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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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之后白鹿两家不好愈合的裂痕。他像调配药方一样,冷峻地设计而且实施了自己

的调合方案,不管白嘉轩或鹿子霖心里真恨假爱也不要紧,哪怕维持一种表面的和

谐亲密也是好的。当两宗亲事完成以后,冷先生在一个冬夜,订了菜,温了酒,请

来了两个亲家,以少有的热情和感慨说:“不结亲是两家,结了亲是一家。我这人

话短言缺又不会拐弯,r后咱们无论谁和谁有啥成见,都当面说清,不许窝在肚里,

我是挂面调盐有言(盐)在先。我们三人,我长几岁,权且充个大货,说几

句老话:我看白鹿村缺不了嘉轩弟,也缺不得子霖弟。你俩人捏合好一好百好。我

是钦服你们两家人的品行,可不是图地多房宽牛高马大。白鹿原上只有一个‘仁义’

村庄,甭忘了是县令亲自写的栽的碑……”于是,由“j农”事件造成的白嘉轩和

鹿子霖之间的芥蒂,不说化解,总之是被他们自觉自愿地深深地掩藏起来了。其实

俩人都需要维持这种局面。

j上腊月,县长何德治骑着马上了白鹿原,专程来拜会白嘉轩,自然由白鹿仓

总乡约田福贤和第一保障所乡约鹿子霖引路作陪。田福贤对何县长说:“你坐在仓

里喝茶,我让子霖把他叫来。”何县长说:“不用。我登门拜访。马拴在仓里喂着。”

县长的到来,使白嘉轩既感到突然,又深为感动,赶忙挪椅子抹桌子敬茶递烟。

何县长站在祭祀白家祖宗的桌子前打躬作揖,然后坐下。这个举动使白嘉轩改变了

对这个穿一身猴里猴气制服的县长的初步印象。县长戴一顶藏青s礼帽,方脸,天

庭饱满,短而直的鼻梁儿,不厚不薄恰到好处的嘴唇,和蔼而又自信。白嘉轩瞅着

县长心里不无遗憾,要是穿上七品官服就会更气魄,更像个县令了,可惜他却穿着

一身猴里猴气的制服。何县长说:“白先生,我想聘请你出任本县参议会的议员。

”白嘉轩头一回听到这个新名词,一时弄不清含义,又不好意思问,因而也不便表

示同意或拒绝,但他几乎肯定猜断那是一个官衔,就说:“嘉轩愿学为好人。自种

自耕而食,自纺自织而衣,不愿也不会做官。”何县长笑了说:“我正是闻听你是

个好人,所以才请你作参议员。”随之点燃一支白s的烟卷,解释说:“卑职决心

在滋水县推进民主政治,彻底恨除封建弊政。组建本县第一届参议会,就是让民众

参与县政,监督政府,传达民众意见。参议参议,顾名思义就是……”白嘉轩还是

听不明白,什么民主,什么封建,什么政治,什么民众,什么意见,这些新名词堆

砌起来,他愈加含糊。何县长似乎意识到这一点,语言就注意了通俗化,而且与习

惯用语相对照相注释,“一句话,就是要民众(就是黎民百姓)管理国家大事(就

是朝政),不是县长说了算,而要民众,就是百姓说了算。”白嘉轩听懂了,也就

不当一回事了:“百姓乱口纷纷,咋个说了算?听张三的听李四的,还是听王麻子

的?张三说种稠些好,李四说种稀点儿好,王麻子说稠了稀了随便种,你说听谁的,

按谁说的下种子?古人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何县长很感兴趣他说:“谁

说的有道理就按谁说的办。主事的家长要是个不懂种庄稼的外行,或者就是个不务

正业的二流子,你还能让他主千口之家的家事吗?封建弊政的关键就在这里,登基

一个开明皇帝能兴几年,传给一个昏君就失丢江山,百姓跟着遭殃。反正以后的革

命政府推进民主政治的核心正在于此,上至总统总督,下至鄙人在内,民众相信你

就选举你,不相信你就罢免你……”白嘉轩起先惊奇地听着,随之就又不当一回事

了:“我的天!越说越远,越没个边儿了!”何县长仍然认真他说:“白先生不相

信这不要紧,将来的事实会证明我的话。我只说参议员不是当官,是代表民众说话、

比方说,前任史县长收印章税的事,如果议员们通不过,就不会发出通告,自然也

就不会弓引发j农事件。”白嘉轩听到这件实际的事例,似乎听出了眉目,不由得

点点头:“这倒是一句实话。”何县长说:“白先生在原上深孚众望,通达开明,

品德高洁,出任参议员属众望所归,请你不必谦让。顺便告知你,你的姐夫朱先生

已经应允了。”白嘉轩觉得立马答应了还不是时候,就笑着说:“何县长,你叫我

当参议员是替百姓说话是不是?好,我先替百姓说一句话,看你听得下听不下——”

何县长豁朗大度他说:“十句百句你尽管说。”白嘉轩就说:“把白鹿仓里那一杆

子出进都抱着烧火g子的人撤走!”

白鹿仓里自“j农”事件后,悄悄来了七八个扛枪的人,他们穿着黑制服,腰

里扎着皮带,白裹腿白帽圈儿,像死了人穿的丧服孝布。这些人每逢白鹿镇集r,

就扛着酷似烧火g子式的枪在人群里晃荡,趾高气扬,横鼻子瞪眼,吓得j易自家

粮食布匹的农人躲躲闪闪。白嘉轩瞅着这一杆子人在集镇上晃荡,就像指头里扎着

芒刺或是眼里钻进了砂粒儿一样别扭。

田福贤一直坐在一边听县长讲民主政治,没料到白嘉轩头一条就“参议”到自

己头上,有点不悦,却不紧张。民团的组建是何县长的指令,枪是县里发的,田福

贤不过物s来七八个团丁。何县长笑笑问:“为啥?这些人胡作非为坑害百姓?”

白嘉轩说:“倒是还没见坑害谁。白鹿原上自古还没扎过兵营。清家也没在镇上驻

扎过一兵一卒。那几个人背着枪在镇上晃荡,庄稼汉们看见了由不得紧张害怕。没

有战事,要这些人做啥,”何县长爽然笑起来:“白先生,看不顺眼眼的事看多了

就习惯了,这些团丁是为加强地方治安,保护民众正常生产的。”白嘉轩心想,庄

稼人自古也没叫谁保卫过倒安宁。何县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说:“你们不知,白狼

闹得厉害,不能不防!”白嘉轩吃惊他说:“白狼?白狼早给天狗咬跑了。”何县

长说:“白狼是个人,是一帮子匪盗的头领,闹得河南民不聊生。据传,白狼打算

西来闯进潼关……这个白狼比嘈传的白狼恶过百倍!那个白狼不过吮咂猪血,这个

白狼却烧杀jy无恶不作,有上万号人马,全是些白狼……你说,咱们该防不该防,

”白嘉轩哑了口,他不晓得上千上万的白狼正在叩击关中的大门,这样严峻的事,

使他不再非议不大顺眼的白鹿仓的团丁了。他答应了何县长的聘请,腊月中旬就参

加了本县第一届参议会。

白嘉轩回到白鹿村,仍然穿着长袍马褂,只是辫子没有了。他进门就听见一阵

杀猪似的嚎叫,令人撕心乙裂肺毛骨悚然,这是女儿白灵缠足时发出的惨叫。他紧

走几步进厦屋门就夺下仙草手里的布条,从白灵脚上轻轻地解下来,然后塞进炕d

里去了。仙草惊疑地瞅着他说:“一双丑大脚,嫁给要饭的也不要!”白嘉轩肯定

他说:“将来嫁不出去的怕是小脚儿哩!”仙草不信,又从炕d里挑出缠脚布来。

白灵吓得扑进爸爸怀里。白嘉轩搂住女儿的头说:“谁再敢缠灵灵的脚,我就把谁

的手砍掉!”仙草看着丈夫摘下帽子,突然睁大眼睛惊叫说:“老天爷!你的辫子

呢,看看成了什麽样子!”白嘉轩却说:“下来就剪到女人头上了。你能想来剪了

头发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我这回在县里可开了眼界了!”

正月里,皮匠领着妻女回乡下来拜年。嘉轩打他们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皮硝味儿,

二姐碧霞已经剪了头发,仙草证实了丈夫说的女人也得剪掉发纂儿的话。二姐夫居

然也穿上了一身制服,头上留着公j冠子似的直戳戳的硬发。白嘉轩原以为制服是

革命政府发给各级官员的官服,想不到整天揉搓臭烘烘的牛皮猎皮的皮匠也堂而皇

之地穿上了制服,于是这制服就在他眼里一钱不值。他心里想,你个做皮鞋的穿制

服做啥?你穿上制服照样还是个皮匠,身上还是一股皮硝味儿!二姐更不入辙,人

已经发胖了,却把衣服的腰身做得那么窄,胸脯上的n子圆滚滚地鼓撑得老高,说

话时不停地拨浪着剪到肩头的短发,言语间又不断冒出一些新名词,白嘉轩最反感

这种烧包儿的言谈举止。

皮匠姐夫和新潮二姐虽然引着两个女儿回城了,但给这个家庭造下的影响却依

然存在,孝文孝武受到上新式学堂的表妹的影响,也提出要进城念书,而且借口说:

“兆鹏兆海早都进城念新书去了。书院里的生员不断减少。”白嘉轩说:“人家去

城里让人家去。书院只要不关门,你就跟你姑父好好念书。”孝文孝武再不敢强求,

背着被卷又去白鹿书院了。女儿白灵又大胆地提出:“爸,我也要念书!”并拿两

位表姐作榜样,而且提出要进城去念新书。白嘉轩为难了,他对稀欠的宝贝女儿的

要求难以拒绝,因为他不忍心看她伤心哭闹。灵灵长得太叫人心疼了,细嫩的皮肤,

聪明稚气的两只忽闪水灵的大眼,胖乎乎的手腕,有多招人喜爱。白嘉轩常常忍不

住咬那手腕,咬得女儿哎哟直叫,揪他的头发,打他的脸。他把疼哭了的女儿架上

脖子在院子里颠着跑着,又逗得灵灵笑起来。仙草埋怨说:“你把事儿弄颠倒了,

女子该当严管,你可是尽x儿惯她。”白嘉轩怎能不知道娃子女子都应该严加管教

的道理,只是他无论如何对灵灵冷不下脸来。仙草禁斥道:“念书呀?上天呀?快

坐到屋里纺线去!”白嘉轩还是哄乖了灵灵,答应她到本村徐先生的学堂去念书,

并说:“你大小,进城去大人不放心,等你长大了再说。”白嘉轩领着灵灵走进学

堂的时候,村里人一街两行围住看稀罕。灵灵大模大样跟着父亲,能引起那么多男

女看自己,使她觉得很得意。

徐先生把白嘉轩前一天送来的方桌安排在自己的书案跟前,以便监视,也免男

孩子s扰。虽然一切都安排得极为周到,却忽视了一个最不应该忽视的问题,白灵

的拉屎nn问题。徐先生因人施教,凡是不受课的学生可以自由去上祠堂西墙外边

的茅房,因为全是男孩子就没有分隔男女。白灵n憋急了,又见徐先生不在,就跑

到祠堂外,看见儿个男孩子在茅房口解裤子,就又跑回来。一个男孩说,祠堂后边

有个小茅房,没人去。白灵又跑到祠堂后边,果然有个断砖烂瓦垒的小茅房,早早

解开裤带,刚跑进茅房口就急不可待地抹下裤子。不料徐先生正蹲在里头。徐先生

“哎呀”一声,就慌忙提起裤子夺路而出。白灵看见了徐先生白亮亮的p股,看见

了威严的徐先生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嘎嘎嘎笑起来。

这件事有声有s地在村子里传播,说徐先生情急之中把未拉下来的屎撅子带进

裤裆里去了。仙草得知这件事后就要中止灵灵上学:“这还了得!这样惯下去不成

疯子了?”白嘉轩找来一块小木牌,钻了孔,系了绳儿,一边写个“有”字。在另

一边写个“无”字,让女儿进茅房时翻到“有”字的一面,出来时翻出“无”字。

白灵觉得好玩,从茅厕出来故意不翻牌儿,自己就躲在祠堂角落里看徐先生怎么办?

徐先生出来走到茅房门口看到木牌上的“有”字就折回来。她回到桌前刚坐下,徐

先生就走出学堂门,急慌慌走过院子,到了夹道处竟跑起来。

无论这个女子怎么不像个女子,徐先生却惊奇地发现她十分灵聪,几乎是过目

不忘,一遍成诵,尤其是那毛笔字写得极好。她照徐先生起下的影格儿只描摹了半

年,就临帖字儿写起来了。两年下来,单是白灵的毛笔字就超过了徐先生的水平。

徐先生说:“嘉轩,这是个才女。快送她到朱先生的书院去。”

这年新年前夕的腊月三十后晌,白嘉轩研了墨,裁了红纸,让孝文孝武白灵三

人各写一副对联:“谁写的好就把谁的贴到大门上。”结果自然是白灵独出风头,

使两位哥哥羞愧难堪。

红纸对联贴在街门西边的门框上,白嘉轩端着水烟壶远远站着,久久赏玩,粗

看似柳,细观像欧,再三品味,非柳非欧,既有欧的骨架,又有柳的柔韧,完全是

自成一格的潇洒独到的天x,根本不像一个女子的手笔,字里划间,透出一股豪放

不羁的气度。白嘉轩看着品着,不由地心里一悸,忽然想到了慢坡地里父亲坟头下

发现的那只形似白鹿的东西。

这年春节,二姐和皮匠二姐夫照例带着两个女儿来拜年,那两个外甥女公开纵

容灵灵到城里去上学。二姐和姐夫以及外甥女回城以后,白灵说:“爸!我今年该

进城念书了。”白嘉轩第一次对白灵冷下脸来说:“你的书已经念够了。城里不去,

徐先生那儿也不去了。现在该跟你妈学针线活了。”白灵一下子愣坐在那儿,“哇”

地一声哭了:“你说等我长大了就进城念书……”白嘉轩不为情动,仍然冷着脸一

字一板他说:“城里现在乱得没个象况,男子娃进城我都不放心,何况你。女子无

才便是德。要哭你就扯开哭!”白灵一抹眼睛:“爸!我偏不哭!”她赌气似的坐

到纺车下摇动把柄,纺车嗡儿嗡儿响起来。

十天后,白灵突然失踪。白嘉轩找到城里皮匠姐夫家,白灵和两个表姐正挎着

书包放学回来。白灵说:“爸!你要是我回去,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就抓起皮

匠铰皮子用的一把大铁剪子支到脖子上。白嘉轩一句话没说就回到原上来。

白灵到城里上学以后,这个屋里像是减少了一大半人,显得空虚和冷寂,百灵

子一样清脆的笑声没有了,跑前奔后呼妈喊爸吆喝nn的声音也绝响了。白赵氏已

经忍受不住r夜思念的煎熬,向儿子嘉轩提出要进城去看看孙女。仙草却把对女儿

的思念转变为怨气,有机会就向嘉轩发泄出来:“惯呀惯呀,这下惯得收拢不住了!

”甚至连白灵的g大鹿三也有话说了:“嘉轩,你这个人真是明白一世糊涂一时。”

白嘉轩只是在心里惊叹:这么小的娃娃居然敢把剪子搁到脖子上!那一刻,他似乎

面对的不是往昔架在脖子上颠跑的灵灵,而是一个与他有生死之仇的敌人。

家里只剩下三儿子牛犊,在徐先生膝下念了几年书还在念着,这娃子小小年纪

就显出一股执拗的x子,对于念书,对于家里的任何变故,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冷

漠神气。他对妹妹出走的事无动于衷,这使母亲仙草一瞅见他就忍不住发火,她对

女儿越轨行为的气恼和对她的思念在牛犊脸上得不到任何呼应,她甚至怀疑阿婆那

一撮g艾叶子烧坏了牛犊的某一道要紧的x窍,落下了一个傻瓜呆子。

白嘉轩也留心观察牛犊的行为举止,发现这娃子对谁都不大亲近,既不任x地

要什么,也不拒绝别人要他做什么。每天后晌放学回来就钻进马号里,把鹿三拌好

的草料用木锨送到槽里去,扒在槽帮上看牛马吞嚼草料。鹿三牵着牲畜到村北的大

涝池去饮水,他也跟着,而且不想拉牛,却要牵马牵骡子。有时他悄俏爬上大车,

从鹿三手里夺过鞭子,手腕一甩,鞭子在空中飞旋起来,“啪”地一声脆响,鞭梢

儿准确地抽到牲畜的耳朵尖上。当然,他不是生来就带着这一手功夫,他是常常在

土场上捉着鞭子甩得叭叭响,抽击吊在房搪下的半截砖头练就的。白嘉轩几次从他

手里夺下鞭子,让他回屋里去背书。他不脑也不怯,怏怏地走出马号,可第二天后

晌又来了。白嘉轩气恼他说:“生就的庄稼胚子!”

牛犊对牲畜的爱抚使鹿三也对他产生了不可抗拒的亲近感,甚至想如果不是给

白灵而是给牛犊做个g大倒是不错。他讨厌那个被主人一家都宠惯着的女子,他首

先发觉这个女子和这个家庭的不和谐。那女子有时跑进马号来,一扑就趴上鹿三的

脊背,喊着“g大g大”。鹿三蹲在地上拣粮食里的土粒和石子儿,一任她爬着,

勉强地应着。有一回下雨天,白灵圈在屋里玩得腻了,又跑进马号来,惊奇地叫起

来:“g大g大,你看那是啥东西?”鹿三以为蛇呀老鼠呀青蛙跑溜进来,看来看

去什麽东西也没有,就问:“啥呀在哪儿?”白灵用手一指:“骡子肚子底下吊的

那是啥东西?”鹿三不由地“哦”了一声,身上竟奇怪地不自在起来,瞅见骡子后

裆里吊着的黑默默的丑陋而又无用的东西,随口就想出一句哄骗女子的话:“晤…

…那是尾巴。”白灵追住问:“骡子咋就长两条尾巴?”鹿三说:“就长两条,要

不怎么是骡子。”白灵仍追问不休:“骡子长那么多尾巴做啥?”鹿三已经理屈词

穷:“长尾巴……是打蛇蝇的。”白灵忽然拍着手叫起来:“哎呀!g大,你看那

条尾巴缩到骡子肚子里去了!”鹿三神经紧绷,把白灵哄着扶出门:“骡子怕人看,

把尾巴藏起来了。快回屋去,g大要拣粮食上磨子哩!”白灵走了,鹿三长长嘘出

一口气,头上已经冒出虚汗来了,不由得自言自语:“要是我的亲生女子,早一巴

掌抽上了,叫你胡问乱问!”白灵自行进城的举动,似乎验证了鹿三早就顶料着的

危险,而不难卜算的更大的危险还在后头。他甚至替白嘉轩着急,直言不讳他说:

“城里而今乱得没个样样儿,咋能让个女子去?”

正月十五晚上,鹿三回到自家小院,把买来的猴儿漆蜡点燃,在前门后门窗台

水道口院子四角都c上了,屋里院里一片光明。女人把油炸馃子端出来,一家四口

坐在火炕上咔嚓咔嚓咬着嚼着。鹿三似乎心情很好,对儿子黑娃咬文嚼字起来:“

子长十五夺父志。黑娃,你今年j上十七岁了…”黑娃打断父亲的话:“我今年出

门熬活呀。我早都盼着哩!我给我妈已经说好了。”鹿三扬起头瞪了儿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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