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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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垂首道:“好死不如歹活,此话由来已久,我们年纪还轻,实在不愿……实在不愿……”

钟世平截口道:“阁下年纪与我等相若,正是大好年华,若是阁下也一样遇着我等此刻所遇之事,只怕……”

垂下头去,不住咳嗽。

杨孤鸿剑眉一轩,朗声道:“生固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耳!”

语声一顿,突然想到这两人自孩提之时,便被公孙止收养,平日耳儒目染,尽是不仁不义之事,若想这两人了解这种圣贤之言,岂是一时能以做到之事,正是“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

这两人有今日卑贱之态,实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们。

要知道杨孤鸿面冷心慈,生性宽厚,一生行事,为已着想的少,为人着想的多,此刻一念至此,不禁叹道:“李莫愁此刻是在何处,我与洪姑娘不知道,但今夜她却定要到昨夜那厅堂之中,与我两人相会,你等不妨先去等她!”

洪凌波冷笑一声,目光望向天上,缓缓道:“其实以这两人的为人,还不如让他们死了更好。”

杨孤鸿干咳一声,似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挥手道:“你两人还不去么?”

目光一抬,却见铁、石两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洪凌波,目光中满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自转过身来,面向杨孤鸿抱拳一揖,沉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有期。”

两人刷地拧腰掠去,洪凌波望着他两人的身影,恨声说道:若依着我的性子,真不如叫这两人死了的好。“杨孤鸿一整面容,缓缓说道:”

人之初性本善,世上恶人多因环境使然,再无一人生来便想为匪为盗的,能使一恶人改过向善,更胜过诛一恶人多多,凌波,为人立身处世,总该处处以仁厚为怀,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洪凌波面颊一红,她一生娇纵,几会受人责备,但此刻听了杨孤鸿的话,却连半句辨驳之言也说不出口。

一阵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乱发,她突然觉得一支宽大温暖的手掌,在轻轻整理着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也似乎在轻轻整理着她心中紊乱的思绪,于是她终于又倒向他宽阔的胸膛,去享受今夜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然而暴风雨前的临安,却并没有片刻的宁静,随着时日之既去,临安城中的武林群豪,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离小金之会,只有两三天了,两三天了……”

这两三天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却都似有不可比拟的漫长。

第025章 李莫愁的的阴谋

日色渐渐西沉,暮云渐生渐浓,绚烂的夕阳映入林梢,映在浓林间的一片空地上,柔草如茵,夕阳下望去有如金色的梦。

林梢间寂静无声,草地上寂静无人,密林后突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轻轻说道:“天已经晚了,天为什么晚得这么快!”

幽怨的语声,低沉而缓慢,使得这平凡的语句,都化做了悦耳的歌曲。

回声袅袅,又归静寂良久,又是一声叹息,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天真的晚了,天真的晚得很快。”

语声落处,又是一阵静寂。

然后,那娇柔甜美的声音又自幽幽一叹,道:“你饿了么?你看,我真是糊涂,东西拿来了,却没有弄给你吃。”

随着语声,浓林中漫步走出嫣然笑着的洪凌波,她一手轻抚云鬓,一手提着一只镂花竹篮,她面上虽有笑容,但秋波中却充满幽怨之意。

她轻轻俯下身,将手中的竹篮,轻轻放在梦一般柔软的草地上,轻轻启开竹篮,轻轻取出一,方浅绿色的柔绢,轻轻铺下。

然后,她发觉身后缓缓走来一条颀长的人影,夕阳,将他的人影长长拖在草地上,也长长地印在她身上。

她不用回顾,也毋庸询问。

她只是轻轻合上眼帘,柔声道:“饭还没有做好,你就跑来。真讨厌死了。忽见身后的人彤举起一只手掌,向自己当头拍了下来。风声虎虎,掌式中似蕴内功,洪凌波心中一惊,忖道:”

难道他不是孤鸿?“大喝一声:“是谁?”

挺身站起,拧腰一掌劈去,只见身后来那人手掌一拍,向自己掌上迎来,两掌相击,“啪”地一声,洪凌波只见对方小小一只手掌,却似汪洋大海,将自己掌上内力全部化解开去。

刹那之间,她心头一颤,抬目望去,却见杨孤鸿板着面孔站在面前,冷冷道:“你在说谁讨厌?”

“话声未了,已自失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响,洪凌波樱咛一一声,娇声道:”

你……你不但讨厌,而且坏死了。“却见杨孤鸿已笑得弯下腰去。

洪凌波小嘴一呶,将他转了个身,远远推了开去,娇嗔着道:“你要是不站远一些,我就不弄东西给你吃。”

杨孤鸿连连应道:“是,是,我一定站得远远的。”

洪凌波道:“这才是乖孩子。”

嫣然一笑,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嫣然回眸,“扑哧”笑出声来。

杨孤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柳腰纤细,粉颈如云,夕阳下的美人仿佛比平日更要美上好几分,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篮中取出许多东西,一一放在那方柔绢上,又拿了些小瓶小罐,东洒一点盐巴,西洒一点酱油。

杨孤鸿只觉一阵暖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问道:“做好了么?”

洪凌波回眸笑道:“做是做好了,我偏要你再等一等,杨孤鸿苦着脸道:“我等不及了。”

洪凌波咯咯笑道:“看你这副馋样子,好好、今天就饶你一次,快来吃吧!”

杨孤鸿大步奔了过去,重重坐在洪凌波身旁,洪凌波夹了一块白鸡,放在他口边,他张开大口,一口吃了,洪凌波仰面道:“你说,你说好吃不好吃?”

秋波如水,吐气如兰,杨孤鸿缓缓伸手出掌,轻轻一抚她鬓边乱发,此时此刻,他只觉心中俱是柔情蜜意。

洪凌波望着他出神的面容,又道:“你说,好不好吃嘛?”

杨孤鸿笑道:“你再夹一块给我吃吃,这么小的一块,我连味道都没有吃出哩。”

洪凌波笑骂道:“馋鬼。”

又夹了三块鸡肉,一起放在他嘴里。

杨孤鸿咀嚼半晌,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只是……”

洪凌波道:“只是什么?”

杨孤鸿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和盐巴店结了亲家,不然怎会成得这般吓人。”

洪凌波“嘤咛”一声,夹起一条鸡腿,一起塞到他的口中,娇嗔道:“咸死你,咸死你,我就要咸死你。”

话未说完,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但此刻彼此相对大笑,洪凌波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声中消去。

笑了半晌后,一声虫鸣,两人笑声突地一起顿住,你呆呆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你,良久良久,洪凌波突地幽幽叹道:“天越来越黑了。”

杨孤鸿茫然仰视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禁也叹道:“月亮升起来了。”

洪凌波缓缓垂下头去,道:“不知道……不知道李莫愁她……她可是已经去了。”

杨孤鸿缓缓道:“只怕还没有去吧,现在……现在还不到晚上嘛!”

洪凌波道:“但是她毕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经到了。”

突地一合眼睑,两行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腮流下。

一时之间,两人默然相对,方才的欢笑,已被忧郁代替。

他们虽想以欢笑来麻木自己,但欢笑却终于掩不住残酷的现实,因为今宵便可决定他们这一生的命运,甚至还可以决定他们的生命。

面对着那武功高绝的深仇大敌,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制胜,而不能制胜的后果是什么,他们心里已清楚得很。

杨孤鸿轻轻抚住她的肩头,只见她缓缓拾起头来,仰面道:“孤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的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林梢漏下的朦胧月色,映着她泪水晶莹的秋波,杨孤鸿暗问自己:“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

他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滋味,只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洪凌波伸手一拭眼睑,强颜一笑,轻轻道:“明日此刻,我们若是还能到这里来,我一定在白鸡上少放一些酱油、盐,免得你说我和他们结了亲家。”

杨孤鸿垂首不语。

洪凌波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后劈我一掌,我真的以为是玉郎陈二,哪知你看来老老实实,其实却未见得有多老实哩!”

杨孤鸿仍是垂首不语。

洪凌波道:“最可笑的是玉郎陈二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我心里只要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要笑。”

掩口笑了两声,笑声中却全无笑意。

杨孤鸿依然垂首不语。

洪凌波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叹,缓缓说道:“你难道不能高高兴兴地和我说话么,你难道不能将心里的烦恼全部抛开?你难道……”

语声一阵便咽,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西门父女满山而行,只觉月亮越升越高,山风越来越寒,西门坚心中越焦躁,皱眉道:“阿柔,小金山中此刻怎地全无动静,这倒怪了!”

语声微顿,又道:“你我最好分做两路,倘若我不到孤鸿,等月亮升到山巅,我们便到这里来,若是遇着了他,也将他带到这里。”

阿柔沉吟道:“人孤势单,著是遇着敌人…”

西门坚环眉轩处,接口道:“你当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么?”

阿柔肃然一垂首,再也不敢言语。

西门坚道:“你认清了这里的地形,就快些往西鸿等,知道了么?”

当先向东面掠去。

阿柔暗中叹息一声,四顾一眼,缓步西行,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首而望,但爹爹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空山寂寞,风吹林木,突地一阵人声,随风自山弯后传出。

阿柔心头微微一凛,倏然四顾一眼,只见一株千年古树,凌空横曳,枝干苍虬,木叶沉郁,拙壮的树干间,却有几处空洞。

她一眼瞥过,便不再迟疑,唆地一个箭步,掠上树干,伏身向一个树窟中钻了进去,又轻快地拉下枝叶,作为掩饰,西门坚武功自不弱,但行事得谨慎仔细,遇事的决断机智,却是他之能以成名的主要因素。

刹那之间,他已隐身停当,而此刻山弯后亦已走出了两个容貌颓败、神气沮丧的黄衫少年来,其中一人,神情尤见落寞,目光低垂,不住长叹,另一人搭住他的肩头,缓缓道:“你难受什么?事情既已做出,难受也没有用了,好在我相信以李莫愁的为人,既然说出事成后便定为我们解开|丨穴道,想必不会食言背信,再等半晌,我们到那古庙中去……”

另一人突地长叹一声,抬起头来,接口道:“她纵为我们解开|丨穴道,只怕我们也活不长了。”

又自垂首接道:“弑师之罪,是为天下难容,日后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来……唉,达人,你说是么?”

李证“嗤”的一声冷笑,道:“错了!”

钟世平叹道:“万万不会错的,弑师之罪……唉,万万不会错的。”

李证冷冷道:“西施与夫差,是否杀夫,杀夫是否亦是大罪?但天下人不说西施yin恶,反道其人之贞善,这是为的什么,你可知道?”

钟世平呆了一呆,道:“但……”

李证随身在那古树下的一块平石上坐了下来,接口道:“我奇怪你的脑筋怎的有时这般呆板,绝情谷主公孙止的恶名在外,你我只要稍加花言巧语,武林中人只道你我大义灭亲,夸奖称赞还来不及,怎会对我二人不利?”

钟世平俯首沉吟半晌,道:“但……”

目光一转,望向李证,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错,不错……”

两人相对大笑,直听得阿柔双眉剑轩,怒愤填膺,几乎忍不住要下去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恶徒痛殴一顿,以消胸中恶气。

突地对面山道上,冉冉涌起一条人影,阿柔目光动处,心中立时为之一凛:“李莫愁这魔头竟也来了。”

只听树下的两个黄衫少年笑声犹未绝,李莫愁枯瘦颀长的身影却有如幽灵般越来越近……

阿柔只觉心头狂跳,手掌冰冷,却不知是为了自己,抑或是为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黄衫少年担心呢?

笑声蓦地一顿,风穿枝叶,枝叶微颤,只听李莫愁阴恻恻一笑,道:“我让你们办的事,可曾办好了么?”

李证、钟世平齐地应声:“是……”

李莫愁冷冷笑道:“很好!”

脚下不停,身形依然冉冉随风飘动,向山弯那边飘去。

李证、钟世平对望一眼,忍不住齐喝一声:“李老前辈!”

第026章 狼狼公孙止

李莫愁回身厉叱:“什么事?”

李证垂首道:“晚辈身中的七绝重手,已经过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

李莫愁冷冷道:“还有三十多个时辰好活……”

李证面容蓦然一变,颤声道:“晚辈们已遵老前辈之命,将毒……将毒……下在家师的茶杯里,而且亲眼看见他喝了下去,但望老前辈……”

李莫愁冷笑一声,道:“遵命?哼,哪个叫你下毒的?”

钟世平变色道:“老前辈……”

李莫愁冷冷道:“你且将我昨夜说的话仔细再想一遍,我可曾命你做过什么?又可曾答应过你们什么?”

钟世平颤声道:“但……但是……”

缓缓垂下头去。

李莫愁冷笑道:“我昨夜只是将那迷|药抛在地上,是么?”

李证颤声道:“但老前辈又说……李莫愁目光一凛,接口道:”

我说了什么?“李证道:“老前辈说:这包药无色无味,随便放在茶里、酒里、汤里都可以,而且……”

语声一顿,无法继续。

李莫愁冷笑道:“你资质的确在普通人上,记忆力已可称得上是上上之选,我还说了些什么,你自也记得清清楚楚,那么……我可曾叫你下毒在公孙止茶里?”

李证、钟世平对望一眼,两人突然一起跪了下去,李证道:“晚辈们年幼无知,但望老前辈高抬贵手,救晚辈一命!”

李莫愁冷冷一笑,停缓道:“我并未叫你下毒是么?”

李证、钟世平道:“老前辈并未叫晚辈下毒。”

李莫愁缓缓道:“我既未命你等下毒,又何曾答应过为你等解开|丨穴道?”

李证颤声道:“老前辈虽未答应,但……”

李莫愁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笑声中充满轻蔑之意,隐在树窟中的阿柔不禁为之暗叹一声,却听李莫愁笑声突又一顿,缓缓道:“七绝重手,失传百年,当今天下,只有一人会使,此人自然便是我了!也只有一人能解,此人你等可知道是谁?”

李证、钟世平齐地愕了一愕,道:“自然是老前辈了。”

李莫愁仰天大笑道:“错了,错了,普天之下,唯一能解七绝重手之人,并非是我。”

李证脱口惊道:“是谁?”

李莫愁笑声再次一顿,冷冷道:“此人乃是被你们毒死的公孙止!”

此话一出,就连阿柔都不禁为之一惊,李证、钟世平,更是面如死灰,呆了半晌,心中仍存一丝希望,哀声道:“老前辈……晚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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