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政策,令民众富裕;人民富裕,才能费心耕作农田,粮食会更多,这是最要紧之事。而你们,穿金戴银,如今帮助国家,有何怨言”胖子没有读过富国,怨言是满肚子,可是被景冲和这样一讲,现在变得不能说了。他们这些商人习惯搞鬼少缴税,一下子却又变得要付那么多,当然怨声载道,可这又更不能抖出来啊
景冲和这一揽和,胖子头昏脑胀起来。
“你这个……你这个……”他的短胖手指抖抖抖。
景冲和不理会他,只是更怒。
“我再问你,她又怎样狠毒了”他信韶明不会乱陷害人,对,就像他一样
胖子赶快反击:“她将她堂哥堂侄罢为平民,就那镇远将军和他儿子嘛”
事情居然是如此景冲和心里无限感慨。
“……你可知此两人仗着自己身分,在地方上作恶多久多少人被他们所害”他道着,在和对方的一问一答之中,说不上是什么,他内心对韶明的感觉更深刻了。
她绝不是个会胡乱为之的人。
将他治罪,把他赶出宫,一定有什么意义。就跟他的老师一样。
那胖子恼得要炸了,正吸口气要吼叫,景冲和完全不察,只是陷入自己的思考中。
第6章2
忽听得一苍老的声音道:“听了半盏茶时分,还想说是哪个冲动小童。原来是你啊,冲和。”
景冲和闻声,惊讶地转过身。
老者拄着拐杖,一袭青衣,不是恩师浦善迎是谁
浦善迎教学多年,学子满布天下,又身为前帝师,有看不小的名望。听闻当地县令似乎也跟他有点关系,那高谈阔论的胖子多少还是识相的,便趁景冲和与他交谈之时,急忙地趁隙溜了。
景冲和乍见许久不见的恩师,心下甚是激动。他拱手一拜,拜得深也拜得长。
“不肖学生景冲和,拜见老师。老师别来无恙”
“呵呵。”老者一头白发扎得整整齐齐,蓄看长长的白胡子,精神好得不像七十高龄。“的确是很久不见。你出落成好青年了,可性子还是一样冲动。”浦善迎一笑。
店小二伶俐得紧,一旁没闲看,忙端看椅子给他们坐了,同时还奉上热茶。
景冲和慢慢地平静下来,道:“学生写了许多信给您,总没有回音,如今见得老师安好,这就放心了。”自知自己是被浦善迎所救之后,他便立刻写信谢师,当时人在皇宫,总是等不到回音,但又想恩师四处游历,也许只是没收到或寄丢了。
“信,我是收到了。不过我是故意不回的。”浦善迎微笑看,说:“大抵你是不知,今上也有信给我,告诉我她要把你留在宫中磨练一番。于是我想,你信中提及有关今上的事,我不便多说,留给你自己去体会吧。”说罢,似乎感觉十分有趣,他昂首哈哈地笑了。他并不是一个严肃的老师,相反的,他的教学活泼,和他的个性有点关系。
景冲和完全不知道韶明有跟浦善迎通信最先,韶明的确曾提及浦善迎告知冤狱之事,请韶明救他,可是并没提过他们之间仍继续有往来。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便讲得通了,为何韶明总是知道他的事,总是说听别人讲他如何如何,原来那个别人就是浦善迎
他原以为韶明罢默浦善迎,两人师生情尽,日后虽曾想到韶明答应恩师救他,却认为也许是韶明一时兴起,毕竟她喜怒无常,行事总无可循之迹。可现在看来,果然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是错的。
和韶明相处过的那些日子,终于在此时此刻让他所想的贯通起来。
他低声问道:“您……被罢默一事,是有什么原因的吗”
浦善迎收起笑容,摸一把胡子,缓缓道:“今上心思细腻……或许说是太细了。在即位之前,她将我找了去。她说话向来迂回,但我知她的意思,她的皇位不会坐得太稳,朝中小人会有动作,她不能留我。”长长地叹一口气,他像是回到当时的情景:“今上是为了护我,所以才有罢黜一事。”
从古到今,因政争而无辜惨死的忠臣不计其数,他是帝师,是韶明在朝中重要的人,只让他离宫是不够的,罢黜他,做出一场韶明对他厌了的戏,昭告他不再重要,才能防止有人寻去。
景冲和心中震荡不已。韶明用心良苦,对他亦是。
她为什么降他罪,为什么又连夜将他放走;她的那一巴掌,也是要打掉他的信任。
离得近的时候他不懂,现在远了,他却终于明白她玲珑剔透的心思。景冲和放在桌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
“我……”一时间,他内心翻腾,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浦善迎却似乎能感觉到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看着今上长大,关于当上国君的一切,皆是先帝教授给她的,因此,她行事也像极先帝。她会是个明君,可,明君又岂是那么好当的她小时无邪无虑,极是聪明,可是渐渐地,她没了孩子那份纯真,只有越来越复杂的心思。”他非常感叹,说:“无论她做什么,你别怪她。”景冲和垂着眼眸。
“我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怪她
浦善迎感慨道:“我老了,没办法帮助今上什么了。为了不拖累她,也只好走。”又是一声叹息。接看,像是不愿再感伤下去,他问着景冲和的近况。
景冲和将被救到宫中之后的事简单地说了,但没提自己被韶明以降罪之计送来南方一事。浦善迎听看,时而捻须微笑,谈谈宫中的见解,又说说如何游历到此定居,然而景冲和始终心事重重。两壶茶喝完,夜深了,浦善迎走前邀景冲和到府上,景冲和应了。
翌日,景冲和到浦善迎府拜访,可是只站着,没准备坐下。
“老师,学生有要事,必须去了。改日必定和老师好好叙旧。”
浦善迎坐在厅中,没问他去哪。
“由此牵一匹马去吧。此一行又不知何日能相见,好生保重。”
“是。谢谢老师。”景冲和又是一拜,随即头也不回,步伐坚定地走了。
浦善迎只是摸看胡子,轻轻地叹息:“上苍保佑。这两个孩子都是很顽固的啊……”
景冲和牵看马步出浦府,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用红纱巾包看的断簪。
他紧紧握在手中,又小心地放回怀里。接着,他像是一刻也不想再拖延下去,毫无犹豫地搭马背上马,调转马头。
向北
初夏的凌霄城依旧下看细细的白雪。
那宁静美丽的雪景,和皇宫内肃杀的氛围形成强烈的对比。
税改濒布诏令之后,朝中和商人勾结的官员们,找来那些商家连连议事,摆看上好的酒菜,谈金论银,结果给杀出的钦差踢了场子,当场捉了个人赃俱获。本来还以为这不过是风头上的事,度过便好了,这才知税改之事只是个头,后面连着的茎与根,韶明都要拔得干干净净
韶明指派钦差到各省捉贪,有贪赃枉法罪证确凿者,一律先打入大牢,缺乏证据的,则要等韶明看过参勃奏本再议。
而有与官员勾搭且从事不法、不当图利的商家,朝廷颁发的商令,如盐引及酒牌全都回收,三代再不得做生意,另等候官府发落罪责。
一时间,官商人人自危,朝中无处不风声鹤唳
睇着跪在下头发抖的一名官员,韶明忍不住眯起眼睛。
“……求今上谅解,微臣也是不得已……不得已……”
自从她开始清整官吏之后,这还是第一个来见她求情的。因为有罪的多半在牢里,可能有罪的则不敢见她,至于无罪的当然更不会过来。
不过无罪又胆小的,就成天怕自己无故中箭了。
“如吾所说,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吾是不会找麻烦的。下去吧。”世间人百百种,也是有这般胆小到自找事的官。看看那官抖抖抖地退出,韶明心下一阵好笑,又想自己在官员眼中,大概已经跟阎罗王差不多可怕了吧。
翻开批到一半的奏章,她阅读过后用朱砂笔下了指示,接看又看下一本,忽然头有些犯疼,她停住动作。她近来批阅的奏章是以前的两三倍,每天要写好几千字,有时批到后头,手都握不住笔了,眼花头晕也不是稀奇的事,多半休息之后会转好。
搁下笔,她不禁望了左边一眼。
那是景冲和从前在御书房里待看的地方。当然现在空无一人,一察觉到自己又看看那里,韶明就皱眉。
都已经多久过去了,她还改不掉,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她在心里乱发看脾气。
没多久,苏嬷嬷带看晚膳来了。韶明重新打起精神,在苏嬷嬷面前开心用膳,不让她老人家担心,好不容易说服苏嬷嬷走了。
坐回案前,奏章草起来没读两行,韶明就瞥见门外有个人正探头。她一瞪,说道:“进来吧探头探脑像什么样。”
闻言,那人利落地走进来,竟是脚步无声。
他长长一拜道:“微臣朱远,拜见今上。”
此人身着官服,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圆圆的睑上有着黑豆似的眼,人中左右两边撇看八字胡,是个样貌身材都极寻常的中年男子,毫无引人注目之处。
“微臣知今上批阅奏章时不让人吵,所以等在外头看状况呢。”他恭敬地道。
韶明了解他这人,所以没和他闲聊,只问:“有什么事”
“没。微臣想问,今上真的不要禁卫添人”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原来竟是掌管大内禁卫的人。
朱远是先帝时期的人了,人不起眼,言行也不张扬,但脑子里装的东西可没比她少。皇帝的近身禁卫是皇宫内最隐密的一群,多是些曾受皇恩之人,所以他们忠心,个个在危急时都能以生命护主,也因此,禁卫一心只能保护皇帝,要保护皇帝之外其他的什么人,是办不到的。
韶明秀眉一皱,说:“禁卫目前四十七人,有四十七个人能不问原因马上就为吾死,这还不够吗”禁卫也多是族传,家里有些孩子根本还小,就要他们入宫训练也太为难,可朱远近来老是提这事。“你是要吾造多少孽”她不悦。
“最近毕竟不比以前。”朱远含蓄地说。
韶明岂会不知他意指什么。最近这一阵肃清,惹恼多少人,希望她最好明儿个就得病暴毙的人大概可以排到边境了吧。
韶明果断地手一挥,没得商量道:“吾说不添人就不添人。此事别再问了。”她要处理的事情多看,没有这一件。
朱远也没什么反应,好像只是来随口问问,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微臣知道了。微臣告退。”
御书房内又只剩她一人。
她又盯看左边瞧了。一察觉,她再也看不下奏章了。
韶明忍不住伏身,用额头抵着桌上交迭的双手。
她是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原以为眼不见心就净,却斩不断绵长的思念。到底要如何,还要过多久,她才能不再想起景冲和呢
有脚步声,韶明抬起脸。
一人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她想,她一定是太累了,或者太思念了,不然怎么可能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她瞪大了双眸。
景冲和
第7章1
景冲和白日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只花了十七天。
在凌霄城门,他却不得其门而入。
“景冲和那是谁我再说一次,没有官牌不给进”门口的侍卫非常尽忠职守,生怕稍有不慎,严苛的女皇就会降罪。
他的官牌在他被送出宫时就给撤了,景冲和知侍卫没错,每日递牌进出官员几百人,他又不是什么大臣,哪能一一记看谁是谁。
从没想过皇宫竟然是如此难进,他在宫中没有熟识的官员,要怎样才能见到韶明难不成要等韶明又上街而他又能巧遇的那一天
伫在朱雀门旁,景冲和注视看宫殿,明明想见的人就已在眼前,却竟是如此困难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停停。”一辆红顶马车从朱雀门出来,在经过他身旁时,里面传来叫停的声音,一名老妇掀开帘子,指着他说道:“咦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谁来看”是苏嬷嬷。
景冲和原本没注意,被苏嬷嬷指着时方才转过头,他见过苏嬷嬷,可顶多只是数面之缘,他们没有说过话。
“在下景冲和。”他对苏嬷嬷道。
“是了,我认得你的脸,你先前常跟今上在御书房里读书。”苏嬷嬷眼睛一亮,拉看他的袖,说:“你来见今上吗好、好快去见”
苏嬷嬷人老,可心是雪亮的,她从小带大的孩子,有些什么,她多少还是看得出的。
可以跟韶明日日在御书房共处,那是从来没有人有过的,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她知道的,苏媳婕草韶明当亲生女儿看待,没想为何景冲和忽然不见了,只知自从景冲和消失之后,女儿每天不好好睡觉也不好好吃饭,很是心疼她最近国事繁忙累极了,而女儿的心上人来了,当然是要见上一见,最好还能让她歇息歇息。
“我……”
景冲和还来不及讲他没有官牌之事,一旁的侍卫便插嘴道:“不行”
“什么不行”苏嬷嬷声音比他还大。“嬷嬷说行便行
}
有事我担看,你这小儿莫要阻挠月她中气十足地喝看,威严极了。
她在宫里服侍皇帝一家子数十载,从少女到白头,哪个敢跟她端资历侍卫虽不认得景冲和,却识得她,有几次还见韶明亲送她出来。
再不敢不识相,侍卫让开身,低头行礼道:“奴才有眼无珠”
苏嬷嬷这才睑色和蔼下来,转头对景冲和道:“好了,跟嬷嬷来”
景冲和真不知是该跟这个老妇道谢,还是对侍卫致歉,他只能作揖行个礼,随看苏嬷嬷进宫。
可以见到韶明了他的心跳得急,静不下来,他也不知为何如此,只是想快些见到她。
来到御书房前,苏嬷嬷命宫女退远一点,不要打扰,这才道:“你去吧。”
“甚谢。”景冲和一拱手,快步地走过长廊,踏进御书房。
韶明坐在案前,晶莹的眼眸正注视看他。
仅只是几十天的分离,相同的景物,相同的人,可一切却是如此地不同。
景冲和喘着气,站定在她面前。
好像一切都静止下来了,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韶明离开桌案,缓慢地走近他,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的脸,然后好细好细地,专注地看着他。
景冲和不知她什么意思,只是她的盯视教他无法移开眼,他也同样地看她,低声道:“我……回来了。”
这一言,让韶明猛地清醒过来,原来并不是她累到脑袋不清楚,也非太过思念而产生幻影。这是真的景冲和,活生生的,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她简直大怒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门她严厉气愤地质问。
虽然她如此生气,不过景冲和倒是静下心来了。
“……一言难尽。”他笼统地回答。
什么一言难尽韶明气得七窍生烟,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暴露出真意过了,可现下她实在是忍不住。
她花了多少心思,下定决心,把他送走,越远越好,可他却又自己跑回来
“谁…谁来,快把他……”她气得话都说不好了。
景冲和看看她冒红的俏脸,道:“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宫中,或者留在京城。”
“你说什么”韶明不可置信地瞪看他,可她不愧是韶明,虽然刚刚不小心爆发了,警觉之后,又硬是按捺下来。
暗暗吸几口气,她咬着牙,道:“你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想了一下。
“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你为护我,所做的这些,我不接受。”他很是诚实。
韶明一怔,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用意的算了,那已不重要。
“我可没护你。”她不再以女皇的身分说话了。
他也没当自己在跟女皇交谈,他是在跟韶明这个倔强的姑娘讲话,景冲和点头道:“那好,我留在这里,想必你不会有意见。”
韶明从不觉得他可以如此伶牙俐齿
“你留在这里要做什么”简直是要气死她
“我刚刚说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我很担心你的安危。”他温和地看着她生气的脸。
“担……担心她韶明让自己无情道:”即便是那样好了,你以为你又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景冲和将此四字说得铿锵有力,跟着,他眼眸柔和,说:“可我就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离开。”
韶明向来坚强,习惯独自一人撑着,从不示弱。
但是望住他,他的这份心,与这样的温柔,令她眼眶一红。
他是真的关心她,可是,她就是不要他这样啊
}
就恨看她,不要再和她见面,才是对他最妥善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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