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奶奶不掩羡慕的说:“可不就是九十九个,您看看这缎子,还是咱以前老绸缎庄的东西,现在哪儿去找这样的东西去,也就是老班主手里有家底儿,我走那会儿,要有一片这样的锦缎我都知足。”
重要的这是本地丝绸。
薛班主那股子小傲娇顿时又犯了,他哼了一声:“说什么呢?你们哪儿找这样的东西?早就没了!咱常辉郡的桑树都不种了,这还是当初我二十上有个戏迷送来的,锦云里绸缎庄少东家知道不?”
“呦,我就说好来着,竟是锦云里,我记得我妈那会有一块这样的床帷,后来锦云里没了,这种缎子就找不到了,老十三街都没有。”
一群老太太围着一个干巴老头儿,毫不顾忌的说起死后的事情,这个说儿女给选了坟地,这个说儿女给做了五彩的大棺材延寿……
反正啊,除了江鸽子有些哀伤,她们好像是很不在乎这件事的。
江鸽子看那边说的热闹,就对一直站在走廊边抱臂安静观察的戚刃低声说:“明儿你去城里老铺,费用走我的账目,就给老人家打上一口上等木头的……”
然而戚刃却插话说:“先生,您怕是什么都插不上手了。自打知道薛班主病了,人三个徒弟早就给什么事情都给打理妥帖了,棺木的里漆都是人家三个拿着刷子亲手上的……”
有德行的老人就要去了,有全街坊给他预备后事,因为太过热闹,竟整的要死去的都来不及哀伤。
然而还有一种死,是没什么人哀伤的,大家还隐约会有一种,她可算要死了,以后的日子可算熬出头的感觉。
江鸽子他血缘上的奶奶自从中风之后,大概是她手里把的钱儿太紧,大概她一生刻薄太过自私,守在她身边的儿女看在钱的份儿上才来表现一下,至于贴心的照顾,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老太太没有这个福分。
老太太要不成了,她也清醒了,真的,人总是临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什么都带不走的。
她躺在本地很算是奢华的一家医院病床上,虽然她的儿女总是说还是家里好?
可哪儿是家呢?
常辉的地皮值钱了,老生活区的房子端氏早就改成楼盘。
蒋家拿了赔偿金之后,除了蒋增益老太太是连儿带女,一家给在外城置办了一套体面的小高层宅子。
那房子忒贵,每套都在一百五十贯左右。
可便是这样,全家也没有一个高兴的。
他们跟四万贯擦肩而过,外嫁女觉着母亲给儿子们买了家具偏心眼儿,可儿子媳妇孙子却觉着,凭什么出去结契的也给置办房产?
那时候蒋家见天吵架,见天埋怨,见天觉着世道不公,兄弟情薄,姐妹面目可憎。
蒋老太太一生气就带着剩下的千贯巨款,还有她那一生都少言寡语的老伴儿转身去了附近最好的医院去等死来了。
今儿本来是老太太生日的,七十岁是大寿,可是老头老太太却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说他们违法了。
说到这儿老太太就觉着冤枉了。
自己都要死了,她就啥也不在乎了,她可没打搅老三。她可没有想跟蒋增益亲近,虽然她心里相当明白她是对不起自己三儿子的,然而她也不准备道歉。
等着那边传信人走了,她就拉着自己的老头儿的手说:“我把剩下的钱儿都藏起来了,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他们都不是好人知道么……”
然而她的丈夫却把她的手推开了。
老头儿说:“你爱给谁给谁,我有退休金,我谁也不靠。”
这一生,他从未跟老太太说过这么重的话。
蒋老太太一愣,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忽然她就害怕起来。
她中了风,万幸说话还吐字清楚,所以问:“老头儿你咋了?”
老头儿低头看着她的脸,好半天他才鼓足勇气对她说:“前几天,我去老三家了。”
老太太闻言顿时生气了。
“他都把咱起诉了,你还上杆子去舔人腚去?你老脸皮够厚的……”
她是习惯性侮辱,可是她老头儿却忽然笑了。
他笑着说:“我等这一天很久喽,就像老婆子你说的,嫁给我是你倒霉,其实,我也够倒霉的。既咱俩互相嫌弃,我跟三儿说了,也立了遗嘱,我选了海葬。”
老太太浑身颤抖,一字一句的问“你说,你~说啥?”
老头确定的点头:“我不想跟你埋一起了,我这一辈儿,谁也保护不了,孩子也都没教育好,我就想好了~以后我死了,化成灰,随风飘着就成,反正我是不跟你一起了。”
老太太闻言一脸凶狠:“你休想!”
老头儿却胜利一般的乐了:“你都死了谁还理你?你也不想想,年轻那会儿你拿我那点薪水威胁孩子们,到了后面你又把我的小四翻来覆去卖了两次……”
“我没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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