。”

沈小茹捧着资料到一旁电脑前坐了,打开本子,第一页好几处字迹她就不认识,听刘大姐键盘敲的噼噼啪啪直响,沈小茹硬着头皮拿记录本过去问:“刘大姐,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刘大姐看也不看她,手指飞速移动,敲完一段才停下手说:“速记符号没见过?柜子里有小册子,对照着一段一段的翻译清楚,别出错!”

沈小茹忙去书柜里找速记册子,刘大姐在后面加一句话,“还要动作快,这两本文件我给你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沈小茹拿着速记本心头拨凉拨凉——她以前根本没接触过速记,将记录本上面的文字资料理顺一个小时可能都不够。不过沈小茹还有个优点,就是知道说了也没用就不费力气,转而另外想办法宽慰自己弱小的心脏。

——做不好就回四室,难道刘大姐还能一口把自己吃了?

沈小茹笃定下来的后果就是——她发现速记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神秘。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越恐惧,有时候又恰恰相反,知道的越少越胆怯。

沈小茹现在就属于最后一种,把记录本上的文字资料理通顺之后,她开始调出拼音打字把资料转换成文字档案。

刘大姐停下来喝茶,探头过来一看,嗤声道:“你用拼音打文件?”——鄙视俯瞰昭然若揭十分明显。

沈小茹这几天在办公室呆,知道机关里但凡专职或兼职打字的科员,都最鄙视用拼音打字的菜鸟。她忙迎风洒土转移话题:“刘大姐,你看我设置的文件格式对不对?”

刘大姐对她的小心思洞若明火,哼一声坐回座位,慢悠悠说,“文件格式局里头上下都统一了,有什么对不对的。”

“哦那就好。”沈小茹送上一个灿烂微笑,低头专心打字运动手指。

其实沈小茹一直觉得,机关里的人尤其是部分老同志,对拼音打字的误解很深,总以为一分钟二三十个的龟速是它的软肋,而但凡不学五笔,都是因为太懒惰。要知道沈小茹这些日子心理承受压力不小,又不能骂不能闹,郁闷中敲打键盘确已经变成一项修身养性缓解身心的好运动。

她虽然对外承认一分打五十,但其实沉心静气全神贯注,已经能一分钟敲一百余字,和部分五笔高手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办公室的键盘都是极好的进口软键盘,手指敲在上面一片细密密轻响,也不觉得嘈杂,不过十多分钟,沈小茹已经将第一份文件整理完毕。

拿了草稿过去请教刘大姐,后者略有惊讶,但立即镇定指出文件中不少疏忽之处,说:“把细点,别弄得乱糟糟的。”

沈小茹又修改了两遍,刘大姐确认无误,她才继续打第二份文件。

这时一个小时已经所剩无多,沈小茹把第二份文件的初稿弄出来,时间就到了。她正担心刘大姐会像那两人一样指桑骂槐,说两句不疼不痒,但又透心凉的话来打击她收获快感。没想到刘大姐停了手,招呼她:“休息一下吧,你喝什么茶?”

沈小茹心里有点酸甜难辩,当下感激的对刘大姐说,“没事我不渴。”

刘大姐已经拿了纸杯去倒水,冷哼一声:“小姑娘睁着眼说瞎话,得,我喝的茉莉花茶就给你泡这种吧。”

沈小茹谢过接了杯子,刘大姐又从桌上抽了几本文件扔过来,“既然你速度还行,就把这些文件一起做了。”

沈小茹嗯嗯答应着把文件放到左手边,喝了茶就开始动手。

刘大姐打个哈欠,说:“你们年轻人真好,干劲十足的也不觉得累。”她把手头的活都放了,慢悠悠捧起茶杯开始看报纸。

沈小茹把几份文件都做好,已经快中午下班。刘大姐看看表,叫她回自己办公室,下午有事再打电话让她来。

沈小茹出门觉得心情挺好,没坐电梯走楼梯,在没人看见的拐角轻轻一蹦,对自己笑说:“没惹麻烦,平安搞定!”

下几级台阶又站住,手托腮开始痴心妄想:自己会不会平步青云,登上办公室做刘大姐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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