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还被邵明泽拦在客厅里,透过门口,她只能看到韩女士的背影,十分瘦削,脊背里却像是被打入了钢筋,挺得越发笔直。
、第 18 章
邵明泽缓缓地松开了手臂,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过去安慰一下阿姨吧。”
苒苒僵僵地站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院子里的母亲,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得满满的,那东西往上泛着,将嗓子也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些莫名的东西堵得她难受无比,却无从发泄,恨不得能放声大哭一场。
倒是韩女士最先恢复过来,回身走进屋里的时候面色已是如常,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只神态平静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明天都还有工作,早点回去休息吧。”
邵明泽看向苒苒,目光中带着询问。不等苒苒说话,韩女士却先开了口,“我今天有点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小邵把苒苒也送回去吧。”
邵明泽这才点了点头,礼貌地向韩女士告别,领了有些木木呆呆的苒苒出来。
老城区的路况不太好,邵明泽车子开得缓慢,不急不忙地穿过灯光昏暗的小街。时间还早,街边上还有许多纳凉的人,三五个聚在一起,有老有少,笑语融融。苒苒沉默地看着车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如果我以后有了孩子,死也不会离婚。就算是名存实亡的婚姻,我也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她面容倔强,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劲,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邵明泽很久都没见过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意外之余心情也不觉有些复杂。
他能从感情上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可理智上却想告诉她完整的家庭并不见的就一定幸福。一个痛苦的婚姻更是绝不可能给予孩子幸福,与其痛苦地纠缠在一起,还不如彼此放手,各寻生路。
他还想告诉她幸福从来都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你没有权利要求别人一直对你的幸福负责,即便那是你的父母。你曾是他们的责任,却不是他们的人生,他们可以选择为你牺牲,同样,他们也有权利选择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可现在不是辩论的时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别太自私,也别太无私。”
是的,别太自私,也别太无私。
别做太自私的子女,也别做太无私的父母。每个人都有独立的自我,既不要为别人活着,也不要把自己的人生与幸福寄生在别人的身上。
苒苒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的眉眼浓烈依旧,脸上的线条也一如既往的硬朗,可不知为何,她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温柔与怜悯。
是她的错觉吗?
看她这样怔忪地望着自己,邵明泽的心不禁变得柔软起来。他淡淡地笑了笑,腾出右手探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叹道:“傻丫头。”
不管把自己的外表伪装得多么隐忍成熟,内里却仍是个没有长大的傻丫头,稍不留意就会露了本心,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深夜见到的她,再多的凶悍泼辣也不过是遮掩软弱无助,回过身去就能哭倒在同伴怀里。
苒苒想不到他会有这个举动,一时有些愣怔,过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尽早订婚吧。”
邵明泽抿了抿唇,回答的很简单,“好。”
见过了双方的家长,剩下的事情更是顺理成章,几天之后,苒苒就把订婚宴的请柬拍在了穆青的面前。穆青被震了个目瞪口呆,翻过来覆过去将请柬细看了几遍,这才惊愕地问苒苒:“真要和他结婚?这么快?”
“是订婚,不是结婚。”苒苒纠正她。
就是订婚也太快了些啊!认识不到三个月,脾气都还没摸透呢,怎么就能把婚事定下来呢?穆青神情严肃地盯着苒苒,问:“你真决定了?都考虑清楚了?”
苒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改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总的来说他人还不错,比较成熟,也算有些担当。”
穆青没见过邵明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个成熟法,她也不关心这个,只是忍不住又问了苒苒一遍,“你真考虑清楚了?不是屈服于你家韩女士的淫威之下吧?我可告诉你,婚姻可是人生大事,这婚不是结给别人看的,与其最后落得个二婚,还不如一直‘剩’着好呢!”
苒苒听了哭笑不得,上手就给了她脑袋一巴掌,笑骂道:“快拉倒吧,你少咒我。我这还没订婚呢,你就咒我二婚。回头真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我可咬你啊!”
穆青赶紧扭头呸了两口,又自己轻拍了两下嘴巴,一个劲地嘟囔:“童言无忌,大风刮去。”
苒苒不理会她,探过身去看她桌前上的信封,问:“又给你那两位小朋友回信呢?”
穆青点点头,仔细地将信纸折好装进信封里,将封口封好。她自从工作后就开始资助两个山区的女孩子读书,就是在生活最拮据窘迫的时候,也从没断过。孩子们每个学期会寄信过来说一说学习上情况,穆青看过之后都会认真地回信,一笔一划的,满满地写上一大篇,有时候回答一些来信上的问题,更多的时候只是随意地写一些生活中的小事。
苒苒看她动作那样认真,叹道:“真希望这两丫头是有良心的,以后翅膀硬了也别忘了你。”
“我从没想过要她们记住我。”穆青忽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苒苒,“只希望她们在以后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也能向别人伸把援手。”
苒苒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你献出爱心不图回报,只求这份爱心能继续传递下去,对吧?”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穆青笑道。
苒苒得意地挑了挑眉梢,半是玩笑地赞道:“嘿!这可真够高尚的。”
穆青却是笑着摇头,“这还真不是什么高尚,只能算是对自我存在的肯定吧,或者说是寻求自我心灵的净化,只有经常做做这样的事情,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对于社会的一点点意义。”
自我存在的肯定?苒苒微微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道:“穆青,我真觉得你是一个心智特别强大的人。”
穆青夸张地打了个冷战,抱紧了肩膀,“还是少拍马屁吧,你只要嘴一甜,那就一定没好事。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
苒苒反而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拍马屁,纯属是发自肺腑的敬佩。其实也没别的事,你手上的事忙完了吗?忙完了就陪我逛街买衣服去,我订婚的礼服还没选好呢!”
“礼服不是定制的么?”穆青有些意外。
“时间上来不及了,凑合着买成品吧。”
穆青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就是买成品这事也得邵明泽陪着啊。”
苒苒却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他前些日子刚回去接替他大堂兄的职位,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实在是腾不出空来。我自己先去转,看好了直接叫他过去试就好。”
当事人都不在意并已经定下来的事,穆青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地闭了嘴出门陪着苒苒出门。两人从早上十点一直逛到晚上十点,足足逛了一个对时,穆青最后累得脸色都变了,坐在路边的休息椅上哀嚎:“夏苒苒,你放过我吧。资本家都没你这么狠,你看看你买的这些东西,你把我当牲口使啊?你老爹这是给了你多少钱啊,看把你给烧得啊,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苒苒也累,不过兴致却好。
许是夏宏远对邵明泽这个女婿十分满意,也不愿在邵家人面前落了面子,所以出手确实极为大方。不过,她最高兴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夏宏远终究没有在她面前提林向安的事。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是因为要和邵家联姻也好,还是顾念着女儿的脸面也好,到底是没有说这个事情。
因为这个,苒苒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并且将这种欢愉维持到了订婚宴。
订婚宴算起来有些低调,只请了两家的亲朋好友。夏宏远本来还有些不满意,可等晚宴上邵老太太当众送了苒苒一套家传的红宝石首饰,他心中的那点不满意顿时烟消云散了。
首饰值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代表着邵家的态度,他夏宏远不缺钱,缺的就是这个态度!
而不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叫所有的人满意,有些人满意了,必然会有另外一些人不满意。邵云平浸淫商界多年,早已养成万事不上脸的本领,自是不露分毫破绽。可邵明源则功力不够,那笑容瞧着明显着有些不自然。
三房的夫妻两个本来还有心瞧热闹,可一见邵老太太把那套首饰送给了苒苒,邵明泽三婶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苒苒察觉到这私底下的暗潮涌动,半是玩笑地低声与邵明泽抱怨道:“嘿!老爷子这是打算做什么?给你撑腰还是故意给你拉仇恨?”
送她这样的东西,还讲明了是要传家的,就差明着宣布邵明泽是邵家未来的接班人了。这样的行径,虽然是向人表明了邵老爷子强挺邵明泽的态度。同时,也是将邵家人的妒火都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邵明泽面带微笑,与远处的一个熟人摇摇举杯相敬,嘴里却是轻声答她道:“算是考验?”
、第 19 章
老爷子的心理他能够猜到个七八分,大概是想着趁自己还震得住,就把家庭内部的矛盾激化到极点,一次性地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如果连邵家的内部都平定不了,那么他自然是没有资格坐上邵氏集团最高处的那位置的。
两人相携着在场中敬酒,邵明泽收敛了往日的刚硬霸道,脸上有着浅淡笑意。而苒苒的笑容是对着镜子练过的,不论是唇角弯起的幅度还是牙齿露出的颗数都是恰到好处。于是男的硬朗帅气,女的温婉娇美,倒是不失为一对璧人,一路行来得到艳羡无数。
此情此景落入不远处的邵明源眼中,只觉得心头那团怒火烧得愈加旺盛,脸上的忿恨也更加地难以遮掩。一旁的邵云平瞧他如此,忍不住走近了低声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心中一点事也存不住!”
邵明源气哼哼地收回目光,愤愤不平地说道:“爸爸,我仔细问过欣然了,她根本就是被人利用了!那件事分明就是他邵明泽设局给我跳,你看看他现在猖狂得意的样子!”
方欣然是邵明源的情妇,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本来借着邵明源的路子找了个十分清闲的工作,谁知干了没多久却突然跳槽去了一家进出口公司,然后为了业绩,死活磨着邵明源拿下了邵氏一个上亿元的采购订单。没想着问题就出在了这份订单上,材料入库之后才查出来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等邵氏再去追究对方责任的时候,那家所谓的进出口公司早就不知所踪了,只留下一个方欣然,竟是一问三不知。
事情到了这,如果邵明源敢于承担责任,出来认个失察的错也就罢了,毕竟这份订单的份额对于邵氏来说并不算很大。可错就错在他是因着要讨情妇欢心才签了这个订单,所以自己先心虚得很,就想着偷偷掩下这件事,于是就将那批不合格的原料冒充合格产品用到了生产当中……
最后,事情非但没有遮掩下,还以更难以收场的形式爆发了。邵老爷子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被连夜送进了医院急救。邵明源也因此被免去邵氏副总经理的职位,而邵明泽则借机回到了邵氏总部,掌管了半壁江山。
不管此事是否是邵明泽故意设局陷害,可最后的获益者就是他,只凭着这一条,邵明源就有理由恨他入骨。
邵云平见自己儿子如此沉不住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设局你就跳?别怪人家奸,要怪也怪自己蠢!有本事你也给他下套子去!”
邵明源心有不平,却不敢和父亲争执,只得委屈地低下头去。见他这般,邵云平的怒火反而平息了几分,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过去应酬朋友,别叫人看笑话。”
邵明源点点头,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杯酒往人群里走过去。邵云平这才放下了心,重新把心思放到邵老爷子与夏宏远处。
邵老爷子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晚宴尚未过半面上就显了疲态。邵云平见状便凑过去恳切地低声劝道:“父亲,您身子刚好点,受不得累,不如先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帮明泽照应着。”
邵老爷子的确也是感到累了,闻言就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和夏宏远解释两句道了声抱歉,然后留下邵云平替自己照应,提前退场下去休息了。
夏宏远与邵云平早就有过接触,两人又是平辈,说起话来就随意了许多。两人闲聊了几句,不知周围是谁提到了南郊的几个开发项目,就听有人玩笑道:“谁不知道邵家和夏家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两家,没想着你们两家竟然做起了亲家。这回可倒好,不管项目落谁手里,最后都得落一个锅里。依我看啊,干脆也别竞争了,直接合作吧!”
其实夏宏远早就有和邵家合作的意愿,只是碍于邵明泽与邵云平的利害关系,邵云平怕是不会乐得见两家合作,所以他也不打算和邵云平谈这个事情。于是听了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并未理会。倒是邵云平笑着与他说道:“夏老弟,我倒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夏宏远只当他是说场面话,因此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应承地哈哈笑了两声。谁知订婚宴后过了没几日,邵云平就真的正式约见了他,商讨起两家合作拿下南郊那几块地皮的事情来。
苒苒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邵明泽。邵明泽反应平静,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他向老爷子打了招呼,也征求了我的意见,就眼下的情形来说,合作的确是叫两家双赢的方案,我没有理由否定。”
两家既然都已经联姻,那么合作这事看起来的确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苒苒心中却隐隐感到不安,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大伯会有这么好心?”
与苒苒相比,邵明泽做事情更加理智谨慎。邵云平此事高举的是邵氏利益的大旗,打造的是一个丝毫不会因为私利而影响公司利益的“大公”形象,所以即便他也怀疑邵云平此举的动机,但在没有确切地证据之前,他什么话也不能说。
邵明泽沉默了一会,安慰她道:“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更何况夏叔叔也不是一般人,什么样的选择最有利,他心中是早有数的,你不用担心。”
苒苒点点头,她明白自己担心也没用。夏宏远早就有心和邵家合作,现在好容易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在眼前,自然是不会因为她的一点点担忧而放弃。而且,她这些担忧还是毫无证据的,就这样拿到夏宏远面前去说的话,怕是只会引得他笑话。
果然,她只刚一提醒夏宏远需要提防邵云平这个人,夏宏远就笑了,说道:“苒苒,你记住,这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是亲人之间还要相互提防呢,更别说是这种姻亲关系了。可难道就因为要提防就不做事了吗?不管邵云平他藏的是什么心,能为我们所用就够了。再者说了,邵家现在做主的还不是他,不管他能掀多大的风浪,最后拍板的还得是他家老爷子。所以嘛,咱们戒心要有,但是,事情也要做!”
苒苒并不认同夏宏远的话,可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沉默了下来。
夏宏远瞧着她,心思有些复杂。自己这个女儿头脑够聪明,行事也算谨慎,就是还不够果敢决断,如果她能是个儿子,也许就没有这样的问题了。他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思量了一下,又说道:“苒苒,不要到下面去了,留在爸爸身边吧。南郊的项目马上就要招标了,到时候公司会成立一个专门的投标团队,你进去跟一跟。”
苒苒一时愣住,要她进投标团队,她一个全新手,进去能做什么?她愕然地看向夏宏远,问:“叫我去投标团队?可是我对这些都是一窍不通啊!”
夏宏远态度却很是坚定,正色道:“不会可以学!我叫陈洛带着你,你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他。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做好了,以后就能成为你的资历。”他停了停,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苒苒,爸爸身边缺人用,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没时间等着你从底层慢慢做起,多辛苦一些吧。”
他这几句话说得推心置腹,苒苒不觉有些动容,点头应了下来,“好吧,爸爸,我尽力吧。可是,我得把话说到前面,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工作,现在你突然叫我去做这个,分明是赶鸭子上架,要是做不好,你可不能怨我。”
夏宏远见她事还没做就先考虑退路,忍不住笑道:“公司里的有专门的投标团队,再说还有陈洛跟着这个项目,有什么事他就能解决了。你去了就相当于钦差,谁还敢使唤你不成?傻丫头,你发什么愁?再说了,不懂可以学嘛,我叫陈洛给你做个短期培训好了。”
他把事情说得简单,苒苒也就没怎么上心,想着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还能怎么培训啊。再说又是陈洛那么个好脾气的人来培训她,顶多就是做做样子就算了。
谁知这个培训上得竟比当年的高考补习班还要辛苦!
陈洛那个人唇角总是习惯性地微微扬起,带着三分浅淡的笑意,看着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真正相处起来,她才知道这人简直就是只笑面虎,话说得比谁都温柔,做起事来却是比谁都心狠手辣。
资料一摞摞地往她面前堆,看完一摞还一摞。而且还特意讲明了不只是看一遍就算了事,虽然不求百分百原文记住,但起码也要读懂读透,提到哪里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这么多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怎么可能一下子都读懂读透嘛!苒苒暗自哀嚎,看得头大的时候,忍不住用头去撞面前摞了半尺高的资料夹,嘴里乱七八糟地小声念叨:“我要做吃喝玩乐的富二代,我不要做苦逼女强人……”
陈洛就坐在不远处,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又听她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想了想便起身走过来,在她身旁俯□来,温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
不是有什么地方看不懂,而是有太多地方看不懂!苒苒抬头看他,他眼神明亮笑容温暖,她眼神迷茫一脸苦相。
陈洛不由得笑了,玩笑道:“为什么不说话?是看书看傻了?还是看帅哥看傻了?”
苒苒这才回过神来,索性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答道:“就算是帅哥,苦难面前也失去了魅力了。我好久都没有这样逼着自己学东西了,简直像一觉醒来又回到了高考前。陈老师,咱们两个偷偷打个商量,反正我跟着掺和这事也是为了镀个金边的,您能不能将您的贵手稍稍地抬高一些,放我一马,成么?”
、第 20 章
陈洛笑了笑,缓缓地摇摇头,“不成。”
“您真敬业。”苒苒勉强地弯了弯唇角,重新低下头去看手上的资料。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苒苒之前的所学所用都和地产开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这人生头一回跳槽就一步跨过了喜马拉雅山脉,她再怎么优秀,再怎么努力,做起来也觉得吃力。短短十几天的培训,就算是有陈洛指点着,也不过是强行记住一些理论知识,毫无实际工作经验。
八月份的时候,西平市关于南郊湿地沿边区域的开发规划正式出台。很快,各个开发项目的招标公告也随之发布。
夏宏远与邵氏的合作协议私底下也已商定。邵氏先退一步,作为陪标配合夏宏远的宏远集团全力拿下南郊的几个项目,然后等项目正式启动之后由邵氏建筑来跟进,垫资进行项目开发。
夏宏远习惯了独断专行,这事自然不会去询问苒苒的意见。苒苒还是从邵明泽那里听到的合作协议的具体内容,邵明泽直言道:“这样的合作太过冒险,万一遇到什么变故,邵氏随时都可以抽身而出,把所有的风险转嫁到宏远身上。你最好劝一下夏叔叔,叫他考虑一下别的合作形式。”
苒苒立刻去找夏宏远说此事,夏宏远听了却是静静打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苒苒,再怎么说邵明泽也是邵氏的人,就算他和邵云平有分歧,他的根本利益也是邵氏,而不是我们宏远。更别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他和邵云平父子的权力之争,所以他的话不可全信。”
这是在暗示她太过好骗吗?苒苒一愣,随即脸便涨红了,“可他的话也不能完全不信!换一种更保险的合作方式,有什么不好?”
夏宏远答道:“更保险也就意味着收益更小,又想要收益又不想承担风险,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
“够了,”夏宏远打断了女儿的话,“苒苒,做事情要谨慎是好事,但是过于畏首畏尾就不好了。爸爸自然敢这么做,就是有这么做的底气。南郊的这几个项目你还不够了解,你回头找一下陈洛,叫他好好把情况给你讲一下。”
苒苒抿着唇角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去找陈洛。
听她问起这个,陈洛稍稍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耐心地向她解释道:“这次合作协议的商定我一直有跟进,因为提前得到了内部消息,这几个项目都不允许联合竞买,所以不论是宏远还是邵氏,只能独自一家拿下来。本来最初邵氏坚持由他们出头拿下来,然后再与我们合作,但是这样一来主动权就交到了他们手里。夏总不愿意,几番讨价还价才争来了这么个结果。”
“可是这样风险太大了。”苒苒说道。
陈洛望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这些问题,夏总都有考虑的。虽然目前国家加强了对房地产业的调控,可政策到了地方反应却各不相同。就西平市来说,房价一直是稳中有升,市场前景很不错。而且公司现在的资金状况良好,占着资金的几个项目陆续就要开盘,资金很快就能回笼。再加上银行给我们的贷款,即便没有邵氏的注资,我们自己独立开发那几个项目也没太大问题。所以,所谓的风险,对于我们宏远来说根本不算是问题,这也是夏总敢于一口将南郊几个项目吞下的底气。”
苒苒对这些都不太了解,听他说得这样轻松,心里一时也没了主意。
陈洛又说道:“夏总一直在关注着那几个项目,是个什么情形他心里都有数的。本来还以为就算是和邵家硬拼一把也不过拿下其中一两个,现在他们肯主动退让一步,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而且这样几个项目联合开发,效益会更好。”
他见苒苒听得认真,不由轻轻地弯了弯唇角,问道:“这回放心了么?”
苒苒点点头,勉强地笑了笑,“这样看来好像是我在杞人忧天。”
“知道忧天是好事,起码说明是动了脑子的。”陈洛说道。
苒苒默默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继续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资料。可脑子里一直乱糟糟的,什么也看不进去。邵明泽说这样的合作有风险,她觉得的确是这样,而听了陈洛的分析后,却又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她以前从未觉察到自己竟是这样一个没有主见的人,想法轻易地就被人左右。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只是源于她对于这一行的无知么?可就是这样无知的她,竟然还要跟着投标团队参加这样重要的项目。
苒苒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她忍不住偷偷打量坐在不远处的陈洛。他正伏案工作,眉头微微敛起,嘴角也平平地放着,少了那几分浅淡的笑意,神情很是专注。作为夏宏远的特别助理,几乎所有的文件都是经由他的手交由夏宏远签署,比公司那些元老都更得夏宏远的信任。
“在看什么?”陈洛突然头也不抬地问道。
她惊了一跳,有一种偷窥被人抓住的尴尬,心慌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一下才问他:“陈洛,你来公司多久了?”
陈洛的目光还放在桌面的文件上,闻言想了下,答道:“快五年了。”
苒苒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像我这种全无资历,又什么都不懂的人突然就这样进了投标团队,是不是一定会有人觉得不公平?”
陈洛这才抬头看她,眼神温和而沉静,“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只知道抱怨不公平的人本身就是无能的人,罕有大的作为,所以也不用在意他们的抱怨。”
“可是,总是有规则的。违反了规则,总会有人提出异议。”
他笑了笑,说道:“你这样的情况,完全属于空降部队,空投到哪里人们都不会有异议的。这就是规则,尤其当你成为那个制定规则的人的时候,他们更不会有异议了。”
“可是像你这样的人,还是会从心底里瞧不起我这样的空降部队,是不是?”她有些倔强的问道,他可是毫无背景,只完全凭着个人能力与勤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陈洛沉默了下来,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我不会瞧不起你,我会妒忌你。”
这样的回答,叫她不觉有些意外,“妒忌我?妒忌我什么?”
“嗯,”他缓缓点头,嘴角上又挂上来那熟悉的温润笑意,“如果可以,我也想做空投部队,起点比别人高一些,有什么不好?”
正说着,秘书来电话通知他去夏宏远办公室,他一面起身往外走,一面又笑着问道:“你脑子里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是实在觉得辛苦,那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苒苒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自己独自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眼前的文字资料枯燥无味。她实在看不下去,索性咬了咬牙,用极快的速度把钥匙手机等小东西都扫了皮包里,给陈洛办公桌上留了个便签,然后做贼一般地摸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很是顺利,眼看着人都到了地下停车场了,她心里正得意,谁知竟是迎面遇到了彭菁。彭菁刚从车里下来,转身看到苒苒也是十分意外,神色随即变得十分警惕,冷声问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因着没有夏宏远在场,苒苒也没心情再做戏,闻言只是不冷不热地答道:“我在公司里做事,来这里自然是上班。”
“你竟然进了公司做事?”彭菁惊讶过后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当下就愤然道:“我说夏宏远这阵子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果然是你们母女在背后搞鬼!”
苒苒皱眉,她不喜欢彭菁这个人,甚至深深地厌恶着。很久以前,她也曾埋怨过韩女士没有守护自己的婚姻,就那样轻易地将丈夫让给了第三者,可当她现在面对着这样的彭菁,她突然有些理解了韩女士当初的选择。
这样一个以爱的名义插足别人婚姻的人,不管她当时是真爱夏宏远的人还是爱他的钱,她都已经没了道德底线。而当那个身为丈夫的男人闪开身躯,叫你去直面这样一个对手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耻辱。
韩女士那样高傲的人,她受不得这样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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