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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宁心头开始慢慢紧张,她已经知道他们将往何处去,杜柏钦带她去的地方,是他的家,也是自从一九八零年后由国防部派兵把守,自此载入墨撒兰绝密历史档案的区域——泛鹿庄园。

杜柏钦转头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下已经分明,他淡淡地说:“嗯,我还以为能给你一个惊喜。”

蓁宁诚实地答:“我在外媒的报道中,多次见过这一段沿途风光。”

杜柏钦手握着驾驶盘:“你会否介意我家庭复杂?”

蓁宁反问:“你家庭和美,父母相爱,哪来的复杂?”

杜柏钦笑了笑:“你不介意政治背景?”

蓁宁耸肩,用的是轻蔑的口气:“谁在乎政治!”

杜柏钦哈哈大笑,抬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车子转过一个弯,蓁宁先看到一面湖水,湖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连体山庄,坐落在一大片绚烂的红色和黄色林木环绕的半山,那幢白色的别墅如今已经褪去了它神秘的政治色彩,成了一幢奢豪的私家庄园,水波相应,美景如画。

电子遥控大门缓缓打开,杜柏钦将车驶入庭院。

庭院后面面有一道长长的山路蜿蜒而上,沿途植满了桉树和橡树的树林。

杜柏钦引她进去大厅,里面出人意料地整洁干净,杜柏钦解释道:“我偶尔回来住,佣人会定期来做清洁。”

蓁宁站在大厅,静静地打量着屋子,挑高的圆形大厅采光很好,每一个细节都精致优雅。

杜柏钦打开暖气,然后抬手替她脱去大衣。

蓁宁轻声赞美:“很漂亮的房子,维持得很好。”

杜柏钦手搭在她肩上,声音很温和:“家母曾是国立艺术大学的老师。”

杜柏钦领着她在房子中走,蓁宁问:“你母亲现时在哪里?”

杜柏钦答:“我母亲一直不希望我从政,但是我没有顺从她的愿望,我父亲去世之后她搬离了墨撒兰,现在住在巴黎。”

他有些感伤语气。

蓁宁握住他的手。

杜柏钦告诉她:“弟弟在woc做首法辩律师,妹妹在常青藤读大学。”

蓁宁笑:“哗,三兄妹即可组一个国会。”

庄园在泛鹿半山,傍晚之后有水汽氤氲升腾,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晚餐之后他们挽着手在林荫道的雾中散步。

蓁宁听说他父母有一段旖旎的往事,杜柏钦父亲当年在剑桥读书时爱上同窗一位中国女同学,由于墨国法律严格要求皇室的血统高贵纯净,他父亲依然在毕业后迎娶了那位中国女孩儿,由此视为自动放弃了第二顺位的君主继承权,蓁宁就此事求证杜柏钦,杜柏钦笑着道:“我父亲一生只热爱军事,从未想过踏足卡拉宫殿,是报纸过度渲染了。”

蓁宁想起来:“报纸上说,你会成为下一任国王。”

杜柏钦打趣道:“那你将会是下一任王后。”

蓁宁哈哈大笑。

杜柏钦说:“蓁宁,你会否同我母亲一样,觉得我不再应该涉足墨国政坛?”

蓁宁说:“女人从来都无法驾驭男人的野心。”

杜柏钦叹口气:“我宁愿你不要那么通透。”

蓁宁温柔地说:“让你非这么做不可的未必是那个位子,应该有一个让你无法放下的的理由。”

杜柏钦神色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答:“是的,我父亲,你知道,他不是清白而体面地离开人世的。”

蓁宁默默地点点头:“关于这件事……”

她转头看他。

杜柏钦:“是的,外界没有真相,真相封存在国家档案室,或者已经消失在时光中。”

蓁宁心下一跳:“你要调查——”

她语气顿了一下。

杜柏钦毫不迟疑:“是的。”

蓁宁没有答话,略有些震惊。

杜柏钦握住她的手:“别担心。”

蓁宁静静地想了想,只问:“如今局势可稳定?”

杜柏钦答:“很快。”

兰切夫人已经签署摄政令,首相暂时任命事务大臣处理皇室政务,直至新的君主诞生。

蓁宁尽量使自己好奇的口气显得自然:“公主是不是会成为女王?”

杜柏钦温和地答:“过一段时间会知道。”

蓁宁于是不再追问。

深秋的泛鹿山庄,地上的落叶覆满潮湿水雾,踩过去有一种细细碎碎的声响,一切静谧安好。

杜柏钦在她身边轻轻地问:“蓁宁——”

蓁宁听到他带了几分低沉的嗓音:“当时我离开时,你是什么心情?”

蓁宁抬头看他:“你真想知道?”

杜柏钦望着她,点点头。

“我只是非常清楚明白了一件事情,”蓁宁语调并没有埋怨,一字一字清晰温柔的声音:“如果男人要走,绝不要留。”

杜柏钦忽然开口:“蓁宁,如果我现在求婚,你会不会觉得太快?”

蓁宁这才是真正地吓到了。

杜柏钦看着她,冷锐如刀锋的面容稍稍柔和,眼底浅浅地浮起了一丝笑意:“束小姐可否先透露一下何种款式指环胜算较大?”

蓁宁回过神来,笑吟吟地逗他:“受宠若惊啊,我何当得起如此圣恩。”

杜柏钦加深了笑容:“我会向你求婚的,很快,我发誓。”

、6

蓁宁早上起来看到窗台的光线。

枕边好像还留着他的吻,他一早起来开会去了。

两个人昨晚在泛鹿山庄的露台对着夜色喝光了两支香槟,后来还是司机将他们送回了城中。

蓁宁躺在床上,想起他的话:“蓁宁,如果我现在求婚,你会不会觉得太快?”

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这般利落直接,出人意表,果然是杜柏钦的风格。

蓁宁下楼吃了早餐,回到二楼的起居室,她打开自己的电脑,并没有启用风家的信息库,而是使用了网络搜索引擎。

网页上显示的是那一段她已经看过无数次的历史,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一日,下午三点四十分,国王在伏空军事基地观看军事演习之后,乘飞机返回康铎,飞机在起飞十五分钟之后在空中起火爆炸,国王拓摩杜沃尔三世以及二十三名随从和机组人员全部遇难。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

这一日,是墨撒兰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天,历史上称为血色的十一月。

杜柏钦的父亲今钦杜沃尔公爵,时任国防部长和陆军总参谋长,本来的行程是随机陪同国王回到首都,不知何种缘故,在飞机起飞的最后一刻,却没有登机。

卡拉宫殿内的王储,也就是后来的平策公主的父亲,下令内阁立刻成立事故调查委员会,由首相亲自签署的密令,军方在十二个小时之后秘密逮捕了今钦杜沃尔。

而后墨撒兰政坛剧变,墨撒兰第二豪门的家族一夜之间凋零衰落,除却世袭的家族尊贵姓氏得以保存,杜沃尔公爵被削去爵位,而后被军方软禁,由妻儿陪着在泛鹿庄园过了十多年,直至医院骤然病逝,这段历史才算真正地画上了一个充满谜团的句号。

蓁宁看着那些风云诡谲的历史资料一页一页地从眼前翻过去,眼前有些晕眩,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广,她无法把握,她知道,她需要和父亲谈一谈。

她看着日历上的日期,她在康铎已经呆了近两个月,临近传统农历春节,她也该回家探望双亲,她知道,她要和父亲谈一谈这件事。

康铎城北区,掸光大楼,墨撒兰国防部所在地。

冬天的日光淡淡地从露天的高耸玻璃窗中照入。

一位穿着深蓝军装的老人,昂首阔步地穿过宽敞的走廊。

十楼的士兵向他敬礼:“上将阁下。”

将维上将头发须皆白,精神矍铄,戎装笔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杜柏钦那位美艳的女秘书引着他来到的办公室,敲了敲门:“殿下,将维上将来访。”

一位穿着白衬衣的高挑男子闻言立刻从桌子后站起来,他迅速推开椅子站起来,疾步上前及时地替老人拉开了门。

将维上将大力地拍了怕他的肩膀,露出笑容:“柏钦!”

杜柏钦同他握手,神色恭敬:“将维伯伯。”

将维上将说:“有一阵子没见,母亲最近可好?”

杜柏钦答:“挺好。”

“弟弟妹妹呢?”

“挺好。”

“你呢?”

“也挺好。”

将维上将大笑:“我昨天刚刚回国,听说你最近心情不错?”

杜柏钦扯嘴角笑笑:“我看您是退休之后太闲了。”

杜柏钦起身朝储物柜走去:“我给您泡茶。”

沸腾的水倾注而下,水底一抹绿色氤氲开来,两人开始谈公事。

杜柏钦侧着脸有些谨慎地开口:“关于在雷岛屿的部署,军方有些争执。”

将维上将说:“梅杰怎么处理的?”

杜柏钦答:“议会持保守意见,但尚在包容范围之内。”

将维上将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杜柏钦轻笑一声。

将维上将问:“你怎么看?”

杜柏钦点点了桌面上的作战地图:“我已经将东海沿岸的军事力量调配过来,包括在外沙海的部署,贝兹领导着武装反对派盘踞在南方多年,根基深到我们或许都没有办法估算,国会那群人过于盲目乐观了,我三年前与他打过交道,此人不可小觑,是个真正阴谋家。”

将维上将手按在沙发扶手上,取过烟斗,口气依然是闲谈式的:“柏钦,下个月的军事演练非常重要,听我说,你手下必须训练一支精良的飞行队伍,目标是十分钟之内摧毁贝兹武装组织的所有重要基础设施。”

杜柏钦神色一震,随即静静地点了点头。

将维上将赞许地点点头,慢慢地吸了一口烟。

他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他是他的部下,他的学生,他半世老友的儿子,更是他们这一辈的子孙中,最杰出的一位继任者。

掸光大楼十层的空军少将办公室,绝不是他的成就的终点。

将维上将语气慢慢地严肃起来:“我这次回来,听到一些风声。”

杜柏钦牵牵嘴角,没有做声。

将维上将语气是平和的,但的的确确的带了谨慎:“i hate to say,但是柏钦,听我的建议,放弃你的调查。”

杜柏钦面容镇定,他没有说话。

将维上将说:“梅杰跟我谈过此事,放弃吧。”

杜柏钦有些倔强的语气:“您明明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将维上将磕了磕烟斗的灰:“正因为我是你父亲的至交,我才不希望你太过执着,柏钦,你尚年轻,仕途大有作为,我们一班老臣跟随你父亲多年,对你期望甚大,我们不能乱了大谋,你定当一路升迁,直至统领三军,但是现在听我说,放弃调查。”

杜柏钦毫无转圜:“不。”

将维上将声若洪钟:“你再说一次!”

杜柏钦无畏无惧地望着他:“将维伯伯,不。”

将维上将猛地一拍桌子:“臭脾气跟你父亲一模一样!”

杜柏钦有些郁郁地说:“关于这件事情,您不能阻止我。”

将维上将看着他带了冷峻的面容,忽然就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怕:“你先考虑一下,我们再来商量这件事。”

杜柏钦站在国会厅大厦,伊奢陪同着他走出,低声禀报:“殿下,接到巴黎来电。”

杜柏钦低醇声线有些沙哑:“将我电话拿过来。”

伊奢见他面有倦色:“我安排司机过来。”

杜柏钦出言阻止:“不用了。”

他坐入自己的车中。

伊奢拉开了一边的车,迅速指挥着随扈警卫驱车跟上。

杜柏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通电话带上耳机。

那端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柏钦。”

杜柏钦应:“妈妈。”

杜沃尔公爵夫人的声音一贯的优雅:“身体还好?”

杜柏钦答:“好。”

杜沃尔公爵夫人说:“今天——将先生致电给我。”

杜柏钦蹙着眉头静静地听着。

杜沃尔公爵夫人轻轻地说:“你爸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杜柏钦心头闪过一丝烦躁:“你也是要我停手?”

杜沃尔公爵夫人说:“妈妈希望你好。”

杜柏钦冷笑一声:“旁人已经淡忘就算了,您还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被迫放弃他钟爱一生的事业,甚至包括四年前在医院的病发——”

杜沃尔公爵夫人说:“爸爸最后些年已经看开,你们三个都长大,他离去时候很放心。”

杜柏钦沉沉地一句:“他过世那一刻为何你不在国内?”

那端忽然没了声音,过了好久,杜沃尔公爵夫人才细声问:“柏钦,你恨妈妈是不是?”

杜柏钦默默忍耐着低声答:“没有。”

他过了一会儿又说:“家族有家族的尊严,妈妈,我无法让他这般不清不白地过去。”

杜沃尔公爵夫人声音透出一丝怅惘:“你秉性脾气真是最像他,怪不得他这么疼你……”

杜柏钦心头复杂难陈。

杜沃尔公爵夫人低柔声音带了一丝哽咽:“柏钦,妈妈已经失去了你爸爸,余下的三个孩子,我不想你们再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黑色的轿车驶入车库。

伊奢站在车旁,默默地看着黑漆漆的车窗。

杜柏钦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动手推开了车门。

伊奢趋前一步:“殿下……”

杜柏钦面无表情一张脸,对他略一摇头。

伊奢抬手阻止了身后的侍卫,立体车库的大风呼啸着吹过,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个高挑孤独的身影大步穿过通道,黑色风衣的一角消失在了转角的电梯处。

车子驰骋在深夜的康铎。

肯辛顿花园公寓灯火远远可见。

警卫依次放行。

为首的那辆黑色的大车前灯一照,未见一丝减速,飞快地通过了警卫岗,卫兵甚至未来得及敬一个礼。

房子的大门半敞开,伊奢将车停在车道上,看到门口奔出一个女子,漆黑长发,白衫外套了一件风衣,笑吟吟地迎面拥抱住了车上下来的高大男人。

男人的一身的戾气淡去,一整天的郁郁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轻松。

伊奢返身指挥着侍卫的交接工作。

佣人轻轻地合上大门。

杜柏钦嗅到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怎么还没睡?”

蓁宁笑着说:“唔,我今天在花园采了几株花,正在研究植物特性。”

她在大学里学的就是生物科学,一直对植物有着出类拔萃的触觉和敏感,杜柏钦丝毫不意外她毕业后会从事调香师的工作,墨撒兰有着丰富的植物资源,即使是肯辛顿一个公寓的花园后院,也种植了大量的珍稀花草。

蓁宁陪着他在花房餐厅,在灯下细细看他,英挺眉目略有倦怠之色。

工作到此时方才有空喝碗汤,强度和压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

杜柏钦说:“改日约设计师来,将一楼的偏厅给你做工作室。”

蓁宁想了想说:“现在有点赶,等我回来先吧。”

杜柏钦点点头:“也好。”

杜柏钦洗了澡坐在床边擦头发,看到房间里没有人,低声唤她:“蓁宁。”

蓁宁正在外面起居室替他收拾散落在沙发上的衬衣领带,闻言俏声应了一句:“是,殿下。”

杜柏钦看到厅外年轻的女子回头来,晶莹脸孔有一种熠熠生辉的神采。

恍然一种不真切的幸福感。

蓁宁笑着走到他的跟前,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湿的凌乱头发,日间总是不假辞色的冷漠的面容终于有些许松懈,显出这个年龄的一丝柔软的稚气。

杜柏钦抬眸望她:“怎么了?”

蓁宁手交叠在身前,行了一个优雅的宫廷式礼节,然后才笑嘻嘻地瞧着他,她模仿传说中那位爱德华七世的终身情妇,用了几分浪荡的腔调:“我所要做的是先屈膝行礼,然后宽衣跳到床上。”

她尖叫了一声扑到床上。

杜柏钦迅捷地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两个人笑着滚到了被单中。

杜柏钦将头埋入她的发丝间,轻声一句:“蓁宁,你真是我最大宽慰。”

蓁宁握着他的手,终于还是问了:“那么,为什么不高兴?”

杜柏钦一愣,他的情绪又怎么瞒得过她的眼睛。

他同她诉苦:“正在做的一件事情,遭到至亲长辈的反对。”

蓁宁想了想:“你们各自坚持立场?”

杜柏钦点点头:“我体谅他们,但却无法说服我自己。”

蓁宁略有担忧:“是不是会对你有不好影响?”

杜柏钦答:“至多不能升迁。”

蓁宁吁出口气:“那不要紧。”

杜柏钦笑了笑:“可能会被贬去驻守荒野边疆。”

蓁宁大赞:“好好好,带上鲁伊,我们开发一个桃源。”

鲁伊是杜柏钦养的那只柯利犬的名字。

杜柏钦抱住她的脑袋,他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颗殊为可爱的脑袋。

不是没有想过未来。

他服役的期限已业十年,如果做得小心一点,从国家机构中退下来,还可以带着她去个偏远宁静的小岛定居。

、7

熙熙攘攘的信嘉基金大厦的后的一整条街道,露天咖啡座下稀疏的几个游客。

杜柏钦将手上的数个购物袋放在了蓁宁旁边的椅子上,他今天难得有半天假,陪她出来给家人买礼物。

蓁宁看着对面的男人,深灰衬衣外是暗色格子外套,坐在椅子上是放松的姿态,却仿佛蕴含锋芒的剑鞘,清冽出奇的隐隐光华流动。

杜柏钦抬腕看了看表,询问她:“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蓁宁摇摇头:“我自己坐一会儿。”

杜柏钦看了一眼手机上秘书发过来的消息,对蓁宁说:“机票是周四的早上。”

蓁宁应了一声。

杜柏钦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送你登机,我下周要进入伏空军事基地。”

蓁宁抬眼望他,略有疑忧的眼神。

杜柏钦解释说:“只是例行军事演习。”

蓁宁点点头说:“伊奢过来了,你去忙吧。”

她眼角瞄到侍卫已经将他的车子开了过来。

杜柏钦起身:“下午我早些回来,等我晚餐,嗯?”

蓁宁笑着道:“遵旨。”

杜柏钦笑着拉起她的手,推开咖啡馆的门:“外边冷,你到里边去坐。”

当夜蓁宁等到他回来,却没想到晚餐略有些远,因为杜柏钦开车载她去泛鹿庄园。

这一次他们进入庄园的主别墅区之后,杜柏钦并未停车,而是直接开进了山中,转过一条宛若缎带的山腰公路,往树林中一条隐秘的道路疾驰而去。

转过一幢的白色小楼,蓁宁看到一整个山坡的花田,心下已经明白,这是应该是私家花园,看来杜沃尔家族富甲一方的程度,真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蓁宁仔细地打量着路旁的花草,下一刻,面色有一瞬间的震惊,但她很快收敛了神色,只笑着说:“没想到山中还有这种胜景。”

杜柏钦将车停在路边:“嗯,这个是专业化的植物园,我想或许你会喜欢这里的植物。”

楼房内已经有佣人闻声快步跑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面色有些黝黑,他恭敬地微微鞠躬:“殿下。”

杜柏钦将车钥匙递给他,男人将车钥匙转身交给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吩咐道:“将殿下的车泊进车库。”

杜柏钦返身牵住蓁宁的手。

蓁宁跳下车来。

男人面色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恢复正常,朝她行礼:“小姐。”

蓁宁朝他微笑:“你好。”

蓁宁在路边采了一株小草,仔细地瞧了瞧,又用鼻子嗅了嗅:“这是什么?我以前从未见过。”

杜柏钦淡淡地答:“这是斩金花苗。”

蓁宁心底一跳,果然是它。

斩金花,学名qtagantet,她仔细地在脑中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出这个名字,借以平复心中的激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墨撒兰黄金草,她在风曼酒店顶级配方的画册上见过这种植物,风曼酒店每年花重金从墨撒兰的秘密渠道购入成熟期的花卉,由专机在采摘后的十个小时之内抵达总部,交由酒店最精良的三位掌香司调配精油。

传说中墨撒兰的北纬二十七度的半山烟雾缭绕之地,种植出来的斩金花是全世界唯一存在的珍稀品种,风曼集团掌握着此种香精理疗,并推出精油养护疗养系列spa,在脸部焕彩驻颜和对身体病痛理疗方面有着无以伦比的神奇效果,风曼的酒店在总统套房推出的奢豪全身护理,价格是天文数字,每年依然引得无数的明星和贵妇趋之若鹜。

蓁宁默默地看着眼前蔓延到无边无际的一大片土地,这一整片的花苗,简直可称漫地的黄金。

如果这是杜家的私人产业,那么杜家握住的,几乎已经是墨撒兰一半的经济命脉。

蓁宁蹲在地上又拔了两棵,细细观察它的根部。

默默伫立在一旁的那位年轻小伙子,眉毛禁不住跳了跳。

杜柏钦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这时远处传来马的嘶鸣声。

杜柏钦听到了,转头遥遥招招手,大声地道:“老葛,让他出来!”

蓁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的马厩栅栏瞬间敞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扬起前蹄,长长地嘶鸣一声,然后撒了蹄沿着花园小径奔跑过来。

杜柏钦说:“蓁宁,你先在这里。”

蓁宁问:“你要骑?”

“唉唉,”蓁宁追着他跑:“把外套脱下来。”

杜柏钦脱下外套扔到她怀中,利落地翻身上马,拉住缰绳,一夹马腹,一人一马如箭一般射出,顺着山道奔驰而去。

蓁宁坐在田埂的长椅,看到他一袭白色衬衣被风吹着微微鼓起,俯在马上的背影渐渐远了。

墨撒兰的世袭贵族子弟,多数擅长射箭、射击和骑术,可以想象他在泛鹿庄园长大,少年时代的骑射英武。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她的膝盖抵住心口,默默地想,如果他向她求婚,她一定答应,马上,立刻,绝不犹豫一秒钟。

然后他们要生三个孩子。

阳光穿过薄雾的早晨,摇摇摆摆的稚儿每天早上排队等候她给他们倒牛奶。

人生当以此为最大的理想。

蓁宁陷入沉思,直到被电话铃声震醒。

她翻看了一下,是杜柏钦口袋里的电话响。

蓁宁冲着山坡大声地喊:“柏钦——”

杜柏钦打马而归,从蓁宁手上拿过电话,伊奢在那端说:“殿下,詹姆斯手下最新进展,那位医生自那晚之后就办理了辞职手续,据他家人说,他们与他失联已经近三年。”

杜柏钦略略蹙眉,神色未变,只简单指示:“继续调查。”

蓁宁抬手觊他脸色:“调查可是不顺?”

杜柏钦对她笑笑,伸手将蓁宁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没事,来,我们晚餐。”

晚餐设在花场小楼的三楼,落地窗外就是夜色中浩浩渺渺的斩金花园。

杜柏钦替她铺开餐巾:“只可惜不能陪你回国。”

蓁宁笑:“没有关系。”

杜柏钦想了想说:“我是否应该补习中文?”

墨国的官方语言是英文,当地人说宗密语,这两种语言杜柏钦自然流利精通,但其实蓁宁见过他说中文,应该是和他母亲那边的亲人,措辞非常的得体和雅,但他自幼接受的是最传统古典中文教育,听起来略有一丝不太自然的腔调。

蓁宁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将酒在杯中晃了晃,调侃道:“你中文何须用学,换上讲袍简直可以教大学古文史。”

杜柏钦举杯,警告似地碰了碰蓁宁的杯子,力道重了一点,玻璃撞击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微微眯了眼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不知怎地就带了几分压迫感:“口拙,令人见笑了。”

蓁宁忍着笑道:“不敢不敢。”

两个人吃饭,偶尔低声对答几句,气氛是一贯的安静美好。

过了半晌,杜柏钦忽然静静地说:“真舍不得你回去。”

蓁宁神色一正:“我不在的时候,敬请殿下庄持自敬,对如云的倾慕者譬如将小姐之流保持距离。”

杜柏钦手撑着椅背,闻言挑挑眉,忍不住朗声大笑。

蓁宁扑过去用餐巾狠狠地捂住了他得意的嘴脸。

当夜他们返回城中,杜柏钦半夜起身接了一个电话,他从阳台外回来进了衣橱间,蓁宁模模糊糊爬起来,见他已经换了军服,正在低头收拾行李袋。

“要出去吗?”她动手替他开亮大灯,原本他怕打扰她,只开了一盏晕黄壁灯。

“嗯,”杜柏钦返身看到她起来了,温柔地说:“吵到你了是吗,回去睡吧。”

蓁宁走进衣橱间替他收拾衣物,衬衣裤子都是样式整齐笔直的军装,她替他折好领带,又把换洗的袜子放进隔袋。

杜柏钦将手提电脑塞进去,又从书房取了几分文件。

待到收拾妥当,等候在外的佣人将行李提下楼去。

杜柏钦返回房间,将蓁宁抱回床上,然后熄了灯,亲了亲她的脸:“现在才四点多,再睡一会儿,嗯?”

蓁宁点点头,轻声叮嘱一句:“注意身体。”

杜柏钦点点头,起身离去。

走到房间门口,他忽然又折身回来,手撑在床边,俯□深深地吻她的唇。

如此的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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